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角落因氧气不足而黯淡无光,原本笔直延伸的楼梯看起来却弯弯曲曲的。
踏着就快踩空的脚步一次跨两阶楼梯,一口气跑上四个楼梯转角处的平台跟三层楼后,鞋底终于踏上五楼的地板。她没有停下脚步,随即又在走廊转弯,在尽头可以看到一扇铁制的装饰格子门。可以开左右两边的门只开着一边,与呈现白浊的外面世界相通。
就在快要从门口往外飞的地方,她像是从后面被用力拉了一把般停下了脚步。像是把八角形从中间切成两半的顶楼阳台向室外突出。喘嘘嘘的她,听到从肺都传出彷佛如吹笛子般细长的哮鸣声。
她打着赤脚,站在酷似鸟笼的装饰格子铁栅栏上。
他似乎看到她回眸一笑,难道只是个错觉吗?毕竟她从没在他面前笑过。
雪白的脚朝铁栅栏突出的一端奋力一蹬,连身洋装的裙摆乘着空气如翅膀般飘逸。但实际上,她背上当然不可能有翅膀——
皆子。
一口叹息卡在喉咙里,连要呼唤她名字的声音都不成声地粉碎了。
伸出右手,但来不及碰到她的背。
连身洋装随风飘扬的背影,笔直地坠落地面。
青山公园美术大学造型学院毕业,隶属于同学院的油画研究室。二十二岁,无特别兴趣。专长是在哪里都可以睡,以及随时都顶着一张扑克牌脸。喜欢的食物是Yanglong"sDeli的生春卷跟醋昆布。职业是艺术家。
以上。找不到特别有趣关键字的浅井有生,是住在HotelWilliamsChildBird里546号房的房客,在HotelWilliamsChildBird——这个「怪人的巢穴」中,他算是比较正常的(但并不是说他不怪,浅井有生也是十足的怪人)。基本上他对服装这东西不太在意,被颜料涂得髒兮兮的衬衫配上工作长裤,再繫上用未染色的帆布做成的围裙,脚上穿着一双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感觉十分前卫的斑纹图案VERSE帆布鞋。这个看起来邋遢的青年一旦握起画笔,就会在画布上创造出普通人眼中看不到的奇异世界。根据美术杂誌报导的评论,他的画里具有「汲取了具象主义潮流,以细腻又精緻的笔触,从现实世界的斜后方四十五度角呈现出人事物的画风」。整体而言,多用蓝灰色及深海蓝等暗色系,在画中央白色朦胧一片中浮出的人物,有着宛如现出死相的脸孔及一对怨恨的眼神。看来他从没打算把模特儿画得好看一点。
他的思想不知在何时何地被扭曲成这般,才能造就如此的作品风格。但没想到这个风格在年轻画家或收藏家之间,竟以「呈现出现代社会的黑暗面」以及「产生共鸣」等理由深受好评。(看来现代人的思想也都是扭曲的!)
虽然评价颇高,但浅井有生属于十分少产的画家,他睽违已久的新作「降落点」最近刚在青山公园画廊展示——
「休息时间结束,开始工作啰。」
在抽风机下抽完一根烟的浅井叫了一声,正在看杂誌上一篇报导的卫藤绊立即抬起头来。上个月的《月刊HUMAN&ART》杂誌里,在一整页版面的「发现后起之秀」专栏中,有着这么一篇关于浅井有生作品的文章。
「浅井,你读过这个了吗?」
「啊啊,那个。是青山公园的画廊送来的杂誌嘛?我还没看。你怎么随便拆别人的信封来看呀。」
「因为没事做呀。」绊满不在乎地继续说:「这张照片,是你什么时候拍的呀?」
「上次我去画廊的时候,刚好有记者在。本来他们说想到画室採访我,但被我拒绝,所以当场拍了照片。」
「还满好看的,不错呀。」
在文章的右上角是「降落点」,而左下角是一张浅井的照片。
以「降落点」的画框一角为背景,浅井一副就是应要求才不得不站着给记者拍照的样子。照片里的他不但穿着乾净衬衫,乱翘的头髮也整理好了,脸洗了、鬍子也刮乾净了。浅井的打扮可说是比工作时清爽许多。由照片可以更明显看出他与他那位美人表弟的五官十分相似。
