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小猫咪,这孩子来自何方。MyGirl,MyGirl,CallMyName,MYGirl
——映在眼中的一切从伤口流入,穿透身体而去。
她曾经说过,要一起寻找彩虹的起点与终点。
面带笑容的她,以像是要哭出来,像是小白兔的红眼睛这么说过。
——小白兔哭了,在宇宙的尽头。
「——呃~下一首曲子是,啊~呃~……」
四方形的音箱。有着树脂臭味的表演空间。微暗的长方形室内。从墙壁表面冒出来的裸露管线,与墙壁一样被涂成黑色。
舞台上方的右手边,浏海长到几乎盖住眼睛,骨瘦如柴的一名少年,抱着一把红色的士口他。
似乎被聚光灯照得有些不悦的这名少年,朝着面前的麦克风笨拙地进行着串场主持。
「该怎么说呢,那个……呃,哎……呃~……」
聚集在听众席的客人们忍不住发出笑声。
「呃~这首曲子是……呃,这个乐团组成之后,第一首创作的……呃~啊~呃~…………哎,算了——」
少年终于像是嘲笑着自己似地中断串场,就这么低着头开始弹奏起吉他。
一样站在舞台上的另外三名成员,各自在脸上浮现出苦笑。原本拒绝当主持人的他,是被其他成员说着「讲点话吧」硬拱上来的,理由是他这种拙劣的串场也很有这个乐团的风格。何况他是主唱,曲子也几乎都是由他作词作曲的。换句话说,他是这个乐团的负责人。
——所以,串场主持就麻烦你啰。
平常总是对他说着这种话,如今站在他的旁边,也就是站在舞台中央的女孩,露出了「真拿你没办法呢」的表情,不过还是以温柔的眼神看着微微低下头的他。
然后,他的吉他和弦声,与她的吉他旋律重合在一起。
重合的动作、话语。
音乐,声音,手心。
指尖,触碰而出的音乐。
足迹,成果。
以及,这个世界——
秋风晃动着树梢上被染成红色或黄色的叶子,强迫它们飞舞到空中。
被吹落的树叶,与风交缠在一起,并且坠落。
宛如雨滴一样落下。
轻盈,轻盈地上浮。
轻巧,轻巧地落下。
并排的银杏树通往一座大公园。
只要她让休閑鞋的脚跟踩到地面,堆积在周围一整面区域的落叶就沙沙响起。
她穿着铬绿色运动上衣,以黄色与茶色为基础色调的百褶裙,并且戴着一个头挂式耳机。从耳机延伸出来的电线,连接着包包里头的MD随身听。
风拂动着她长长的秀髮。从耳机漏出的旋律传到空中。
节奏。她哼着音乐的旋律,脚步与节奏重叠。
「哼哼哼~~」
走过树木并排的道路进入公园之后,她朝着中央的喷泉前进。
圆形喷泉的周围摆着好几张细长的椅子,她经过了好几张这样的长椅。
然后她找到了「他」。他正躺在最能照得到阳光的长椅上,手已经垂到几乎要碰到地面了。
「喔,有了有了~」
就像是配合着旋律,她的话语自然变得轻快。
虽然与夏天比起来,如今太阳下山的时问早了许多,不过距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
长椅上的他似乎正在小睡。
她暂时停下脚步,将直到刚才都还很有节奏地踩着声音的脚抬起来,以脚尖缓慢地,悄悄地接近过去。可不要被他发现,也不要吵醒他了。
呼呼呼,你就这么继续睡吧!
虽然她想着想着就露出恶作剧的笑容,不过看他像熟睡的猫咪一样毫无防备的样子,使她不由得发出了声音。
「——呵呵!」
虽然她连忙按住嘴角,不过他的身体起了反应,开始缓缓从长椅上起身。
「……嗯?」
他从过长的浏海之问,看到了她的身影。
「早啊~!」
虽然她原本想要吓他一跳,不过既然被他发现也没办法了。
「…………嗯~嗯~?」
眼睛的焦距对不準。他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她朝着耳机伸出手,随即耳机像是沿着头髮滑落而挂在脖子上。
瞬间,沙沙的吵杂声从耳机传出。
「喂,难道说,那个难道是……那个?昨天现场演奏的那个?」
即使只有些微的声音,他也马上就听出那是什么了。
因为那是他所作的曲子,是他与她的乐团在昨天晚上演奏的音乐。
「关掉啦!而且,我不是说过不要录音吗……」
「呼呼呼,我偷偷请音控先生帮忙的。」
她丝毫没有反省的样子,坦承自己暗中请音控人员帮忙录音。
她嘿咻一声坐了下来,佔据他起身之后空出来的长椅空间。
「因为人家想听嘛,听听自己的现场演奏。惺要不要听?」
她指着还在播放音乐的耳机,露出恶作剧的笑容。
「我不要,我并不想听。」
她早就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了。
她依旧保持着笑容,把手伸进包包关掉MD随身听。
「直(是的……」
他像是无可奈何地抬起头来。
「不过啊,也应该要检讨一下吧?」
她看着他的脸,窥视着他的浏海后方如此说着。
