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市内一副宛如城市的内脏崩裂一般的惨状,暴动造成的损失几乎波及所有商业街。商店被毁坏,路上散布着大量的血迹和头盔的残骸……。为了重整治安,国防省的重装甲车正在巡逻,属于国境防卫系统陆军的多隆。四足结构,足上还有车轮。全场大约六米。后部搭载电子战用箔条(chaff),红外线诱饵(flare)和反镭射烟幕发生器,武器方面则配有多用途枪榴弹和电磁炮。根据机种不同有的还搭载有军用支配者。
重装甲多隆魄力十足,其威压感使整条街空气沉重。人们的表情也暗淡无光,貌似大家都很不安。除了重装甲多隆,清扫多隆和公安局多隆也正在进行善后工作。宜野座,征陆,六合冢三人在街角整理着多隆群送来的情报。
「槙岛圣护被逮捕……头盔犯罪者全数落网」征陆自言自语
「一件落着……这就,结束了?」六合冢带着询问的语气。但是谁都不希望听到这种语气。
宜野座一副苦瓜脸
「……藤失蹤了」
「二科也有一名执行官趁乱逃跑了。」六合冢说
征陆的目光突然锐利起来
「……藤会逃跑么?」
厚生省本部nona塔内也出现了死伤者。为了救治伤者消防局还开来了几台救护车和super—ambulance。其中有一台是给公安局刑事準备的。朱和狡啮在说成小型移动医院也不为过的super—ambulance里,各自接受着治疗,朱的伤势只要消毒后用微型机械缝合血管和伤口就可以了。但狡啮因为身上有多处镭射工具造成的伤口,大範围烧伤,需要割去受损严重的部位再植入治疗用生体组织。这要花上一段时间。
先结束治疗的朱通过便携终端查看宜野座他们发来的情报。
「仅死者就达到两千人,伤者是这一数字的数倍,psychopass的精神损害达到数万人规模……」
朱不禁读出了声,面色凝重。「最终,虽然成功逮捕了槙岛圣护…我们能说自己赢了吗?」
「刑事的工作基本就是对症下药」狡啮周围医疗多隆和微型机器人仍在忙碌着。「出现被害者之后才开始搜查,从这点上来说,我们早就输了」
朱思忖着——有时候,狡啮的话正确的过了头反而沉重不已。
狡啮继续说
「但是……至少也能把败局拉成平局,做到这些也不错了」
「到头来,修比拉系统的安全神话又算什么?」
「安全,完美的社会只是个幻想罢了。我们生活的社会如今还是『危险社会』」
「什么意思……?」
「很久以前……德国还算个国家的时候,有个社会学家,乌尔希里·贝克(经常说的话。指社会依赖『便利但危险』的东西,政/府让我们背负起风险……但风险被巧妙地分散,分配以至于谁也没觉察到,不对,不是没觉察到,而是即使觉察了也当没看见,或许每个人都在睁一只闭一只眼,危险固然存在,但如果不反过来当作其不存在的话就无法保持理智。
「这座城市的市民,会想到这么多么,就连我也算在内。「
「我不太喜欢把各种各样的人混为一谈,但姑且一概而论,我觉得人类是很精明的生物。能无意识的做出逃避自身责任的行为。」
「……」
「虽然说了这么多,说不定我也打算逃避」
「……诶?」
「要怎么制裁槙岛,问题已经来了。因为不能通过psychopass判定所以只能审讯得出证词来定他的罪了。这可比扣下支配者的扳机难多了」狡啮的目光因为执念而变得严峻起来。「但必须这么做,他犯的罪行铁证如山」
见到狡啮的架势,朱突然感到一丝不安
「狡啮,你觉得刚才应该把槙岛杀了么?」
「要是我的话肯定毫不犹豫的杀了,但是……正因如此才被饲主戴上了项圈。你的判断没错」
「谢谢」
「不值得你道谢」
狡啮露出狡啮式的忧郁叹了口气。
「还牵挂的事情,就是现在下落不明的藤了。那混蛋……和我们分开后往地下去了……为何会断了联繫?」
2
公安局刑事课二科执行官神月凌吾趁乱逃亡。
头盔犯罪者大量涌现,由于psychhazard造成的群体犯罪係数上升,这座城市的治安维持和市民监视机构现在可以说处于半瘫痪状态。如果想逃跑的话这时候确实最好不过。
神月还非常年轻,长着一张娃娃脸。但作为执行官已经是老手了。虽然不像一科的藤那样,但也在还是少年的时候就被认定为潜在犯,遭到隔离了。之后被选拔为执行官,差不多了干了快十年了。——至于为什么会逃跑,简单地说就是「时间太长了」。