「我看看。」
浅井用连指甲缝里都塞满颜料的手,从绊的手中抽走杂誌。回到画架前面,把一双长腿伸直坐在摺叠椅上,一脸无趣地开始阅读那篇文章。内心暗忖:「休息时间延长,真是赚到了!」的绊躺回床上,蠕动着一丝不挂的身子钻进被单里。深绿色被单与房里气味相同,散发出浓郁的油画颜料气息。刚开始时还会让她觉得自己快要中毒的这个气味,如今已完全习惯了,成为习以为常的味道之一。
卫藤绊以日薪一万五千日币受雇于浅井有生,目前是他唯一的模特儿。
「降落点」是第一幅公诸于世、以绊为模特儿的画作。
不知是讽刺还是单纯的讚美,这幅作品的确如杂誌报导的一样,具有彷佛从现实世界的斜后方四十五度角呈现出人事物的画风。裸体模特儿抱膝而坐的构图,丝毫无情色或官能的氛围,宛如尚未完全成人形的胎儿般蜷曲着瘦小的身躯,整体而言用「寒酸」两字形容还比较恰当。背景昏暗,像极了坐在潮湿生苔的井底。不同于一般所谓裸妇画所呈现的柔顺曲线,画中模特儿从背部到腰部呈现出骨感的线条,隐约可见湿湿滑滑破烂不堪的黑色翅膀从肩胛骨处展开并融入背景。即使以堕落天使来形容都过于美化,更遑论天使了,根本像是一只饥饿的悲惨野兽。
果然是心术不正。
基本上也算过着扭曲的青少年时代的十七岁茧居族——卫藤绊好像不关她的事一样,看得目瞪口呆。
关于目前正在进行的画作,浅井指示的姿势也是要绊低着头摆出一副阴暗表情。其实并非希望浅井帮自己画色情画,但老实说也想摆出一些如男生看的漫画杂誌里,那些写真女星般的撩人姿势。就目前而言,与其说自己是模特儿,总觉得自己像是一排正任凭别人不带感情观察的蚂蚁。
把盖在身上的被单拉到肩膀下面,到快看到胸部的地方刻意用一只手按住被单,用另一只手将长发摆到一边秀出脖颈。绊自认为摆出了一个像是写真女星会摆的娇媚姿态。
「浅井,下次要不要试试这个姿势?」
浅井从杂誌中抬起头来,绊还故意对他抛媚眼强调性感,抱着一半是好玩的心情等待浅井的反应。
「卫藤。」
突然这么认真的叫自己名字,不禁令人怦然心动。
「……你该不会没发觉自己多么没『乳沟』吧。」
「要你管。」
绊心中依稀的期待,立刻被吐不出象牙来的嘴巴跟扑克脸瞬间瓦解。面对正值花样年华的年轻裸体,这是什么态度呀!这家伙绝对缺乏了成年男子必要的某些东西。
「妈的,我一定要投稿告诉《HUMAM&ART》说:浅井有生不举。祝你昙花一现的名声早日坠地啦!」
「这么没气质的话也说得出来,亏你还是女的。」
「你又没有把我当女的,反正我只是蚂蚁啦。」
「什么蚂蚁?」
「我知道就够了啦。」
绊闹彆扭又想钻回被单时……
「别睡了,早就跟你说休息时间结束了嘛。」
绊心想:马上就给我吐槽。浅井将简单扫视过一遍的杂誌丢到床上,重新转向画架,而绊则是不甘愿地从舒适的温暖被单中爬了出来。维持着手脚着地的样子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果然只有微微鼓起的胸部跟一点点乳沟而已。
叹了口气坐在床上摆出姿势——先在床边放下脚,右上左下两腿交叉翘脚。摆出像是用右脚脚尖玩着池塘水面这种感觉的姿势。绊不知道这下子浅井会将这个感觉转换成什么模样?但到最后很有可能变成一个穿着破烂衣服的饿鬼,在血池里做垂死挣扎的画吧。
才开始画没多久,浅井便完全投入自己的工作里。失去可以閑聊的对象,绊维持相同姿势只能安静坐着,实在无聊透顶。
过了晚上十点,弔挂在天花板上的装饰吊灯显得阴暗许多,瀰漫着油画颜料味道的画室有点凉意。隔着墙还隐约听到的尖叫声几乎成了HotelWilliamsChildBird空气中的一部分。据绊所知,没有一个房客知道这是哪间房客的声音,也没人在意。
