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独自隐身在夜深的街道一隅——
在照不到月光的黑暗小巷后,充满着人们生活的气息。少女对这种味道产生奇妙的怀念感,同时顺着墙壁跳上了屋顶。
她悄悄窥看周围,发现稍远处有人正在搜捕自己。
少女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人追捕。
她之所以逃跑,纯粹只是因为被追捕,并没有其他理由。
以后要往哪里去呢?少女茫然地想着。
她没有特别要去或想去的地方,硬要说想去哪里的话,只要能安心睡个好觉、有丰盛食物的地方就好了。
少女掀动鼻翼,嗅着街上的味道。
混在酒香之中,抹遍辛香料的鱼或兽肉,正渐渐飘出烧烤的香气……
少女被香气所吸引,飞越过几个屋顶,最后落到地面。
桌椅被摆在街上的吊灯下,有许多男人对饮着。
少女自暗处凝视着他们。
她本能知道他们是危险的生物。
不——少女的本能是认为除了自己以外,几乎所有生物都是「危险」的。虽然她对眼前的男人一无所知,但应该还是尽量不要与他们接触比较好。
可是,肚子饿了……
少女慢慢地蜷缩起身子,一溜烟地从暗处飞跃而出。
有几个男人注意到少女,但她的动作比他们的反应还要快。
少女穿梭在桌子之间,抓了离自己最近盘子上的鱼类料理,就衔在口中跑开了。
不一会儿,响起了不明所以的愤怒之声,但少女带着猎物拚命逃跑,也不特别在意,有几个男人自位子上站起,但少女早已跑到附近的屋顶上去了。
她从高高的屋顶上回顾酒铺,男人们都呆住了,愣愣地仰望着少女。
看来他们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
她转过身,开始沿着屋顶奔跑,过了一会儿是有听到些人声的话语,但她还是不太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在飞越过几个烟囱,确认身后没有人追来后,少女停了下来。
她坐在屋顶一角,慢慢地大口咬起还冒着热气的猎物。
加了一点辛香料、以水果酱汁调味的烤鱼,相当圆滚肥硕。
这是她久违的一餐——少女吃得满嘴都是,沉醉地把鱼吃个精光。
她吸吮着最后剩下的硬骨头,终于心满意足地在屋顶上蜷曲起身子。
过了几分钟,沉重的胃让她躺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不知从哪里冒出几只猫来。
少女以怀念的感觉看着它们,她稍微移动了一下,几只猫就坐在她啃鱼的地方,开始吃起掉落的酱汁及鱼肉碎屑。
少女稍稍眯起眼,把地方让给它们,自己跳到别家屋顶之上。
这里似乎是它们的地盘。要是打起架来,少女应该会赢,但她现在不想留在这里。肚子也很饱,比起受无谓的伤,她比较想要认真寻找今天要睡的地方。
抬头仰望天空,变形的斗大星球透着蓝白色的光芒,表面上还有三条看起来像是被爪子划过的线条。
那是她没看过的星球——她所看惯的黄色正圆形月亮,不在这天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少女略感困惑,不过也仅只于如此……正当她仰望月亮时,某个男人的脸又重叠在月亮上。
自己确实是被那个男人所饲养的,但她不知道他在哪里。
她也可以回去找他,只是她不想这么做。她记得在男人身边时,是很难被带出来在外面走走的……虽然已经记忆模糊。但就算饲料再怎么丰盛,待在男人身边就是没有自由。
少女想要好好享受一下在外面的生活,从屋顶飞落到小巷之后——
就在那一剎那——
一张大网当头罩下。
它紧紧缠住想要逃跑的少女,让她动弹不得。在挣扎和喧闹中,少女的脚踢倒了立于小巷边的铁棒。
铁棒撞到石壁后反弹回来,撞倒了一旁堆得高高的鸟店鸟笼。
正在打盹的几十只鸟儿受到了惊吓,一齐鸣叫起来。
少女以不同于鸟儿声音的低沉吼声向周围威吓.在坚硬网子的包覆下,她拚命地找寻着敌人。
在微暗天色中的蹤影——
火炬被点亮了,眼前出现了穿着黑色铠甲的男人们。
另一侧的火炬也立刻被点亮,少女在一瞬间被包围了。
少女这才知道自己的轻率,她习惯了街上的纷杂气味,竟没有发现男人们已然逼近。
少女一边以吼声威吓敌人,一边拚命地挣扎,想要自网子逃脱。
其中一个男人,将抽出剑鞘的剑打在肩头,边嘲笑边俯视着少女。
「真让人吃惊啊!听说你飞越石壁,我还以为你是像只猴子一样的女孩呢!哪知道——竟然是这么一个上等货色啊!」
喜不自胜地如此说着的,是一位行着深褐色头髮、年约二十五岁的青年。他似乎在男人中的身份特殊,只有他的铠甲周围镶着银边,装饰也比较讲究。
少女并不是很明白这个男人话中的意思,然而她感受到他身上的危险气息,也引起她强烈的厌恶感——那是接近野性的直觉。
少女在网中蜷曲起身子,想要伸出「爪子」。
两只手腕上所戴的手环开始隐约发出淡淡的光芒,那光芒就像具有自我意志的水般,包围着双手。
但是那光芒不久就像蜡烛的火被吹熄般,一下子就消失无蹤。
少女困惑了,她平时总是得以伸出「光之爪」的——刚刚她从不知名的地方飞越石壁时也是一样,竟无法随意地伸出爪子。她觉得很奇怪,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她再一次加强气势,手环终于出现了一点反应,再次发出光芒。
这爪子纵向撕裂了网子,划出只容头和身体穿过的裂口。与此同时,光之爪又消失了,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这么一来,举着火炬的男人们紧张起来。
