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話 雨夜之光

『……现在是什么情况?』

电话另一头耀姬的声音隐约带有点紧张。

广人在雨珠滴落成串的屋檐下缩起身子。

「不好意思，我希望在被菅原先生臭骂以前确认清楚。」

广人往玄关的方向窥看，同时把音量压得更低了。

「可以请你帮我调查一下壁橱吗?」

『壁橱?你是说公寓里的?那跟小蛇女的咒具有什么关联?』

「我想调查的问题就是那个。装有奶奶遗物的柳条皮箱就放在壁橱里面，麻烦你打开行李

瞧瞧。」

『……我知道了。』

或许是察觉了什么，耀姬没有再继续追问。

摩沙子的咕喵叫声随着掀开棉被的声响，一同透过话筒传进了广人耳里。

紧接着传来的是打开壁橱纸门的喀啦声，以及东翻西找挪移物品的乒乒乓乓声。

『!?』

半晌，广人听见了耀姬猛吸一口气的声音。

『……找到了……我在柳条行李箱里找到了……乌帽和扇子……』

得知结果不出所料后，广人全神贯注，紧张起来。

『你怎么会知道?』

「我试着回想了当初和大家相遇的过程。」

广人悄声回答。

「最初是守宫先生的封印被猫神大人的灵气解开，接着猫神大人发现除了守宫先生外另有其他妖怪的气息，击掌后，换夜刀和咪咪出现；想到这里，我又接着想起奶奶留下来的舞衣也放在壁橱里面……才想到或许有这个可能。」

