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行星上有熊的玩偶,但却没有熊这种动物。是一开始熊就没有搭上殖民船呢?还是因为无法适应行星的环境而绝种呢?这就不得而知了。总之,行星上的人类只从古老的画像或玩偶看过熊。
所以哈维可以辨识出那是一头熊,应该是近乎奇蹟了。
相较之下,和身材不成比例的巨大头部,却配上一对过小的圆耳朵和塑料眼球。熊身上的玩偶装由粉红色和咖啡色的拼布构成,体型比哈维高上一个头。然而,熊却和哈维并排,靠在车站的墙边站着。笑咧开的嘴里叼着一根烟,不知所措似的一动也不动。
就在此时,他突然把圆圆的头转向哈维。
「你有火吗?」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哈维不发一语,把刚才为了打发时间,在口袋里把玩的打火机轻轻丢给那只熊。熊向他道谢后,便用那只不知是粗製滥造,还是随便做做的手灵活地接住打火机(仔细一看,玩偶装内侧不显眼处,还有一个手指头穿得过去的洞)。当他正要把香烟靠近打火机时,立刻又停下了动作。哈维还以为他又有什么问题,只见对方把手放在下巴上,然后稍微挪动头部,熊头下方露出了一张嘴,那个人重新叼好香烟后再次点火。
熊头下的人将头转向另一边露出笑脸,心满意足地吸了一口烟后吐出烟,然后把打火机丢还给哈维。
「唉呀,我要休息一下,太重了。」
「……喔。」
哈维没什么反应,只是不带感情地响应了一下,然后就把视线移开。他自己也用嘴巴叼出一根新的香烟,到点火之前的一连串动作他都只使用左手,虽然有点不方便,但是他已经习惯了这种不方便。
隔着香烟冒出的烟看着车站前的圆环,他心想:一个大男人和一只人类扮成的玩偶熊站在一起,若无其事抽着烟的样子,看在别人眼里会是怎样呢?就在这时,他看见对面有一只黄绿色和咖啡色斑点图案的东西在蹦蹦跳跳。虽然颜色不同,但是和熊一样都是拼布材质,那应该是一只老鼠吧?他好像想说什么似的,不断挥舞着两只手。
「哇!他在生气了。」
一旁的熊赶紧把烟蒂丢在地上,背部也离开那道墙,一面把刚才挪开的头重新戴好,一面往对方那里跑去。
哈维目送那个身穿粉红色斑纹加条纹吊带裤、令人眼花撩乱的背影,以及他那悠閑的脚步声,然后伴随着叹息将烟一起吐出来。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乱丢烟蒂实在让人不敢领教。』
「……我又不是在说这个。」除了乱丢垃圾这一点,应该还有很多地方令人想吐槽几句。
『真是的,战后出生的年轻人就是这么讨人厌。』
随着那个唠唠叨叨咒骂着的男人声音,和行李一起放在脚边的小型收音机喇叭吐出黑色的杂讯粒子。『哈威。』、「是哈维。」哈维几乎是以脊髓反射的速度反驳,因为可以预料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所以在对方开口之前,哈维用脚把距离自己半步的烟蒂踩熄。
「怎么上个厕所这么久……」
哈维并不是对着收音机说,而是自顾自发牢骚。他背靠着车站的墙壁蹲了下来,漫不经心地想仰望天空,后脑杓就撞到了墙壁。
抬起头来就能看见,经过都市里拥挤的建筑物排气管中排放出的石化燃料废气熏染,呈现出略带黄色的灰濛濛天空。他从大约十分钟前进站的列车上下来时,立即接触到他皮肤的,是时序已进入初冬的街道所吐出带有一点温度的废气味道。
这里是西贝里教区的中央市,也是商业和观光的重镇。
一条街道上就有三个火车站,要说行星上最广阔的地方,应该只有这里。街道的东西侧和中央共有三个车站,其中在东边尽头的这个车站,相较于其它两个车站,规模算是较小的。不过即便如此,车站四周还是因为人群、车潮和建筑物而显得狭窄拥挤,都会区的朝气与噪音更将这里妆点得异常热闹。
前头放着圆筒状燃料桶的三轮计程车,一辆接一辆停靠在圆环,司机们亲切地招揽客人,外观矮胖的箱型巴士排放着石化燃料的废气,慢慢从他们身旁行驶而过。设置在车站前方建筑物墙壁上的立体屏幕,彷彿要对大众洗脑似的,从刚才就一直重複播放着相同的影像。这是一段由三头身人偶组成的乐队,在一座设有机械装置的街道上游行,然后往高台钟塔前进的影像——最后会打上这样的字幕。
「南西贝里主题乐园(变化多端的街道)殖民祭纪念周,即将从明天展开!」
在屏幕的正下方,由刚才那两个人扮成的玩偶熊和老鼠,正对着经过的行人分发气球,并顺便表演哑剧。
