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风景。ENDOFTHEWIRLYSENTIMENYALSIM(NORTHMARINEDRIVE)
——夺走,才会如愿以偿。失去,才会茁壮。
以前,曾在一部电影里看过这样的场景。
那是一部公路电影,一对年轻的男女坐着小货车一直往北行驶。大部分这类的青春电影都是透过旅行来描述「重生」等题材。
不过,他看的那部电影,是以「结束」为主题,并且大加歌颂。
电影中的那对男女是以北方的海边为目标。
——为了寻死。
而他现在所处的状况,令人吃惊地与电影里的情节非常类似。
一对男女开着车子,以北方为目标——有大海的地方。
坐在副驾驶座的女孩脱口说出一句口头禅:
「你杀了我吧。」
他以前运气就很背,现在也是一样。
个性容易受到外界的牵连、波及。天生的倒楣鬼。
在他看来,或许那是为了逃避现实的方法,为了活下去的选择。另一方面,她虽然认同那是逃避现实的方法,却对选择有不同的看法。她觉得那是为了寻死而做的选择。
对他来说,那恐怕只是不幸而已。
这个世界真的有天生倒楣、时运不济的人。上街,就弄丢钱包;下雨,雨伞就坏掉;报复地骑着偷来的脚踏车,才骑了三十秒,就被警察逮住。
哎,简而言之——这是在说我吗?
或者这是我的最佳写照?
总之,我真的很倒楣。
他不知为何被人蒙住眼睛、五花大绑地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不过,即使他想高声尖叫,嘴巴被人贴了强力胶带,也只能「嗯——嗯——」地拚命发出呻吟的声音。
在黑暗中动弹不得,让他很害怕。这里是哪里?白己发生了什么事?他完全搞不清楚状况。隆冬的寒气逼人,被绑住的手脚失去血色,越来越冰冷。感觉完全不像自己的手,倒像是人体模型或蜡像的手一样。他越来越确信,再这么下去,自己的手脚一定会应声脱落。
而且,被人五花大绑丢在这里,当然无法调整白己的姿势,只能像虫一样爬来爬去。不过,即使眼前一片漆黑,在他胡乱地爬来爬去之后,终于了解自己是身在一间大约三坪、没有任何家具的房间里。
手脚逐渐失去感觉。连动一下都觉得累。
为什么会这样?他在这个既看不见也听不到任何声响的地方,模糊地回想着。今天很稀奇,一早就很幸运……
今天不用工作,前几天打工的酬劳也刚进帐。
一大早柏青哥店的门前,就排着一堆人。一脸疲累的太太、干劲十足的主妇、游手好闲的大哥、无故旷职的上班族以及焦急、殷切的自己,都在等待开门。
他不管别人怎么样,只关心如何使自己微薄的薪水增加。
这一个月来玩吃角子老虎的战绩,五战之中取得三胜二败,获得不错的佳绩。而且,是二连败之后,连三胜。真是太棒了。
虽然他跟自己说要以「平常心」来看待,但心中还是充满了求胜的慾望。连冷冽的二月都不觉得冷(虽然身上穿着厚重的衣服)。
「那么,开店了。」
无精打採的女店员说话的同时,他立即推开一堆上班族、主妇,紧抓着吃角子老虎不放。
结果——
「赢了!」
花几个钟头,就赚到将近一倍的打工酬劳。
「嘻嘻嘻……」
午后,他满是喜悦地看了好几次满满的荷包。脸上笑嘻嘻地,完全严肃不起来。今天,是他有始以来大获全胜的一天。虽然时间很短暂。
因此,脸上自然露出笑容。他喜孜孜地走在路上,与他擦肩而过的人都报以奇怪的目光,他也不以为意。
因为,我是个大赢家!
不过,可惜下午有个约会,玩到一半不得不收手。
「真是的。哎,算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他喃喃自语着,手上拿着在便利商店买的热咖啡,往约定的地点走去。
约好碰面的对象,是他打工的同事。虽然那家伙做事有点马虎,但是个脾气相当好的人,他们从国中的时候就认识,已有十年以上的交情。国中三年级时,对方问他「要不要打工?」,没想到就一直持续至今。现在则是一头栽在里面。而生活的大部分,是献身于乐团的活动。
不过,打柏青哥、玩吃角子老虎、赛马、打麻将和赌博,总是亏多赢少。
「哎,明知十赌九输,还是往火坑里跳?有够笨的!」
他一个劲地自言自语,企图说服自己,并从刚刚赢来的满满荷包中取出一张一万元的钞票,放进购票机中。
搭电车到目的地的费用为二百九十元。虽然荷包里有零钱,但就是想用大钞购买。
他实在太高兴了。
在那个时刻以前。
如果能够乘胜追击就好了。
如果能够一直玩下去就好了。
没赢,大失血也无妨。
真是——不走运。
他们碰面的地点是在老地方,车站前的圆环。
时间过了很久,对方还是没来。那家伙的手机已经停用,打过去,当然没人接听。所以,无法确认那家伙来不来。
他们每个礼拜都会在工作室和爵士演奏厅碰面好几次,那家伙却很希奇地说想跟他在乐团以外的地方见面,所以他就按照约定的时间(虽然迟到了十分钟)来赴约了。
为什么那家伙没来?