「检讨什么?」
他不太高兴地回问着。
「检讨我们的表现啊?比方说哪一段没有合到,或是哪一段出错之类的,应该有吧?」
MD里的现场演奏录音,是以不同麦克风录下各自乐器的声音混合而成,听的时候满容易辨认的。
所以,会令人想起一些——「应该是那样才对。」「应该是这样才对。」「从第一首就出错了呢~」「这么说来,难得有像是国中生的女孩过来听呢~而且看她好像听得很开心的样子,害我这边也跟着高兴起来了。」之类的回忆。不过像这样回忆着各种事情而暗自高兴,也只是一转眼的事情,她还是必须对出错的地方进行检讨,例如在停顿之后继续演奏时,只有自己慢了一拍之类的。
不过以惺的状况……
「也是啦……不过,要是我听到自己的演奏就会开始烦躁呢,包含你说的部分。」
虽然似乎是如此,不过以她的状况还是不一样。
「我懂,我真的懂喔。毕竟我听了很多次,所以也能体会惺的想法。不过,因为我喜欢惺的曲子、旋律还有声音,所以我才会想听很多次呢!」
「啥——……」
她的这番话,使得他的浏海后方变得通红。
「我、我说你啊,还真敢面不改色说出这么难为情的事情呢,一般来说……」
「嗯?可是,惺不是也负责写歌词吗?」
「不对,这是两回事吧?何况我的声音是跟着旋律在唱,而且我们的乐团声音虽然很大,我的声音却那么小,反正听众应该听不清楚的……」
「不,听得很清楚喔。我听得很清楚。而且啊,来啦来啦——」
她这么说着,指向还挂在脖子上的耳机。
要听听看吗?
「——你……就说不用了,我不听啦。」
他并没有这么喜欢自己。
不对。即使有很多人珍惜自己,真正很喜欢自己的人又有多少呢?虽然他不知道这个答案,总之他并不喜欢他自己。
他认为自己「没人爱」。深信不疑。
所以他才会如此吧。无法深爱自己所作的曲子,甚至觉得听自己创作的曲子很丢脸。
即使如此,他之所以还是创作音乐想呈现给众人,是因为自己或许没人爱,不过要是有人喜欢自己创作的东西,将会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情——他这么认为。
绫很清楚他的心情与想法,却也因此觉得有些落寞。
她希望他不要认为自己没人爱。
我有好好看着你的。
我对惺——
她看向他的侧脸。
希望能展露笑容的那张侧脸。
一阵风吹了起来,拨动着他的浏海。细长的眼睛,看起来给人非常温柔的感觉。
不知为何,嘴角自然扬了起来。她像是回想起某种甜蜜的回忆而笑,并且点了点头。
「——嗯。」
「『嗯』是什么意思啊,真是的……」
虽然不知道她的「嗯」是什么含意,不过他的声音很温柔。
温柔,而且暖和。
像是对此感到无言以对的他,转过头去避开她的视线。他把自己的浏海抓得凌乱不堪,像是要躺在椅背上一样笔直仰望天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也学他的姿势,将视线投向天空。
天空中,一朵好大的云缓缓悠閑地飘过。她回想起昨天晚上电视播的海洋生物特别节目,介绍过某种巨大的鲸鱼。如果天空是大海的话,鲸鱼肯定也像那样悠游自在吧。
像那样慢慢来就好了。即使慢慢来也没关係。不过,希望他可以知道自己并不是没人爱的。
当时,如此冷淡的他,第一次叫我名字的时候——
「绫!」
就像这样非常自然,宛如理所当然叫出我的名字时,我实在是开心得无以复加。
虽然声音有些笨拙,好像很害羞,很孤单,有些胆怯又有些犹豫,然而却好暖和,好温柔,令人好想伸手拥抱。
所以从那之后,只要她被这样的声音所笼罩,总是会想要温柔关怀他。
只要他呼唤她的名字,她就能常保笑容。
他像是猫一样不太理人,总是以浏海遮住眼睛,不擅长与他人沟通,明明拥有各种笑容却只会笨拙地笑,即使难得有机会两人独处,有时也会专注看漫画看到忘记我的存在。
然而,这样的他非常可爱,而且惹人怜爱。
因为……对吧?
嗯——
今井绫是高中一年级的学生。
虽然他就读同所学校的二年级,而且也比她大了一岁,不过绫称呼他——萤仓惺的时候,总是直接以「惺」来称呼。
他也一样直接以绫这个名字来叫她,两人从小就一直是这么彼此称呼的。完全没有令人诧异的地方,完全没有格格不入的感觉。因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两人并肩前进,走过银杏树并排在两侧的街道。
回家的路上,夕阳将影子拉得长长的。
然而,影子的长度有着微妙的差距。惺的影子比较长。
这么说来,明明直到念小学为止,绫与惺的身高几乎是一样的,然而不知何时,她的身高却被惺超过,如今已经有着相当的差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