「啊——」
哈维现在才发现这件事,不自觉地发出笨拙的叫声。
「明天开始就是殖民祭吗?」
『你还真迟钝欸,你之前都在看些什么啊?』
「没什么。」
虽然那行字幕已经看到不想再看了,但哈维根本没有动脑筋思考。
他觉得殖民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就没放在心上。但是这么一说后,感觉街上的空气似乎也因活动的气氛而显得轻鬆愉快。也或许西贝里平常就是这个样子。
「刚好挑这种奇怪的时节来到这里……」
从明天开始就是连续十天的假期,外面涌入的人潮会使得平常就很热闹的西贝里变得更加拥挤混乱吧?只要一想到此,哈维就感到厌烦。虽然这样比较容易混入街上的杂沓人潮,就这层意义来说是有利的,但若要在那当中找人,就只能说太欠缺考虑了。
一辆黑色烤漆的卡车驶入车站前,正好和揽到多金的客人后、从圆环开出去的三轮计程车擦身而过。哈维本能地有所警戒,坐在柏油路上的身躯稍稍挺直了腰桿——虽然卡车为了在市街巡逻而将车体小型化,但那确实是教会兵的卡车。中央市有大规模的教会治安部分支机构,甚至连街道上的治安维持机能都由教会兵完全掌控。
有几名身穿白色神官服的士兵从卡车上下来,往正在屏幕下表演哑剧的玩偶走去。一名不知是小队长还是什么阶级的男子,应该是当中官阶最高的人,用严肃的口气对老鼠说话,和熊合演短剧演到一半的老鼠嘻皮笑脸地(因为它的脸本来就被做成这样)响应着。可能是被问到是否有申请许可证之类的问题吧?
『最好赶快离开。』
「是啊。」
哈维对着收音机的声音点点头,然后站了起来。为了谨慎起见,还是避开教会兵比较好。对于自己的遭遇,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感觉。虽然觉得麻烦,但仍把两人份的行李背到肩头,收音机则挂在手上。準备离开时,听见教会兵所在的反方向传来叫声。
有一群孩子,手里拿着应该是玩偶给他们的气球,在圆环旁的巴士站附近围成一个圈圈。圈圈中央有一张巴士站候车亭的长凳,只有坐在长凳上的小女孩手里没有拿气球,而是紧紧抱着一只拼布做成的小熊布偶,并抬头瞪着围在她四周年纪较大的孩子们。
「这家伙的朋友就只有这只小熊布偶!」
身型较高大的少年得意洋洋地说着难听的话,其它孩子们则跟着附和,一同嘲笑小女孩。虽然哈维不太会分辨小孩的年纪,但是中间那个小女孩大概只有五岁左右。
平时,哈维对小孩们的吵架完全不感兴趣,但现在他之所以会这样冷眼旁观,可能是因为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而令他感兴趣——尤其是顽固的个性特别相像,明明已经快哭出来了,却仍拚命紧闭双唇忍住不哭,眼珠子朝上瞪着对方。
「谁说我没有朋友的!」
小女孩终于按耐不住了,倏地踹了长凳一脚,揪住中间的那个少年。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一下子吓到了对方,不过两人的体型实在相差悬殊,所以小女孩轻易就被推开。小女孩跌坐在地时露出「糟糕了」的表情,原本抱在手里的小熊被少年抢去了。
「还给我!」
「不要,有本事来拿啊!」
小女孩跳起来想拿回小熊布偶。但在她的手构到布偶前,少年们就把那只布偶丢给另一人了,最后一个人拿到后便高举过头,然后出其不意地往反方向丢。
那只满脸笑容的小熊画出一条抛物线,越过了以低速驶进圆环的巴士车顶。小女孩为了追回布偶,毫不犹豫地沖向车道。
这时她眼前却突然冒出一辆三轮计程车的车头,正打算从巴士的死角超车。
「!」
『哈威,等一下!』
收音机突然发出制止的声音(哈维原本以为收音机要催促他快走),让他的身体一瞬间僵了一下。但他又立刻动了起来,而那一瞬间的停顿反而害了他。
「碰」的一声,激烈的撞击声和刺耳的紧急煞车声同时传到耳里,琦莉这时正在观赏兔子的杂耍表演。
明明是兔子外型的玩偶装,却以黄色和咖啡色为主的拼布构成,是一只比琦莉还要高两个头,用两只脚站立的兔子。琦莉从车站旁的洗手间出来时,兔子正在表演有点惊险的踩大球,琦莉不知不觉紧握拳头,看得提心弔胆。就在这时,她听见从圆环那儿传来这两种声音。
