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算计了,广人醒悟过来。这是陷阱。
可是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么獃獃想着的时候,三个老人出现在小道的身边。看到后广人不禁瞠目结舌。他们是在公寓那里见到的土地神们。
「就算说是为了威胁,让我们做这些像恐怖电影一样的事情真是吃不消呢」
对着好像故意地转动着肩膀的土地神老人,小道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非常感谢你们的协助。可是看起来玩的相当的起劲的样子呢」
「哼,意外的让人觉得棘手呢。那么拜託你了,天神殿下」
三个老人点点头,为了注视着过程的发展站到了树荫下。
小道的视线在他们下去之前已经回到了广人他们身上。眼镜镜片反射着在梅园注射下来的夏日阳光,那表情依旧是看不清。
广人麻痹着的手想要握拳却做不到。
「为……何」
「猫神是迷途之神这件事情已经是确定的了」
小道的声音冷淡的让人觉得恐惧。
「异变已经不止是高天地区,连离得很远的这个有里间区的各个地方都波及到了。监视了半年,灾害依旧是不断加重。」
「这……是……」
「可是」
打断了广人那虚弱的声音,小道这么说道。
「你要是能贯彻找出那丢失的两具神体,让猫神回到高天之地的意志的话,就中止修禊吧。如果你确实能做到的话」
正想要挤出声音来的广人声音堵在了喉咙里。
「能做到吗」
小道再次询问道。那并不是提问,更像是命令。
广人移动着僵硬的脸庞想要把视线移到猫神大人那里。
猫神大人也同样的被夺去了身体的自由,直直的盯着小道,小命则是一脸胆怯的表情紧紧地抓着猫神大人的手腕。
广人的视线回到了小道身上。哪怕是被作为神的存在所命令,所威胁,自己都已经做出了决定了。
「做不……到」
虽然声音在颤抖着,广人用着确实意志这么回答道。
随后广人和小道强烈的目光合在了一起,广人是决不让步的觉悟,小道是在闪着光的镜片深处如同探寻一般的视线。
「……猫神,大人,已经是我的家人了。猫神大人应在的地方……是我和鲣屋的家族所在的地方」
不畏仍然被麻痹着的事情,广人斩钉截铁的说道。
然而哪怕听到了广人这明确的话语之后,小道的表情依旧是那么的冰冷。
「这回答我已经预料到了。」
小道如无其事的说道。广人闭嘴不语目光却没有移开半分。
「但是,高天之地发生的异变要怎么办。这片土地虽然有着土地神抑制着异变依旧悄悄地继续着。只是因为你那自私的意志而去让别人承受牺牲的代价吗」
「我……知道」
被说到了痛处之后广人闭上了嘴。倒也并不是没有考虑过,那才是迷惑的最大原因。不过就算这样不可能鬆口。
为了守护想要守护的东西,广人拚命的考虑着边继续说道。
「可是,我希望着的事情,猫神大人希望着的事情,家族的大家都希望着的事情……是猫神大人能和我们一起」
「就是说为了你和猫神的感情,要放置现在正在发生的异变不管吗」
小道的语调使得空气也逐渐变冷起来。
「这样下去不止是普通的居民,连你称作家人的存在都会受到危害吧。周边的人们也是呢。这可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哟」
猫神抚着胸吞了一口气。广人的眼角边捕捉到了这一幕。
「可是……可是」
咬紧了牙关,广人不死心的说道。
「我呢,不认为猫神大人是这场灾害的原因。二月的时候我也说过。异变在猫神大人出现之前就已经持续着……」
在此广人的话语中断了。
异变在猫神大人出现之前就已经持续着了。对啊,在那次梅花祭奠的之前的二月份,自己就像现在在这个梅园里和小道和耀姬这样子说过了。
不过要是是夺走了神体的祖父逃到了有里间之地这里的话?
就是说灾难的原因一直沉睡在这片土地上的意思。
被夺走应该呆在所在的地方的神失去了去处,不仅迷途了最后还要变成荒魂——猫神大人的出现并不是异变的契机,正是异变发生了才出现了吗……?
「看起来注意到了呢」
小道对着獃獃的一言不发的广人冷静而又透彻地说道。
「在神道那边,死者一年一次的机会能与祖先之灵的集合体成为同一存在后消失。猫神出现的时候是你的祖母,鲣屋凛去世之后差不多一年左右」
「……啊……」
「你的祖母应该全部都知道的。使用了封印异变的招数也并不奇怪。然而将灵魂消灭的机会的招数已经失去效力了」
小道用手掌抬了抬眼镜框,隐藏着表情。
「曾经孤独过的你迷上了猫神也并不是不能理解。可是快醒悟过来吧。她并不是这里正确的存在」
隐约的从远方听见了雷声。应是晴朗着的天空云在静静的聚在一起。看起来像是聚集在地上天神的头上一般。
朝着说不出话来的广人,小道如同断罪一般残酷的说道。
「灾难的根源,必须要祛除」
「住手啊!」
屏息注视着的耀姬大叫着想要站起来。
然而连抬起身子都做不到,她又无力跪坐了下来。耀姬双手双脚都被纸捻状的日本纸绑着。仔细一看榊也是被同样的东西绑着。
「为什么……为什么啊,小道!」
耀姬用着颤抖的声音说道。
「不是说只是询问广人君的觉悟而已吗,我可没听说要祛除笨蛋猫啊!」
「广人君的觉悟是优先猫神,放置灾厄」
「可是!」
「但是也有同情的余地。让其在毫不知情的状态下背负起罪过,也有只会让其倾向于猫神的环境。只要把作为元兇的猫神修禊掉的话这样就能把一切都解决了」
「等,等一下啊……!」
广人勉强的动起自己麻痹了的身体,想要在猫神大人面前张开双手。
「猫神大人不是元兇,元兇是我的祖父!」
「应该负起责任的元兇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而且一点犹豫都没有,猫神就变化自身样子就出现了不是吗」
广人睁大了眼睛。回想起了今天早上猫神大人将要消失的样子。
如同看透了广人的动摇般小道继续说道。
「灾害从污秽里诞生。祛除污秽后就会被凈化,这是自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的时候一直延存的这个国家的信仰。这样的共同概念为基础形成了人们的信仰,形成了世界的理。我作为神有着守护并贯彻这个概念的义务。所以」
伴随着断然的宣言小道横着手一挥。
等回过神来他的手里面已经握着一把太刀了。
刀柄处缠绕着红色的丝线,装着镀金的铜的总金具,仪式用的美丽的黑色刀鞘的太刀。广人对此有印象。那个,不是夜刀带着的太刀吗……?
