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感冒会侵袭脑部。
现在正流行恶性的「痴呆型感冒」,所以出门后要经常漱口、洗手以避免感染。今天早上的新闻还这么提醒着大家,但是……
「呃啊啊!」
我按着头摇摇晃晃地倒进教室里,绪理跟章司赶紧跑过来。
「喂,慎一。你怎么了?哇……肿了好大的一个包啊!」
「像是从上往下打到你的头耶!可是看起来又不像是被人打的?」
「慎一,是谁打你?慎一?」
「巨…………」
我扶着绪理的手说道:
「……巨……巨人…………」
「什么……巨人啊!」
发出地面声响飞奔进来的,是个身高一百八十五公分的高大女生。
「『哇!出现了!巨人高峰!』」
「不要叫我『巨人』啦!」
高峰推开了站在我左右两边的绪理跟章司向我冲过来,她以俯视我的姿势像金刚力士般地伫立着。
「上喜多泽高中的高峰同学」是指高峰真琴,被称为是「全县最强的主攻手」、「腾空飞跃的人类山脉」。她是排球校队的队长,杀球的威力惊人。在县大赛的决赛中,不小心击中要拦网的选手头部,结果听说对方的头断掉了,整颗头飞到了观众席。这种事非同小可啊,我想那应该是骗人的吧!
「小暮……」
她用左手抓起了我的胸口,我整个人被往上提,连脚尖都不得不踮了起来,我看到她挥动另一只手高举过头顶。
——那些传说该不会是真的吧?搞不好我会翘辫子!
我这么想着。
绪理跟章司站在一旁傻笑眺望着我所面临的危机状况。
「你们的感情不错嘛!」章司说道。
「把她娶回家吧!」绪理也说道。
「不对,这样有点太猴急了吧!」章司又接着说。
「……你们在鬼扯些什么东西啊?」
高峰满脸通红,停止了手腕的动作。接着又再次挥动着右手,不过这次并不像刚才那么气势汹汹了。所以我想,我至少不会死吧——然而一鬆懈下来……
「哈……哈啊…………啾!」砰!
「哇啊!」
高峰打喷嚏的那一剎那,我的头就像是快被打到缩进身体里似的挨了一拳。
绪理跟章司两个人在后面放纵地哈哈大笑。
「妳这家伙……!」
当我想要回手而拾起头仰望高峰时……
突然——
「咦……?」
高峰用发愣的表情俯视着我:
「小暮……你怎么了?你怎么会摔倒在这里啊?」
「咦?什么『怎么了?』搞什么啊——」
我还以为她是在开玩笑,结果却不是。高峰很不可思议的——不,应该说是很不安地环顾四周。
「这里……是哪里啊?」
当~~当~~当~~!下午上课的钟声响了。
「——高峰同学,妳今年几岁?」
听到老师这么问,高峰捲缩起她宽大的背战战兢兢地回答:
「我……我上个月刚过生日,十五岁了。」
「也就是说,是国中三年级啰?」
「是的。」
「十五岁,国中三年级……」
保健老师在笔记本上写下简短的纪录,露出微妙的表情,重新面对高峰说道:
「高峰同学,妳先静下心来听我说……其实呢,妳已经不是国中生了。」
「咦?」
「妳现在十七岁,已经是高中二年级了,这里是高中的保健室。妳看——」
老师抓起高峰巨大的左手。左手的无名指跟小指上还缠绕着绷带。
「这是妳昨天练习打排球的时候挫伤的,是我帮妳上药包扎,妳还记得吗?」
「咦……」
高峰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左手,接着她抚摸着红肿的右手拳头:
「那我右手的拳头会这么刺痛,也是打球弄伤的吗……?」
「不是,那是妳打我所造成的伤。」
听到我这么说,高峰不高兴地转过头:
「我不会做这种事。」
我指着头上的大肿包回应她:
「明明就会,就在刚刚不久前呢!」
唉……老师叹了一口气:
「……这是典型的高登症候群。也就是所谓的『痴呆感冒症』,妳知道吗?」
我代替沉默不语的高峰迴答道:
「就像是老年痴呆症一样的感冒癥状吧!」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记忆回溯症』。今年的癥状特别严重喔!高峰同学,妳不用太担心,这跟普通的感冒一样,不久后就会好的。」
老师从柜子里拿出一张传单。那是一篇用圆体字黑白印刷的注意事项——
敬告高登症候群患者:
您现在的癥状是因感冒所引起的暂时性记忆丧失(忘记事物)症。
请先冷静下来,检查自己身上带的东西,看看有没有身分证明文件或是便条之类的东西?