虽说公安局比起隔离设施已经算得上天国,说到底也只是自由的赝品罢了,倒不是不允许潜在犯恋爱,但在结婚方面有着严格的限制,所以迄今为止成功的例子很少,执行官更是如此,无果的恋爱,无果的人生。未免空虚。每天进行着对执行官而言最没好处也是最费心血的行为——和监视官恋爱。
既然决定逃跑姑且就决定先逃进废弃区域,神月在稍微有点髒的小路上跑着,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决定稍微休息一下。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执行官用便携终端已经用头盔男的镭射链锯破坏了,当然支配者也扔掉了。接下来……
接下来,只剩一个劲逃跑了。藏在哪好呢?修比拉系统修复后会被发现的。那就一生在废弃区域度过如何?没有协力者的话很难,废弃区域也有废弃区域的组织。废弃区域的人也不是没有户籍,也躲不过定期检测。
有脚步声慢慢接近。
神月一哆嗦。
脚步声会透露出主人的职业和性格,有条不紊的脚步声,慎重认真的性格。不给脚步施加多余力量的步伐——运动神经良好。是一直以来都在神月身旁响彻的脚步声,不会错的。
想过要逃跑,但中途就放弃了,是她。自己已经铁定被包围了。
「……哼」
「公安局不会逮捕逃亡的执行官,你知道的吧?」
「嗯……」
二科的女性监视官青柳璃彩站在离神月四米左右的地方。前低后高的波波头(bob hair),细长的双目,平时看起来是个酷劲十足的女性,现在却一副失去了饲养多年的爱犬一样的表情。
她和神月长期相处,与其说是部下和上司不如说是搭档。
青柳举起支配者。
「……为什么觉得能逃掉?修比拉系统机能不全也只是一时的吧?」
「……为什么呢?」也想了几个理由,但神月一个都没说。「错认为是什么机会了吧」
「根本没什么机会」
——你懂的吧,青柳监视官。
「倒不是和你搭档不愉快……」神月微微一笑。「过得很充实,但说到底也只是监牢内的充实感罢了」
「我也一样,也过得很愉快」
青柳扣动支配者的扳机
被她杀掉的话,人生也不算太糟,神月如此想着。体内血液沸腾,上半身从里面破裂开来。
3
地处新宿区的市民体育馆有着进行「身体上的精神护理」所需的最新设备。体育锻炼具有减轻压力的效果这在以前就已经是常识了,现今如何「愉快地」锻炼成为了主要问题。虚拟投影技术在如何长时间运动而不产生厌烦情绪上也发挥了作用。投影训练器材,投影虚拟角色掌控的肌肉训练,投影角色作为对手的模拟对战……但现在体育馆里却配备着大量的病床和医疗多隆,已然一副野战医院的样子。
被捲入暴动中的市民们在此接受药物和应急处理治疗。对于psychopass浑浊的人,为了防止万一由宜野座,征陆,六合冢三人用支配者逐一检查犯罪係数。遗憾的是有几个人超过了规定数值。用麻醉枪射击试图逃跑的人,没有抵抗·逃亡意图的人们则先拘捕起来。二科,三科也在都内徘徊。
把超过规定值的人员送上隔离设施的救护车,工作告一段落后征陆嘟囔「……psychohazard是精神瘟疫」宜野座望向铺满体育场的病床说「扩散开的话就是这副样子」
「大规模精神护理,收容设施被挤爆,都市机能瘫痪造成经济损失……」
六合冢也开口,「槙·岛真是个了不得的人」
「用过去时还太早」(上句话用的是过去时)征陆说。「怎么给那家伙量刑,审判制度消失很久了,如今既没有辩护律师也没有检察官,对无法检测psychopass的犯罪仅凭证据立案有点难啊。」
征陆轻敲宜野座的后背。「靠你了,监视官」
宜野座不愉快地皱眉。
「别跟我套近乎,执行官」
「……好好」
宜野座的便携终端收到通信,打开一看——「……局长找我」
——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禾生从窗口俯瞰着城市,手里拿着支配者,但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只是摆弄着而已。
打开生体认证的门,监视官宜野座走进室内,禾生把支配者放在桌上,像拨轮盘一样转了几圈。
「您说的重要事情是?」宜野座恭恭敬敬的说
「首先,干得漂亮」禾生说。「没杀掉槙岛,事态也成功控制住了。和这边的希望的一样」
