听到我们说要出面,浅葱姬和浅黄姬各自派了一百名士兵充当我们的护卫。
随从因此从一百人变成三百人,之后七宫和三宫还会派出大约百人的援军从后面赶上。
「这场战争现在怎么样了?」
「看起来很艰辛,连展都要认真应付。感觉比三宫之战对上士道将军时还要辛苦。」
我们在朱红马车面对面坐下,杜艾大人按着眼睛忍住哈欠。
这个人一直在各个地方向各种人进行游说,所以很少有机会好好睡觉。
杜艾大人做的事,几乎都是跟战后权利分配有关的承诺。
他在各地宣传五都同盟对地方发展带来的帮助,说是可以让集中在中央的国家利益分散到各个地方。
他还说神川与锡马的中央集权体制只会压榨地方,长久下来可能让整个东和陷入衰退。
「要是东征将军输了怎么办?」
和我坐在一起的梳妆师总是对杜艾大人发出严厉的质问。
「那就逃走吧。到时候我们只能抛弃那家伙自己逃走。」
好直接的答案,不过这样的答案的确很有杜艾大人的风格。
「公主殿下,这些人就是这样。他们从以前就专挑险路,虽然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是赢家,但只要失败一次就会马上跌落谷底。」
梳妆师好像从以前就认识杜艾大人与展大人,似乎还曾亲眼看过他们以前因为大失败而逃亡的样子,所以梳妆师平常总是提醒我要小心这两个人。
「所以我们尽量不要出头,在后方支援前线的人就好,这样才能在必要时马上逃走。我这个人连剑与枪都没有好好拿过,能做的事也只有支援。」
之前露了一手的护身术,似乎被杜艾大人当成只能施展一次的秘密招数。
杜艾大人身边的日影先生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他。
看见这个情景,我突然发现一件事。
「日影先生是不是长高了一点?」
「日影。」
「嗯,日影。」
「一点。」
虽然只有一点点,总觉得日影先生和杜艾大人并排看起来长大了些。
「真好,我也好想长高。」
我现在穿着的公主装扮和去年是同一套。
我的衣服连尺寸都不用修改,梳妆师因此露出複杂的表情。
「明年会长高的。」
「嗯,很快就会长得跟我一样高。」
梳妆师跟杜艾大人分别这么说,但是我没有半点真实感。
实在无法想像自己和杜艾大人一样高的样子。
在我心里,我希望杜艾大人永远是个必须仰望的人。
「为了明年,我们得先撑过这个夏天。」
杜艾大人闭上眼睛,像平常一样开始思考。
这个人很喜欢想事情,总觉得他只有在睡觉时才没有想东想西。
「彩家的大人物正在对一宫提出交出羽隅的交涉。条件是要一宫退出这场战争。」
杜艾大人有如自言自语一般开口,梳妆师沉声说道:
「他们会撤退吗?」
「不会撤退。但也不会进攻。」
意思是一宫军不会直接进攻六宫牧濑城或双子都市。杜艾大人继续说下去:
「一宫其实是希望双子都市继续存在。只要双子都市愿意在某种程度听从他们,他们就能感到满足。」
我闻言睁大眼睛,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杜艾大人眯起眼睛,露出对我的反应感到满意的表情:
「其实他们也不想和二宫一起成立联合政府。可是光靠一宫自己又没办法恢複对整个东和的支配,所以他们才要打这场战争,为的是削弱我们的力量。当达到目的之后,他们就打算取消联盟,连二宫也一起捨弃。」
我一方面想有可能吗?一方面又觉得一宫神川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不过我还是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二宫锡马那边应该会想办法不让这种情形发生吧?」
面对我的问题,杜艾大人点头回应:
「你以为他们为什么放任流浪王子为所欲为?因为他们想只靠自己来削弱双子都市和我们,好独佔所有的功劳与利益。他们想得到强大的实力,让一宫就算想捨弃他们也没办法。他们希望我们的衰弱不是导致一宫更强,而是增加真都锡马的实力。最好的状况就是万一双子都市自动提议要臣服于一宫时,一宫根本不把双子都市当成一回事。」
「联盟的对象之可以使自己,这就是锡马的真心话。」
听到梳妆师开口,杜艾大人耸耸肩:
「没错,所以我也有和一宫那边接触。我跟他们说等到五都同盟安定下来,我们想跟一宫神川中央政府谈谈合作建立新国家体制的事。」
唔哇,这个人果然如同传闻一样,与一宫也有接触。
正如常磐姬与双子公主所担心的,我们的人总能面不改色地说谎。
无论何时都有表里两张脸孔。
「你们想想,一宫要是崩溃就糟了。这个国家会陷入混乱,像流浪王子那样的外国势力说不定会趁机大举入侵。与其这样还不如和睦相处,大家一起治理这个国家。」
「就像现在锡马靠着联盟与神川勾结那样吗?」
梳妆师的声音有些严厉。
「那样是不行的。那只不过是锡马——不,真都为了自己的发展拟定的计画,不是为了整个国家。对他们来说,所谓的民众、我国指的都是真都同盟不是东和。」