「怎么可能?她把用神钢编的网子撕裂了?」
「这家伙是妖怪吗……」
褐色头髮的青年像是为了制止男人们的骚动,静静地发号施令。
「不要让她跑了,抓到的人有赏。」
男人们听到指示,随即有所反应,从街道前后举剑蜂拥而上。
少女瞬间跃起。
她跳得比人还要高,在男人们的头或肩膀上一蹬,穿越了他们的包围。
少女轻盈的身子飞舞在空中,咚咚咚咚,就像是拍打着节奏一样。
她穿越过高举的剑林,身形移动之快,有如狂风乱舞。
等男人们回过神来,她已落在数步之外的街道上。
看到这杂耍般的华丽动作,唯一做出响应的,只有褐色头髮的男人——
男人在少女飞跃时,拔出了插在腰间的一把小刀。
他算準了少女着地的瞬间,射出锐利的刀子。
刀子化为一道闪光掠过少女的脚,划伤了她。
在落地瞬间遭袭的少女,就这样扑倒,发出不成言语的惨叫,倒在石板跑上。
比膝盖稍高处立刻流出鲜红色的血。
一头褐发的男人跑向少女,朝她的腹部用力一踢。军靴尖端所包覆的铁片部分,深深陷入胃部一带,少女的身体瞬间弹跳起来。
——那是毫不留情的一击。
一记闷响伴随着少女的呻吟声,她弓起背部、差点昏了过去。她好不容易才忍住不吐,一边不断颤抖着,一边以锐利的眼神抬眼看着男人。
男人嘴边浮现微笑,那是令人毛骨陈然的冷笑。
「看看你的对手吧!他会让你逃掉吗?你也不想要疼痛吧?」
少女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认定了对方是有意加害自己的敌人,因此带着反抗之意瞪着他。
男人轻轻耸耸肩。背后的其他男人们,默默地凝视着他的举动。
「真伤脑筋,看到你那种恐怖的表情。」
男人的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动了,随着一声钝响,军靴再次陷入了少女腹部。
少女因冲击而瞪大了眼,反射性地鼓起两颊。
男人以深深踢入少女腹部的脚,将她翻身仰躺,再以脚跟踩在她的腹部上。
少女纤细的身躯承受着他的体重,发出低低的惨叫,把刚吃下肚子的东西吐得一乾二净。
她哆嗦着,身体有如弹跳般颤抖着。
她用两手抓住男人的脚,拚命地想要逃跑,但男人一脸笑意地俯视着她:
「你露出那么害怕的表情,岂不是让我想使你更痛吗?反抗我们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喔,但要是你『想更痛点』,那又另当别论了——」
少女眼眶里因痛苦而蓄满了泪.以奋不顾身的表情瞪着男人。
男人依旧踩着少女,把手上的剑以剑尖处朝向脚边:
「我先切断你的脚筋,应该就会比较乖一点了吧,之后再慢慢地——」
男人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舌头舔湿嘴唇。那令人不寒而慄的微笑,正渴求着对暴力的扭曲慾望。
少女还想挣扎,虽然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她接近本能的部分,认为自己「会被杀」。
男人高举起剑。
少女立刻闭上了眼。
接着下一瞬间,高亢的剑击之声冲击着少女的耳朵。
菲立欧人在酒铺。
这里距离繁华街道相当近,少女似乎稍早曾在此处现身,她以猫般的灵敏动作偷走了鱼类料理——醉客是如此说的。
听分散街道的卫兵们说,找寻少女有了重大的成果,由路人的话推出方向,并向附近的人家询问,确定了少女的所在地。
在卫兵群中,穿着黑色钢铁制铠甲的男人们也在附近走动。卫兵们像是顾虑他们,不太接近他们。
他们的步伐,在菲立欧眼中看来也是杰出战士的表情。他们体格健壮,给人的感觉跟一般的卫兵就是不同。
菲立欧叫住了身边的卫兵。
「那些人是你的同僚吗?」
年轻的卫兵压低了声音问答。
「怎么可能!『他们』是恶名远播的神殿骑士团呢?」
菲立欧皱起眉头。
他只听过谣传,那是以守备各神殿为名的所设置的军队,其战斗力受到极高的评价——
不过,其实他们是中央的威塔神殿所派来的「监视者」。
为了使各神殿与各国不会对中央威塔神殿出现奇怪举动——或是为了防止有人煽动各种形式的动乱,他们会负责檯面下的工作,这「檯面下」的工作,也包含了暗杀对神殿而言不顺眼的重要人物。
很久以前,所谓的「骑士」似乎是对忠贞不二、有名誉的戳士之称号。然而今日只是单纯指称骑乘马匹的士兵,或是像神殿骑士团一样,被滥用为部队的名称。
菲立欧抱着些许兴趣及更大的不快感,看着这些骑工们。
「他们就是神殿骑士啊——」
负责照顾他的艾略特也警告过他:「要是遇上他们的话,别跟他们交谈。」当然,菲立欧也不是那种会掀起无谓争端的人。
卫兵继续嘀咕。
「说来奇怪,就算非比寻常,要动用骑士团来追捕一个区区可疑人物——应该有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隐情吧!」
卫兵边发牢骚般地说道,边回去进行搜索作业。
菲立欧环顾四周,利用卫兵们的搜查网。
穿着黑色铠甲的男人们并没有协助卫兵,而是独自进行搜索,其中也带有与卫兵们比赛谁先找到目标的意味。
菲立欧有不好的预感——若是神殿骑士团先对少女施以保护,就很有可能由神殿骑士们来安置她。要是由他们来进行调查,对少女只能说是大不幸。
不管如何,他有必要先找到少女。
菲立欧略为感到焦虑,抬头仰望天空。
夜也深了,凹凸不平的蓝色月亮更加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