『这表一不……』

「早在猫神大人的力量释放夜刀时，施放在她身上的封咒就已解除了一半。不是因为在阁楼打开斋唐柜才解除的。」

一股沉默蓦地降临。

『……也难怪把那栋屋子翻过来找了一遍还是找不到。』

耀姬唉地叹了口气。

『可是，从这顶乌帽和扇子上感觉不到一丝妖气和灵气说。』

「我想，可能是得把所有咒具凑成一组才有意义。耀姬你不也说过吗?与其收在一起，分开藏匿还比较好。」

『确实是这样没错啦。可是那把太刀的妖气就很强烈。』

「大概是因为吸收了夜刀的咒力吧?我第一眼看到太刀时，什么感觉也没有。就只是一把

平凡无奇的刀。有可能是……奶奶她设下了双重保险。」

『不但把封印小蛇女的咒具分开收放，还做了第二道防护措施，哪怕太刀的封咒无意间被解除也会吸取妖力吗?氏子学长的奶奶还挺有一手的嘛……那现在……?』

耀姬用沉重的声音询问。

『你想拿这东西怎么办?』

广人不知如何回答。这也正是最关键的问题。

「夜刀希望回到当初拥有妖力的幼女模样。」

广人边思考边回答。

「她一直很惶恐，感觉现在的自己好像不是真正的自己。可是菅原先生说她再也无法恢複原状，只有接受现状和进一步冒险两个选择。」

『换言之，小蛇女她打算孤注一掷，以现在长大的模样解除封咒吗?』

「没错。但那是很危险的赌注吧?今天菅原先生有来榊婆婆家，建议我一旦发现咒具最好立即处理掉。」

『考虑到小蛇女的本性，也难怪他会这么建议啦。不过——氏子学长你不希望这么做吗?』

耀姬一语道破。广人顿时噤口不语，但随即叹了口气。

「对。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实现夜刀的愿望。」

『那不是难如登天吗?』

广人紧紧握住了手机。耀姬的话一针见血，一点也不留反驳的余地。

他陷入沉思，此时，一句出乎意料之外的话语传入耳里。

『那，这些咒具我先帮你保管吧。』

「咦：：」

『无论氏子学长藏在哪里，一定都瞒不过小道的眼睛。所以我帮你藏起来保管。藏在一个氏子学长你不知道的场所，我也不会告诉你。』

「可是……」

广人犹豫不决。偏偏现在又想不到更好的替代方案。

『——真的可以吗?』

不知何故，耀姬用鬼灵精般的语气说道：

『这么听话就把东西交给我保管。难道你都没怀疑我有可能是跟小道站在同一阵线的吗?』

「咦?不……我完全没想到这种事。」

广人语带困惑地说道。

「因为你一直跟我们在一起，我早就把你当家里的一分子看了。」

『哦……嗯!是吗……嗯，对啊，说得也是!是家里的一分子!』

耀姬的语气怱地变得开朗明亮。

『真是的，拿你没辙耶，既然你这么诚心地拜託我，我也只能答应罗!』

「啊?耀姬?」

听到耀姬那兴奋激昂的声音，广人十分错愕。

『那这顶乌帽和扇子我就先帮你保管了。』

耀姬稍微放低了声音。

『可是你先别把这消息告诉小蛇女。其他人当然也一样。人多口杂，愈少人知道愈好，以免被小道发现。』

广人对这样的做法感到排斥。

无论是有秘密瞒着大家，或者刻意不让夜刀燃起希望。

可是撇开感情面不谈，耀姬的逻辑是正确的。

「我知道了。那麻烦你了。」

儘管明知对方看不见，但广人还是深深一鞠躬。

挂断电话后，他长长地吁出夹带了满满的紧张的一口气。

等心情恢複平静，广人才折回光线昏暗的宅邸里。

——榊家的整理工作平平顺顺地结束了。

在金狐一族的大力帮助下，所有不必要的杂物全被搬空、处理掉，原本阴暗杂乱的屋子内

部如今整理得乾乾净净，焕然一新。

然后，下个周末的礼拜六。

广人等人再次前来榊的宅邸住宿以及处理善后——

☆★☆

「嗯——唔，今天的天气阴森森的。难得在外过夜说。

猫神大人边爬着长长的坡道，边向前伸出双手。

广人仰望头顶。

午后的天空密布着灰色的雨云，另有大片的黑色乌云涌现，聚集在西边的方角。

照这天色看来，傍晚可能又有一场豪大雨要来了。

「古典咖啡厅计画的準备期间虽短，不过过程相当一帆风顺呢。」

「这都得归功金狐一族的帮忙，实在太了不起了～～」

咪咪和雪姬边走边閑聊。

「咖啡厅什么时候开幕?」

一旁的夜刀微微侧起脑袋问道。乌黑光亮的黑髮随之摇晃摆荡。

「嗯，因为这个月天气不稳定，所以决定在梅雨季结束的七月中开幕了。而且榊婆婆也差不多是在那时候结束工作。」

「这样的话，受邀来宾也不用烦恼天气问题，可以放心前来了。」

领头的猫神大人转过身子，用倒退走的方式往坡道上爬。

「当天一定会门庭若市的!」

「不过，为什么要只开放受邀来宾光顾呢?」

咪咪费解似地问道。

「开放给一般大众，不是能招揽更多的客人吗?」

「这次开放咖啡厅的目的不在于赚取收入啦。当然我们还是会收取捐款用来做有里间区文化财产保护之用，不过最主要的目的遗是寻找可以收留付丧神的人。」

「雪姬认为，这样的话，更应该让多一点人来才好吧～～」

广人向语带不安的雪姬投以微笑。

「可是，到时候如果吸引了纯为凑热闹或打算做转卖生意的人，那不是很困扰吗?我们需要的是能让付丧神安心生活的家庭。」

「原来如此，这么说也有道理啦。」

「话说回来，屋子内部也变得十分乾净整洁呢。」

抱着摩沙子的守宫从后面说道：

「金狐一族连古材都通通带走了，现在屋子里只剩古典美术品和古玩。我身为熟知那栋屋子旧面貌的人之一，心中不免百感交集。」

「之前东西实在又多又杂。榊不管什么都一股脑儿往屋子里塞。」

夜刀耸肩嘟囔道。

「榊不但是个收集狂，而且捨不得丢东西。比冬眠前的松鼠还夸张。」

「简直跟奶奶的个性完全相反……」

广人直到现在仍未跟榊直接见过面或说过话。

榊所在的地方收讯状况似乎非常恶劣，因此电话怎么打也打不通。

真好奇她到底会是怎样的一号人物——下个月月初的会面令广人既期待又害怕。

「不过榊夫人和凛夫人就某方面来说其实还挺像的。」

守宫平心静气地说道。

「榊夫人没有亲人，大半的时间都是孑然一身。我想，这或许就是她喜欢把许多古玩和付丧神放在身边的原因之一吧。」

守宫朝转头看向自己的广人回以温柔的视线。

「听说凛夫人也是为了修练灵能力，自小便离开父母。她之所以集合我们这些妖怪一起生活，或许也是因为非常嚮往家庭生活的关係。」

「……是吗?」

广人转头向前，仰望上方灰濛濛的天空。

奶奶和榊想必都是为了排遣寂寞，才像这样不断用其他东西来填补身边的空缺吧?

自己跟榊在奇怪的地方也很像，那就是没什么亲人……

「未经同意就被当家人，夜刀很困扰好吗?把降伏的妖怪通通当成『自家儿女』对待，不肯放走，凛这个人真的很霸道又贪心。」

夜刀摆起了臭架子。守宫忽然面露微笑开口说道：

「我也很吃惊呢。还记得当时大雨造成山崩，吓得我魂不附体，没想到，只见浑身是泥的凛夫人抱着同样全身髒兮兮的夜刀小姐下山回来了。」

「哎呀，你说的是夜刀被降伏时的经过吗?」

「咦——听起来好像很精彩耶。雪姬有兴趣知道更详细的内容!」

「算了算了，没什么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