放了一堆画具的桌上,有一台主机与萤幕一体成型的泛黄麦金塔电脑。绊从没看浅井使用过。它像是用油画颜料画出来般与桌子合而为一,成为化石。床边墙上画得栩栩如生的街道,在泛黄灯光下被染上了一片黄昏色。而与这个房间的主人同居,混了中国和巴西血统的美国人「MilkyChuck」正眼巴巴地看着这里。墙上的街景仍在构筑中,浅井有时会蹲踞在床上,花上不禁令人怀疑「难道这才是正业」、长得离谱的时间,慢慢一笔一笔添上新的风景。
大小不一的画布靠着有窗户的那面墙壁杂乱立着,使得房间看起来更狭窄(由于用手够不到,所以这房间的窗户永远是紧闭着的。虽然没挂窗帘,但窗户的面积被遮住了一大半,阳光几乎照射不进来。通风不佳,所以在厨房的抽风机是必须品。讲得更直一点,感觉在这间房间住久了,真的会变成全身发霉的殭尸。
如同报导中所说的,浅井的确是少产型的画家,但这也仅限于完成的作品。其实他前功尽弃的画作堆积如山,例如画到一半就不画的、一直未能完成而放置在一旁的、画了一些也许没人会买、也许他不想卖的主题画作等等。如果有朝一日,浅井可以变成博物馆争相摆放的伟大艺术家时,这些未完成的作品也许会变得很有价值,但以现况而言,这些部还只是一堆垃圾而已。在「降落点」完成之前作废的几张绊的画像也混在里面。其中甚至还有画到眼看就要完成了,才被浅井撕毁或涂掉的作品。
最接近完成的作品应该是靠在放画布墙壁的最外面,但现在却不见蹤影。
「喂,浅井。」
身体保持相同姿势,绊只将视线转移到墙边问道,但没有得到对方的反应。
「浅井,我在跟你说话。」
「那边的模特儿,请专心点。」
叫了第二次才冷淡回了一句。浅井只随口回一句而已,视线始终没有离开眼前的画架。
「喂,『诞生不久的结局(ENDER)这么快就卖出去了?」
这幅画的名称是绊自己取的(因为这幅画在浅井取名字前就遭淘汰了)连自己都觉得这名字取得很有艺术的感觉,所以对这幅未完成的画还有印象。这是一幅以绊为模特儿,身体宛如刚从蛹中爬出般、平坦苍白少女的画。苍白的脸孔只有双眼部分黑黑凹陷下去,画中少女才诞生不久,但有着一张像是目击了世界末日般绝望的脸孔。
那幅画不见了。
浅井的视线终于移到这里。在专心做事时硬被打扰,而露骨地表现出不悦的态度说:
「什么啦?」
「本来放在那里的画,你拿到别的地方了吗?」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
「我也不知道呀。」两人的对话始终有点牛头不对马嘴。
浅井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从椅子站起来,往立在墙边的画布走去。绊也停止摆姿势,把被单披在肩上拖着它走近墙边。浅井的手啪嗒啪嗒地把画翻到跟前来,但还是不见那幅末完成的画。
翻了几张之后,浅井的手停了下来。绊用奇怪的表情望着他。浅井依旧是看起来冷冷的面无表情,像想到什么似地凝视着手边。
「……卫藤,你还记不记得强纳生还在的时候,曾经闹过小偷?」
「咦?」
突然听到令人怀念的名字,绊的心脏怦通地大大跳动了一下。
「那件事,到最后有抓到小偷吗?」
「咦,好像没有吧。」
强纳生——是至上个月为止还住在HotelWilliamsChildBird二楼的青年。当时因为发生了从几个房客的房间遗失了贵重金属等物品的事件,强纳生被当作犯人受到大家质问。几名受害者虽然搜查了强纳生的房间,但并没发现遗失的物品。
绊马上意会到浅井冷不防丢过来的话的意义。声音自然变得更加慎重。
「被偷了……吗?但也有可能是混进别的地方才会找不到。」
「我不可能忘记自己的画放在哪里。」看他得意的样子,但在绊眼中只觉得它们看起来都只是被随便摆放在这里的。这个乱七八糟房间里的置物场所还有规则可言吗?