为什么来的是,一群可怕的黑道兄弟?
他站在约定的地点,那群面带笑容、一身黑衣的地痞流氓走过来,就把他带到空无一人的小巷子,然后嘻皮笑脸地把他的双手反捆在后,押上车子。
他的头被狠狠地揍了好几下,所以昏了过去。等他醒过来,才发现全身被绑起来。这里是哪里?
……不,我懂。好像有点懂了。
我明白了。
自己是那家伙的代罪羔羊,所以被抓到这里来。
那家伙——太可恶了!
那家伙是他的好友,经济相当拮据,到处跟人借贷,甚至不得不把自己的宝贝摩托车卖掉。那家伙说要请客什么的,他实在不太相信。不过,几杯黄汤下肚,没多久整个人就轻飘飘的,警戒心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他认为对方绝对不会欺骗自己,或者自己会吃亏上当——因为,那家伙是他的好朋友。
其实,他打从心底完全信任好友,从来没想过对方会出卖他。所以,当对方递过来一张莫名其妙的纸张时,他才会完全不以为意地签上名字。当然,他也喝醉了。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被出卖。
即使那是连带保证人的证明书。
不过,他还是被出卖了。
彻底地被出卖了。
那家伙还不出钱,就躲了起来。
结果——债务就落到自己头上。而且,利息又暴增。
那家伙的债务就变成我的。我的债务……又是谁的呢?
那些凶神恶煞之所以会出现在他们碰面的场所,是因为那家伙说他会带钱过来什么的。不过,他并没有带钱来。
不,他有钱。不久之前,玩吃角子老虎赚了一把。不过,那笔钱对于利滚利的高利贷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他被抓了。
无法想像自己会有何下场。
对方为了逼自己还清债务,自己会被迫搭上传说中的鲔鱼船或被塞进环境恶劣的工寮做苦工?还是被大卸八块卖掉?又或者只是葬身海底,死无全尸……
他只知道一点,
——自己逃不掉。
他人在密闭的房间,眼睛被蒙住,嘴巴有胶带,手脚还被绑着。
真是一筹莫展!
那家伙当初借钱的时候,应该没打算要逃跑吧。请我当连带保证人,也是为了获得更多还钱的宽限时间。
一定是这样,可能是,大概是吧。
……他不由得如此想着。
真是倒楣!
他全身无力,整个人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由于刚才在地上爬来爬去,所以原本温热的身体逐渐失去温度。
就这样冻死或许还比较好。他连这种事都想到了。非常积极地思考各种可能性:即使能从这里走出去,也难保不会受伤吧。对方一定会留下自己一、两条手臂作纪念。
……一、两条……但我只有两条手臂……
那么,不够的部分就用脚代替?
脚……大概吧。可是,缺手缺脚的,就上不了鲔鱼船了。
那么,是内脏吗……
很痛吧。啊,一定会痛得昏死过去。
太可怕了,把人折磨到死。
……………………啊…………………………………………好无聊。
只能乖乖地等死吗?
他努力试着让自己满怀希望,结果反而更加绝望。
那么,只能做好心理準备了。就像小时候看过的一部电影:无辜被关的主角,即使受到严刑拷打,还是咬牙撑着,最后逃出生天——如果也有这样的奇蹟发生就好了。
在他的人生当中,奇蹟这个单字从来没发挥它的功效。
不过,他也活了二十五个年头了。如果还有未来的话(虽然他现在命在旦夕。希望还有未来),他的人生还很长,这期间说不定会发生奇蹟。说不定就是下一个时刻。
既然如此,就先作好心理準备,等待奇蹟。
他下定决心了。
不过……
什么事也没发生……奇蹟并没有降临……
一到紧要关头,总是事与愿违。这也是他二十五年的人生中最清楚不过的事了。像这样子——
厚重的金属门「锵」地一声,打开了。
他感到有人。
虽然双眼被蒙住,还是可以感到微弱的光线透过来。不过,门立刻又「锵」地一声关了起来。即使如此,还是感觉有人在里面。
脚步声「嗒嗒嗒」地接近。
他不禁咽了口唾沫。
方才的决心简单地就被推翻了。
完、完、完、完蛋了!
来、来了!要来杀我了!
我死定了!
或者,要押我上鲔鱼船?
是近海渔业?还是远洋渔业?
哇!我租的影片还没还啊!糟了,过期要罚钱!啊!黄色书刊也没收起来!
天马行空地想些有的没的。
感觉有人走到旁边。好像有人蹲了下来的声音,然后,「啪」地一声,突然有只手摸了他的身体一下。
瞬间,他全身僵硬,缩成一团。脸色发青,直冒冷汗。
虽然自己做了许多蠢事,但还是有令人开心的事。乐团好不容易才刚上轨道,人生却发生危机。
「——要帮忙吗?」一个声音说。
「唔唔唔?」
「你要帮忙吗?」
「唔唔唔——?」
「再这么下去,可能会拿你去餵猪喔?我刚刚已经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