那就是锡马,应该说真都心目中的取得天下。凡是不属于真都同盟的人,全都不包含在内。但是不管真都的势力再怎么强大,不属于真都的人还是佔大多数。
我们也都是不属于真都的人。
「那么应该怎么做呢?」
我如此问道,杜艾大人撩起前额的头髮,把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
「我们要击倒二宫锡马,破坏他们与一宫的联盟关係。为了这个目的,事情还没结束,我们还有一个工作。」
「那个,我是来终止战争的。」
绘津边抓头边笑个不停,破军王威夷以像是看见珍禽异兽的眼神看着他。
东和传统的特使正式服装,纯白礼装加上深蓝色外套,穿在绘津身上不搭调至极。
虽然绘津的样子有如是要参加化妆游行,但是挂在胸前以金线装饰的袋子里,确实装有东和二宫翡翠姬的信函。
「结束了啊。」
破军王环顾四周,指挥这场战争的前线指挥官忍不住喃喃自语。
在这个画家抵达的同时,威夷便感觉阵地的气氛为之鬆懈。
原因不是临时特使滑稽的模样。
而是真姬派来的特使现身此地。
「接下来要进行和谈交涉了。」
担任监察官的军官露出愉快的表情,对坐在上座的指挥官开口。
「看来是这样。你们满足了吗?」
「我国已经充分展现力量,再来就是外交之战。」
监察官判断继续作战。只会徒然增加我军的损伤。
回顾先前的战果,二宫成功夺取原属五宫仓濑的几条贸易路线。
光是这点就对往后的情势发展颇有助益。
「今后我国将会以强大中央政府的姿态令其他都市服从。如果有人不肯服从,只要威胁他们要发动更大规模的攻势就好。」
监察官的判断,可以说是真都锡马军官的共同意见。
所有人都在等待收手的时刻。虽然有些失去亲友的人仍然保持旺盛的斗志,但是这些人只佔了极少数。
「你们聚集超过万人的军力,却不打算真的厮杀啊。」
整个阵地都在流传即将和谈的消息。直到前一天为止的气势和士气逐渐消散,惯于战争的指挥官能够清楚地感受。
当能够回国、战争结束的想法出现在士兵心中,这支军队就再也没有战斗力可言。除非遇到某些极为特殊的状况,否则不可能恢複已经失去的士气。
「我还想继续打。直到取下那个人的首级为止。」
没有人回答,流浪王子只能苦笑。
「没办法了。这次就算我输,谁叫我没能在事情变成这样之前解决他。」
威夷的视线转向绘津:
「我送你一程吧。送你去跟展·凤见面。」
「谈和的特使来了?」
展·凤粗鲁搔乱自己的头髮。
来者不是密使而是正式的特使,依照惯例应该在保持监视的情况下予以放行。
然而此刻的状况十分诡异,因为对方没有按照惯例,让特使或特使团独自前往目的地,
特使出现在互相对峙的两座阵地中间,而且是一个骑兵加上一位特使的组合。
这两个人待在阵地与阵地之间,在地上撑起一把大伞,就近在一旁的石头坐下。
他们就这样安坐战场中央,彷彿是在举行露天茶会。
破军王威夷用这种挑衅的姿态,邀请对手前来迎接特使绘津。
「要怎么办?」
刚会合的佣兵将军雾羽·良沙来到展的身边。
阵地里正忙着插起新生四宫的旗帜,显示他和他的门人以及四宫鼓城的军队刚到达。
在我方军力大幅增加,敌阵近在眼前的状况,迎接和谈使者对展来说是件气人的事。
「那家伙也不打算乖乖遵守上面的命令吧。」
展凝视远处的大伞之下,被特使与爱马夹在中间的敌将开口。
从这里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
在这种距离箭也射不到,就算立刻下令全军突击,也不可能追上可以乘马逃脱的对方。
在这片视野广阔的土地,就连要埋伏也做不到。
「敌将看来有话想跟你说。」
对方看来想在双方阵营的众人环视之下,与前来迎接特使的人对话。
所以他用无声的方式提出一对一交谈的要求。
「开什么玩笑。」
远处的身影看来只着轻装,没有携带配刀,只有一身随兴的军服。
「我可以出面。我认识那个特使。」
在泰然自若的敌将身边,是看起来很紧张的特使。他是与雾羽有过奇妙缘分的画家。
「我也认识他啊。他可是我可爱的小弟。」
展·凤一脸无奈地解开甲胄的系带:
「我去吧。既然敌将亲自出马,按照礼仪应该由我这个指挥官出面才对。」
展知道自己若是避不出面,会降低我方的士气。他也知道这支东拼西凑的军队一旦士气低落,很快就会出现难以弥补的破绽。
当这场战争结束之后,东征将军惧怕手无寸铁的破军王之类的负面传闻也会继续流传,最后令他失去身为武将的号召力。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出手。也许那家伙的目的就是要引发混战。」
破坏和平,让战争无限期延续。谁也不能保证破军王不会想出这种策略。
「就算你被杀了也一样吗?」
面对雾羽的疑问,展傲然回答:
「我的身体比较壮,要是互殴肯定是我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