周围瞬间变得很安静。过了一会儿,人们交谈的嘈杂声和奔跑时的脚步声,再度让街道喧闹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琦莉从车站的角落冲出来左顾右盼,发现圆环的巴士站附近开始有人聚集。有像是住在这条街上的少年、路过的旅客、还有从巴士、计程车下来的司机,他们全都一脸苍白,胆战心惊地远远围观着。顺着他们的视线,琦莉看到一个人俯卧在马路上。一头像是生鏽的红铜色头髮垂落在地,鲜血在灰色的柏油路上逐渐扩散开来。
一瞬间琦莉屏住了呼吸,接着吓得大叫「哈维!」然后一路跌跌撞撞地直奔过去。
她从围观的人墙缝隙冲进去,跪在昏倒的年轻人身旁。
「哈维,你还好吗?你到底在——」
「啊!好痛……」
年轻人只发出像是手指被菜刀切到般的呻吟声,然后摇摇晃晃地坐起身。血不断从他右半边的头流到脸颊,但他不顾自己的伤势,而是把视线落在他的臂弯里,琦莉这才发现哈维用左手臂紧紧抱住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一脸惊恐地抬头,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被血染红的右半脸,眼睛眨巴眨巴地瞪得好大。
「呜……」
过了一会儿后,她那稚气的脸庞突然扭曲,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哭了起来。
「呜哇——嗯……」
是哪里痛吗?还是怕血呢?亦或只是单纯吓到而已?总之,对于突然嚎啕大哭的小女孩,琦莉和年轻人都感到不知所措,就在他们面面相觑、束手无策时,一双看似坚固耐穿的白色长筒靴站到他们身旁。
「你不要紧吗?」
从上方传来男人的声音,两人同时抬头仰望,然后吓得全身僵硬。
士兵身穿加了装甲的白色神宫服,直盯着年轻人的脸瞧,确认过年轻人的伤势后,便用质地粗糙的手套抓住年轻人的上臂。
「先去医院再说,到候诊室我再问你问题。你可以走吗?快点上车。」
「不,等一下……我没事。」
对方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也不问他的意愿就想要把他强行带走,年轻人焦急得企图想掩饰过去。「那个,请等一下,等一下!」琦莉主动把小女孩接过来抱在膝盖上,想要帮年轻人讲话时,另一名士兵便抓住她的手说:「妳们也过来。」然后强迫她站起来。琦莉看着周围的人群求助,但是另一个同行的人——收音机和行李则一起被留在车站的墙边。
就在他们被教会兵的小队包围而动弹不得时,竟然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对他们伸出援手。
那该算是人还是动物呢?
「啊,对不起,真不好意思欸,大人。」
刚才表演踩大球的黄色兔子委婉地说着,随后便闯入了人群中。嘴巴虽然看起来在笑,但睁得大大的塑料眼睛却看不出有任何笑意。那张非常不协调的笑脸,和看似队长身分的年迈士兵面对面。
「他是我们团里的年轻人,我们会带他回去治疗的。」
「这没问题,但是车祸发生的来龙去脉……」
「不用担心,他一直都有锻炼身体,这一点小伤不算什么的。不好意思,惊动了大家,给您添麻烦了。」
兔子笑容满面地给了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但随即强势地扭转话题。「走吧,菜鸟。」态度变得有点严厉,像是从教会兵手中强行拉走般抓住年轻人的手腕。他拉着年轻人的手腕,然后又拉起琦莉的手腕,教会兵便放开手(教会兵似乎是迫于情势而鬆开手)。
插图015
抬头看到兔子的侧面后,年轻人目瞪口呆,然后用一种像是快哭出来的沙哑声音低声问道:
「……席曼……?」
*
黄昏的温煦阳光从背后照射过来,把自己落在地上的影子拉得好长。琦莉像是追着自己的影子般,在拖车群间的缝隙小跑步。
这里是位于都市东南边的郊外。不同于铺设完好的街道,在岩石地面外露的开阔空间里,许多拖车就像一群体型庞大的动物,以家族为单位挨在一起睡午觉般,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几台拖车停靠在一起。
琦莉经过装载着储水槽的拖车旁,绕到后面的临时给水站,一个身型瘦长的年轻人把头伸到水龙头下方,正在洗脸。
他发现脚步声后拾起头来。「哈维,衣服。」、『真是的,你这家伙为什么每次都这样?』琦莉脖子上挂的收音机比琦莉早一步发出怒吼。
『所以俺刚才不是叫你等一下吗?才刚到这里就被车撞,拜託你以后行动时要多注意车子!你是几岁的小孩啊!』