「……我们只是尽了全力而已」
「努力得到了回报,着实不错」
「……那么,正事是?」
「关于慎岛一案的调查取证工作,由厚生省大臣组成的特殊队伍进行,公安局失去了搜查权」
「……什么?」宜野座似乎没能马上理解事态
「事态特殊,调查取证需要医疗人员时常伴随,也考虑到了调查的机密性」
就算宜野座也产生了动摇
「毫无疑问槙岛圣护和过去数起事件有着重大嫌疑,事实关係也明确,必须由公安局进行审讯!」
「那些过去的事件里,存在未解决的吗?」
「……没有,可是……」
「槙岛早晚会被当作研究用的实验体被处分掉,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旋转着的支配者,正好对着宜野座停了下来。
「比起已经逮捕的人,你的一科有着更严重的问题吧——一名执行官逃亡,至今下落不明。」
但禾生心知肚明,——藤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排除掉了,他死了之后依然能发挥作用。
「还不能确定就是逃亡……」
「修比拉系统已经修复了,藤执行官还未被监视网捕捉,因为他避开了监视,再这样下去你要负责」
「那是因为…那个……」
稍微受到一点威胁就收手,想必是父亲的影响在里面吧。无论是父亲成为潜在犯导致生活激变引起的创伤,还是挚友降格为执行官造成的影响,——哪一个对禾生而言都是便利的把柄。
——公安局刑事课的大房间里,一科全员集合,因为一直忙着暴动的善后工作,大房间的空气让人有点怀念的感觉。但虽说回到了久违的「巢」,却没有安静的閑工夫。宜野座传达了禾生的话。狡啮怒吼道「别开玩笑了!」,他在这间屋子里失去冷静是见特别少见的事情。
「给我们个能够接受的说法!」
「执行官还想逆天不成!」宜野座吼回去。
「这话你有资格说吗!人是我们抓得,结果连审讯都不让这算什么!」
「我说了又不算!有本事……」
宜野座话说至此顿住了。
「有本事直接找局长说去」……吗?」狡啮冷笑。「身为执行官的我根本见不到局长吧,就算去见她,也会给你添麻烦吧,监视官。」
「…….」宜野座心酸的低下了头。
狡啮见状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我说,真的就没辙了?」
宜野座不甘心的咬住了嘴唇
「……抱歉」
狡啮走出大房间,朱则茫然的自言自语
「……这要怎么办」
「什么都办不了吧」六合冢说
「……总之,这边要全力投入藤的搜索中」宜野座用冷静的声音说。「那家伙的行动对公安局而言可能是致命的」
4
——这是哪?
床上,好像是医务室,但其他的事情就不清楚了。慎岛圣护慢慢起身。在他旁边,坐着一位四五十岁的女性,正在读书。萨德侯爵*的《不道德的繁荣》*。看她眼熟,是公安局的禾生。不过这样的政府高官特意跑来干什么?算了,这些以后再说。
慎岛穿着住院服。没被限制活动。几乎本能地寻找着能当作武器用的东西。手脚都能自由活动。没被注射镇静剂一类的药物,身体里埋了发信器?
慎岛回忆起记忆中的最后一瞬间。和狡啮慎也愉快地打斗一番并且胜利,正在欣赏他痛苦的表情的时候——被坏事了。虽说是突然袭击,但被打得失去意识还真是没出息。而且失策的是杰克孙可能也死了吧。他是个人才,但逃不出认真起来的公安局手中,因为犯罪係数很高自然是被至死模式射杀了吧。——太可惜了。
——杰克孙在的话,就能给自己扫描一下看看身体有没有被做了什么小动作了。
「这里是?」
慎岛问道,为了进一步推测现在的情报太少了。
「好久不见啊,圣护君。你还是老样子」
禾生微笑着说
彷彿怀念过去的口吻
更加奇妙的是,慎岛也觉得很「怀念」
明明是第一次见。
慎岛对自己的记忆力有着绝对的信心。脑可以通过训练得到锻炼。慎岛读书和锻炼身体,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脑」。脑机能由于学习而强化,这被称作「神经元的可塑性。脑科学不成熟的时候人们曾一度认为脑的成长在青年期就停止了。但实际上神经在成人期也成长着。锻炼大脑对慎岛而言说成是「兴趣」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