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突出现在拉多罗亚的奇妙黑色半球,在傍晚时刻消失了蹤影。
守在对策总部的达古雷和拉杜卡,直到半球消失的瞬间,才总算鬆了口气。
并没有太多人知道在那个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位议员举起红茶庆祝暂时逃离了危机。
但是,随着当地的详细报告开始送达——
就得到了几个让人无法开心庆祝的坏消息。
菲立欧所率领的骑士团阻止了梅比斯那批人——这部分似乎没错,但其后的动态才是问题。
迟来一步的拉多罗亚士兵们展开的动作并非搜索设施,而是破坏与藏蔽。
在那之前,死亡神灵就已经被某人带走。那肯定是跟骑士团合作的北方民族们,用玄鸟将它运到吉拉哈去了。
他们此举可说理所当然,但关于尸葯等资料也被处理掉,就真的令人火冒三丈了。
拉多罗亚士兵是受到元首的授意湮灭证据,而达古雷等人并没有方法阻止他们。
基于卫生上的理由,也已经开始焚烧尸体。
「杰拉得那家伙——想要隐匿自己的罪行吗?」
达古雷激忿不已,但拉杜卡则是冷静以对:
「……反正他也逃不了了。那个男人的政治生命已经就此告终,接下来我们也可以搜集到证据的。」
拉杜卡压低声音说道,达古雷也同意他的话。
如果杰拉得想要逃跑——也不能让他逃走。
身为政治家的他,务必要负起这个责任。
达古雷和拉杜卡俯视着向晚的街道,一起深深地叹了口气。
在两个人脑海里浮现的,是白天面对议员们也丝毫不退缩的那个少年。
阿尔谢夫那个遥远东方国家的国王之弟,菲立欧.阿尔谢夫。
不知道他是否平安——
设施发生了崩塌,原因是北方民族和暗杀者的空战,在战斗中负伤坠落的玄鸟导致了崩塌。
坠落的玄鸟压毁了老旧的设施,崩溃的墙壁和柱子难以承受整体重量,使得连地下钟乳石洞都崩塌了——
达古雷收到这样的报告。
目前也正在派人搜索地下,但现在所发现的只有内含奇妙仪器的「南瓜头」,没有发现菲立欧等人。
照夏吉尔人而言,菲立欧等人消失在比「死亡神灵」内部更深入的空间,而且无法掌握那里的动态。
前来报告的使者还为难地说,随侍的骑士们气馁的样子甚至令人不忍正视。
在那群骑士中还有威士托.贝赫塔西翁。他是下落不明的菲立欧之师,同时是埃鲁家的一分子,达古雷也听说过其名。
得知菲立欧现况的威士托显得相当郁郁寡欢,周围的人甚至不敢对他说话。
而在隔壁房间,同样让人不敢接近的司祭乌路可.迪古雷,正一直在祈祷。
一想到她的心情,达古雷等人就更加无言以对。
达古雷原本就严肃的表情更加严肃了,如今只能先等待接下来的报告。
*
负伤的赫密特被送进施疗院,家人和伙伴们陆续来访。
因为有许多冲入设施的骑士负伤,让病房几乎全挤满了。而赫密特周围的病床,也都是并肩作战的阿尔谢夫骑士。
结果,赫密特并未告诉任何人他是被李布鲁曼所刺伤,他觉得那不需刻意去说。
被深信不疑的恩师背叛——要说没受到打击,其实是骗人的。
只是他不想将此事告诉达古雷和拉杜卡,与其说他们会生气,应该会更感到哀伤。
现在,外甥修奈克来到他床边。
修奈克似乎也是在白天——才得知重要之人的不幸消息,所以他的表情当然是无精打采。
「修奈克,你不稍微休息一下吗?」
「不——我很在意菲立欧大人他们的消息,请让我在这里多等一下。」
修奈克一脸苍白,并轻声叹息。
赫密特也有他痛苦之处。
正好在日落时,一位稀客造访这个病房。
「嗨!赫密特,听说你受伤啦?情况怎么样?」
随着这轻鬆自在的声音进到房里来的,是赫密特许久未见的人。
那是个摇晃着一头大波浪长捲髮、露出笑容的美男子——
「阿尔塔德哥哥……!你回来啦?」
他正是埃鲁家次子,离家去当流浪画家的阿尔塔德.埃鲁。
他寒暄了几句。便坐在病床旁:
「真是吓了我一跳,久久才回来一次,就碰上首都发生大事啊!」
他惊讶地说完这话,接着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人家并未发问的事。在三兄弟中,他是最油腔滑调的一个。
「我在旅途中听说亡国派佔领了议会厅,心想不知道哥哥和达古雷姐夫有没有事,就提早完成了预定计画,回国来看看。喔!修奈克你好吗?怎么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啊!」
修奈克对他露出暧昧的微笑,阿尔塔德则是对他歪了歪头,抖着肩膀笑道:
「而且还真是一点都不平静啊!喂!赫密特,你听我说,今天早上还真是不得了哪!」
虽然在受了伤的状况下陪哥哥长聊是有点辛苦,不过阿尔塔德一开始说话就停不下来,所以赫密特也没办法,便下定决心开始附和他:
「发生了什么事?」
阿尔塔德探出身子:
「就是啊,我在雨中散步时,在路边救起一位意识不清的女孩呢!她流了好多血,所以我慌慌张张地把她送到这个施疗院来,不过这种急症病患很花钱吧?我也是死要面子,就依医院的要求先付了初期医疗费,所以就没钱给你们买礼物了……」
赫密特与修奈克对望了一眼。
修奈克那小小的身子立刻自椅子站起,接着逼近阿尔塔德:
「阿尔塔德舅舅!你说那女孩是……!」
「啊?那女孩?她比你大了好几岁喔?她一头黑髮,是个冰雪美人哪!等她醒过来,我就去讨好、接近她……」
「她在哪个病房……」
修奈克继续高声问道,阿尔塔德一脸困惑地板起脸孔。修奈克一向温和,就连赫密特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
「呃,在二楼的……三号房吧?总之是在二楼啦!」
一听到这句话,修奈克便一股脑地飞奔至走廊。
「啊!喂!修奈克!不要在施疗院里奔跑啊……怎么啦?他认识那女孩吗?」
赫密特不禁报以苦笑:
「二哥,修奈克会感谢你一辈子的。」
阿尔塔德立刻皱起眉头:
「……这么说来,要是我对那女孩出手,他会生气啰……?真可惜,她真的是个美人啊……」
阿尔塔德认真地露出心有不甘的表情。正当赫密特对这样的哥哥感到惊讶时,又有访客来到病房。
连门都没敲就进来的,正是那位银髮美女——西瓦娜。
瞬间,赫密特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西瓦娜,你是来看我的吗?」
西瓦娜点点头,转向阿尔塔德:
「既然你有访客,那我下次再来。」
「不,没关係,这位是我二哥……」
「真、真是美丽啊!」
——注意到哥哥的毛病又发作了,赫密特不禁伤起脑筋。
西瓦娜既没有感到开心、也不觉得惊讶,只是用看着珍禽异兽的表情望向阿尔塔德。
阿尔塔德则是单方面地要求握手,并滔滔不绝地说:
「我是埃鲁家的第二个儿子,名叫阿尔塔德.埃鲁。我现在是个画家,请你务定要当我的模特儿……!」
看不下去的赫密特连忙打断他的话:
「二哥,不好意思,请你出去。我有重要的话要跟她说。」
「咦?不过我只要再说几句……」
「请你出去!」
被赫密特狠狠地一骂,阿尔塔德只好依依不捨地望着西瓦娜,并带着满脸沮丧走出去,不过他的审美观的确没有出错。
「……真是不好意思。」
阿尔塔德并不了解——正确地说,因为他不清楚来龙去脉,所以不了解目前的状况。赫密特把哥哥赶了出去后,对西瓦娜低头道歉。
西瓦娜笑着说道:
「他的个性和长子拉杜卡以及你完全不同吶!王宫骑士团好像也有那样的人……不说这个了,你的伤势如何?」
正襟危坐的赫密特点点头,再次对西瓦娜道歉:
「……西瓦娜,对不起。我跟在菲立欧大人他们身边,却还是……」
「啊!我倒不担心他们。」
她那毫不在意的语气,完全出乎赫密特的意料之外。
「但是……」
「没问题,他们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她的语气非常肯定,让赫密特甚觉奇怪。
「可是我一想到叔叔的心情——」
菲立欧的忠臣威士托.贝赫塔西翁,应该正以悲痛万分的心情在忍受这件事吧!
「威士托不是那么容易被击垮的男人,还有,他应该也相信菲立欧。」
然后西瓦娜笑了:
「赫密特,放心吧——我们相信菲立欧,就等待他回来吧!所以你应该先慢慢把伤治好。我们也在调查菲立欧他们的事——正请吉拉哈的夏吉尔人利用死亡神灵调查中。」
——西瓦娜这番豪爽的话,只是为了不让赫密特担心。
她这份体贴,反而让赫密特觉得更加沉重。
「说到死亡神灵——具体来说该怎么办呢?又不能继续放在这里。」
西瓦娜将手指按在她那艳丽的嘴唇上:
「这是秘密,先交给夏吉尔人和北方民族处理,等跟威塔神殿讨论后,再决定下一个隐藏之处,那是不能公开的事。」
西瓦娜说着,轻轻触摸赫密特的额头。
从那柔润细腻的手传来的温柔触感,让赫密特吓了一跳。
「我改天再来跟你聊天吧!虽然让西兹亚他们跑了,但又不能放着那批人不管,所以我暂时会很忙,要先离开拉多罗亚,今天算是来跟你道别的。」
「咦……?你今天就要出发了吗?」
此时已是傍晚。
赫密特心急了起来,他还有话想对西瓦娜说。
西瓦娜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外衣一扬,便迅速地转过身去:
「神灵的骚动事件已经解决了,我就没有理由久留此处。杰拉得元首的事就交给你们了——那后会有期。」
「啊!西瓦娜!等一下!」
赫密特不禁出声叫住了西瓦娜,虽然他还没想好下一句要说什么。
回过头来的西瓦娜不解地凝视赫密特:
「什么事?有事就长话短说。」
「长话短说?那么……呃……」
赫密特大大地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