接下来,请确认今天的日期以及您现在所在的地方。
单独行动是很危险的,请拨打以下的联络电话,让您的家人前来接您。
并请您与家人一起在家里接受治疗,三天之后就会恢複正常了。
请在本栏内填写您家人的联络方式(住址-电话号码)(如果不预先填写好,将来有可能会忘记)。
如果无法与您的家人取得连繫时,请拨打以下的电话号码:
※△△市健康课123(456)789
接着,老师打开学生联络簿,把高峰家的地址跟电话号码填写到传单上的「联络栏」。
「我想请妳的家人来带妳回家。现在,妳家有人在吗?」
「是,我妈妈应该在家吧……」高峰迴答。
「啊!妳妈妈白天会出去兼差喔。」
「咦……?」
我跟高峰说明了这件事:
「妳妈妈差不多是从去年这个时候开始兼差的(所以十五岁时的高峰不会知道这件事)。如果要联络的话,妳的手机里应该有妳妈妈的电话号码吧?」
「钦,你还真是清楚呢!」老师说道。
「因为,我们两家的父母亲很熟嘛——」
「嗯……我的手机,是这支吗?」
高峰从口袋里取出手机仔细看,米老鼠的吊饰晃来晃去:
「我根本就没有手机……这个,要怎么用啊?」
「我哪知道。」
「对不起,说的也是……应该是这样吧?」
看着高峰动作很不熟练地把手机凑在耳朵旁边,我想她的癥状真的很严重,不过,既然有人会接她回家,那我在这里就没什么意义了。
「那我先回去啰。」
当我站起来之后,高峰抬头看着我:
「……没有人接电话耶,小暮……」
啊……一定是在工作中吧。
「真糟糕!最好是趁癥状还没有加重的时候,赶快带她回家。」
「我一个人……应该可以回到家的。」高峰双手握着手机如此说道。
「那怎么可以!要是走到一半忘记回家的路怎么办?一定要有人陪妳回去!」
老师说完后,把眼神瞄向我:
「小暮同学,她就住在你家附近吧?」
我有不好的预感,然后回答:
「嗯,正确地说不是在附近……应该说是在隔壁吧。」
「她要是打个喷嚏或是有个什么刺激,记忆就会再退化也说不定,到时候不要让她感到不安,好好把状况跟她讲清楚——那就麻烦你了。」
说完,老师拍了拍我的肩膀。
然后……
我们两个一起提早离开学校,我带她回家。
家里跟学校之间只有一条直通的路,大约有一点五公里,沿着河川的堤防,因为常有人走过,如今已走出一条路来了。上学时大家顺着河川流动的方向前进,而放学时则是走相反的方向回家。
不管是走在哪一边,我们俩前后一直保持着大约两步的距离。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是我并不喜欢跟高峰走在一起。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长得很矮——
我的身高只有一百五十八公分,平常的时候我是不会太在意自己的身高,但是每当我跟高峰走在一起,我们俩的身高就相差了大约三十公分左右。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样的画面应该很滑稽吧!
高峰在我的后面一边低头走着,一边看完了刚才拿到的那张注意事项,然后盯着左手的绷带问我:
「我上了高中之后,还继续打排球吗……?」
「咦……是啊!」
「……我……排球打得好吗?」
「明年参加高中联赛应该没有问题。」
「啊……这么厉害吗?」
高峰的回应就好像这是别人的事情一样。
「这下该怎么办才好?两年后的事情……我现在就知道了耶?」
「这有什么关係嘛,睡个两三天,一切就会恢複原状了。」
「恢複原状——哦,你是说变回十七岁吗……嗯……这种感觉就好像我吃亏了,不过,又好像鬆了一口气…………唉,不管怎么样,应该还是鬆了一口气吧……」
「妳是指什么?」
「很多啊!你看,最近不是发生了爸爸的事情吗?害我都不能去打排球了……啊!」
「什么啦?」
「难道说我妈妈会开始去兼差打工是为了我吗……?」
「不是啦,我听说妳妈妈本来就喜欢工作。自从妳长大之后,在家的时间就变少了。」
「啊……这样最好。到目前为止,我也给妈妈添了很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