小道从刀鞘里拔出了太刀。那冷酷的光毫不留情的射向广人的眼里。
小道手里拿着太刀,盯着站在那保护着猫神大人的广人,
「带来灾厄的存在——应该马上排除掉」
用着严肃的,而又断然的态度这么宣告。
让人身体不禁要缩成一团的冷气和灵力从他高个子的身体冒出来。他头上闪起了光,空气开始逆流起来的样子。
十分可怕的恐惧朝着广人袭击过来。
不可能敌得过他,没有办法和动真格的天神对抗。刚才振奋起来的魄力萎靡了下来,从肩膀到指尖开始颤抖起来,现在也似乎马上就要跪倒在场的感觉。
「……切」
但是作为跪下来的代替,柔弱的声音从唇边滑落出来。
滑了出来的话语伴随的接下来的话语,从广人的口里变成了声音流了出来。
「不,对……不是,这样……」
发出了声音后气力就回来了。回到了自我。
广人咬紧了牙关,努力的鼓舞着自己。
「不对,不对……不是,不是这样的!」
激烈的摇头摇到头髮都乱了,广人越说越激动。在说完之后如同变成喊叫的程度。
必须要说出来。哪怕敌不过也好,也必须得抵抗。为了守护猫神大人,哪怕是赌这微小的可能性也好。
「菅原先生……您以前是这么教过我」
麻痹着难以活动的手指握紧在手掌中。用力握起了拳头。
「人啊妖怪啊神啊都是世界的一部分。超过了应该拥有的力量,想要去引起不可能的现象的话,就应该付出什么的代价……所以说现在所发生着的异变,是因为祖父使用了禁忌的招数所得的代价也说不定。但是」
更加用力的咬紧了牙齿,广人继续说道。
「祛除猫神大人是正确的什么的,我不这么认为」
广人抬起了视线,直直的盯着眼前小道的瞳孔。
「你不也是曾经暴走过的存在。因为怨恨而忘却自我引起了很多的灾厄。可是现在,你现在作为神在这里站着」
小道眼镜镜片深处的瞳孔扩大。一瞬间,刀锋颤抖了一下。
「对于你的怒火人们并没有恐惧而是感到了崇拜。从心底里崇拜着,诚恳的祭祀着,然后你的怒火应该被抚慰然后变成了『神』。不是吗」
「——」
小道没有回答。但是他的踌躇便是说明一切的雄辩。更加用力的握紧了拳头,广人努力的振奋起自己的心情。
希望能传递给他,希望能让他理解。
全力的将愿望和思绪灌进话语里,广人费尽口舌的说着。
「人和妖怪还有神都是世界的一部分。我们应该照着这样子,把猫神大人也当作世界一部分畏惧并尊敬,去接受她。你既然有着守护人类信仰的义务的话,将其当作灾害而排除她也是因为背负着这个任务。你自身会被当作『神』的原因」
广人用力向前踏了一步,如要迸发出来的声音说道。
「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你自身去这么做了不是吗!」
「——!!」
小道如同被压制了一般横着太刀后退了一步。
广人看到这样的情形心里涌起了勇气。相信自己「言灵」的力量继续说最后的话。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把猫神大人当作神一样来崇敬并珍惜的话——」
突然话停了下来。为什么不知道后面说不出来了。
声音粘在了喉咙里,舌头也冻住了般,怎么的说不出来。明明很想说出来,明明不得不说出来,却连呼气都做不到。
沉默着的广人脑内闪过了几个光景。
猫神大人和鲣屋家的大家一起度过的每一天的场景。
二月梅花祭的大骚动,四月伴随着樱花烂漫的游乐园,五月盛开的杜鹃花,因雨打湿了的紫阳花,七月那青蓝色的水面和耀眼的太阳。
八月的天空之下,从走在田野小道上车子的窗户里两个人遥望着的,那动人心扉的群山的深绿。
去学校的往返,猫神大人在后面坐着一起穿过的那河边的浅绿。
盛开的樱花,铺满着的花瓣,尚是嫩芽的樱花枝叶……感受着从河边划过的风儿,在头上蔓延开来的蓝天之下,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和猫神大人一起奔跑着的感觉。
大家围在餐桌旁,热热闹闹的,一同欢言,一同畅谈的每一天。
在自己的膝盖上,或在自己的旁边,抬头向这边看着微笑着的猫神大人。
那一份笑容和开朗,是多么的激励着自己,拯救了自己啊。
「来煮一大锅饭,让大家一起在白饭上洒满柴鱼片享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