「我又不是因为贪玩才被撞的,你不要再唠叨了……」
哈维筋疲力尽地回应。身上的衣服已被血弄髒,他却想用肩膀擦脸,琦莉见状赶紧把拿来的毛巾递给他。「喔。」哈维冷淡地接过毛巾,粗鲁地擦了擦脸和头。
他的头部侧边像是被砍伤一样,流了很多血。不过他却摆出平时那副毫不在意的表情说:
「这只是擦伤,不要紧。」不过因为伤口可能尚未癒合,白色的毛巾被染成淡淡的红色。
「我本来是想要闪开的,可是你却突然叫住我,害我来不及闪躲。」
『要是觉得来不及,就不要冲过去啊!』
「如果那个小孩在我眼前死了,你又会骂我为什么见死不救。」
『那……』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只会一个劲地随便发号司令。」
『……』
「那、那个,换好衣服就走吧,团长在叫我们了。」
气氛变得有些沉重,琦莉便打断他们的对话,但是收音机好像还想再继续说什么,心不甘情不愿地安静下来,哈维只轻轻咂了咂舌。由于四周没有其它人,加上哈维可能也毫不在意,于是当场换起衣服。
哈维把左手绕到背后,将连帽外套和T恤一起脱下来。因为身材过瘦,看起来全身都是骨头,但上半身还是有充满男人味的肌肉。虽然琦莉并不是第一次看见,但还是觉得脸红心跳。她一边避开视线,一边将脏衣服拿过来,把乾净的衬衫递给哈维。哈维还是只能将衣服套在左手上。
哈维现在没有右手臂,从T恤袖口隐约可窥见金属骨架和电缆之类的东西被切断后,仅剩的一点残骸,嵌入上胳膊垂挂下来的骨架到手肘附近就断了。
剩下的残骸已经没用了,所以哈维本人主张要截断。因为已经侵蚀到手臂深处,除了多截断一些,否则无法完全处理乾净。但是这其实是办不到的(哈维却露出这是可以办到的表情),所以才会残留一些金属骨架。
他们把截下来的右手臂埋在教区里的酒吧后面,并做了一个坟墓——多亏琦莉的保护,才得以免去在丢危险物垃圾的那一天被丢掉(真的是千钧一髮!)琦莉抗议说:「这样太过分了!」结果哈维只是很乾脆地说:「不过就是个东西嘛!」之后一个人走到酒吧后面,好一阵子都没有回来。
从首都的入口处,也是下水道的市镇「门之镇」回到北海洛的教区内,已是距今三个多礼拜前的事。琦莉他们接受老闆的好意暂时留在酒吧,这就是在那段期间发生的事。
现在畸莉他们为了寻人来到西贝里。
「给我,我来帮你弄。」
琦莉看见哈维正笨手笨脚地撕开新的保护贴布,便顺手抢了过来。「面向我。」、「不用啦,我自己来。」、「面向我,蹲下来!」琦莉不管他是否愿意就抓住他的手,让他面向前方。哈维露出一脸无法释怀的表情,不发一语地轻轻弯下高大的身体。
哈维伸手拨开红铜色的浏海,闭着的右眼皮不自然地凹陷下去。琦莉用指尖轻摸他的眼皮,他的身体轻轻抽动一下,琦莉立刻放手,然后帮他的右眼贴上保护贴布,四方形的贴布内侧有一层薄薄的软垫。若用纱布或眼罩会显得太过夸张,也引人注目,因此最近改贴这种保护贴布。
失去的眼球必须等一阵子才会再长出来。贴上保护贴布虽然是为了保护眼睛,但是其实主要是为了遮掩眼皮凹陷的丑态。
就哈维的个性而言,一定会嫌这些东西麻烦吧,但是琦莉心想:下士肯定会唠叨。哈维只有一只眼睛和一只手臂,实在不像一个正常的人类。然而琦莉又再次发现,哈维平时根本是个受伤大王——像今天也是一样。他本人总是说马上就会好,丝毫不放在心上(事实上也是不管伤势多严重,他都能立刻痊癒)。但旁观者总是担心得不得了。
「你这样会感冒喔。」
贴上保护贴布后,琦莉伸长了手想帮哈维把还没擦的头髮擦乾,「不用了啦,我才不会感冒呢。」哈维这次真觉得很麻烦,便推开她的手。
「我又不是小孩子。」
话才说到一半,他脸上的表情突然消失,视线越过琦莉的头望向另一边。
琦莉跟着转头,追着他的视线,看见拖车车厢的角落有两道影子正在窥视这里。两道影子吓得跳了起来,赶紧躲起来。
「有什么事吗?」
哈维用非常明显的怀疑口气问道。只听见小声的窸窸窣窣对话后,接着就传来轻飘飘的脚步声,同时那两道影子又再度出现。
五短身材,相较于巨大的手脚,头部则显得异常的小——在夜幕渐渐低垂的天空下,琦莉看见体型畸形的两人组霎时吓了一大跳。但立刻认出他们的身分,顿时鬆了口气。
即使脱下套在头上的东西,但身上仍穿着不同颜色拼布製成的条纹吊带裤。原来是人类装扮而成的老鼠和熊的玩偶,玩偶里站着和哈维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