「三张。」
「咦?」
浅井皱起眉头低声呢哺。
「不见了三张画。」
包括「诞生不久的结局(ENDER)」(绊命名)在内,浅井宣称失蹤的三张都是以绊为模特儿的未完成作品。说是遭小偷,但现金等贵重物品又没有被偷的迹象,遗失的只有画。
「感觉真不舒服。」
说这句话的人是绊。
「无论要卖、要个人收藏还是要当作床边脚踏垫使用。」
「床边脚踏垫……」绊无视从旁插话的浅井继续说下去:「一想到自己的裸体画现在不知落到哪个变态的手上,就令我作呕。」虽然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变态,但这个人肯定认为「诞生不久的结局(ENDER)」有值得偷的价值。也就是说,这个人的嗜好绝对是偏向黑暗的一方。
相对于绊,浅井的反应则是——
「15号的两张,40号的一张……假设每号的估价为一万圆,也损失了七十万圆……」
一边嘀嘀咕咕屈指计算。
「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感觉的问题。」
「是钱的问题,感觉不能换算成金钱。」
儘管两人意见不合,但在对小偷(假设有)感到气愤难平的一点上是共通的。话虽如此,想报警处理但又没有遗失任何现金或贵重金属,只遗失了几幅画到一半、又价值不明的作品(浅井宣称这些画有价值,但绊可觉得一点价值都没有)。说起来,HotelWilliamsChildBird的房客多半都是或多或少曾经麻烦过警察的人——例如,有人跳舞跳得太忘我冲出去跑到车前差点没命;有人曾握着斧头闯进便利商店叫嚷着听不懂的话;还有人全身沾满血迹、跑到警察局投案自首说自己杀了人等等……绊也不例外地与少年队的女警认识——所以她只要看到警察就会很自然躲开。也因为如此,房客之间都有一个默契,认为在HotelWilliamschild里发生的事,应该在里面解决。
目前就连小偷是否真有其人,或者谁是小偷都摸不着头绪,完全不知该怎么处理。过了几天,绊开始觉得浅井说的也有道理,感觉的确太抽象而无法具体衡量,原本气愤不平的心情也就渐渐回覆平静。
傍晚,绊一身宽鬆T恤搭配中性迷彩裤,穿着拖鞋,提着Yanglong"sDeli的袋子回来。晚饭吃的是中华沙拉,以及今日特餐的腰果炒鸡丁。虽然白饭可以自己煮,但绊不太吃碳水化合物,即使自己也知道想要有乳沟,应该要多吃点碳水化合物比较好……其实她对于自己现在看似纤细的少年体型有些自卑。
按下按钮等电梯下来。只有一个洋娃娃坐在沙发上,一楼的入口大厅空无一人。绊出门时,二楼的妄想癖女人正对着空气伸出手来好像在念台词,但回来时已不在了。希望她不要迷路到闹区,又从车子前面冲出去才好。
电梯停在一楼。装饰格子门一边发出金属声响一边摺叠般地打开来,眼前出现了被微光笼罩的箱形空间。
就在这个时候,绊感觉到从背后往这里注视的视线。
「……?」
回头看,大厅并没有人,也不是沙发上的洋娃娃动了起来。隔着一个电梯,与大厅相反的方向,往一楼里面延续的走廊彷彿受到干扰讯号的侵略般,深深沉入粗糙的黑暗当中。一楼除了双胞胎的老人之外,应该没有其他房客。
绊只是轻轻耸了耸肩,当时还以为是自己想太多,就坐上电梯了。
然而——
在往后的两、三天,有好几次绊都感觉到在无人的走廊或楼梯转角处,有什么正注视着自己。这个视线已经强烈到不容忽略,再也无法用「自己想太多」来说服自己了。
有一次出其不意地回头看时,剎那间肯定看到了人影。漆黑中浮现两颗眼珠子睁得圆滚、大到看得出眼睛泛黄,一下子又消失在楼梯的黑暗里。绊当然追了上去,但是当她追到楼梯转角处时,不论向上或向下的楼梯都看不到眼珠子主人的蹤影。
也就只有这么一次、差这么一点就能揭开庐山真面目。在之后的几天里,绊始终感觉那个视线还在,但又抓不到犯人,只好让烦闷的心情日益累积。
今天是绊当模特儿打工的日子,她正好也想找人聊聊有关这道奇妙的视线,便前往五楼浅井的房间。但若要拜託浅井当保镖对付跟蹤狂,就算是恭维也实在不怎么可靠。
自从时常感觉到某人的视线那一天起,绊无意中开始会避开昏暗的楼梯,四楼到五楼才一层楼的距离也改以电梯移动。电梯对面是楼梯,而546号房即是从楼梯数过来第三个房间。绊在方格花纹地板的走廊前方看见涂抹成绿色的房门便感到安心。
经过楼梯前面才没几步。
「请问…」
有个畏畏缩缩的声音叫住了她。
背脊直打冷颤,不由得停止呼吸。如果只是有人与她搭话,还不至于受到那么大的惊吓。但声音的主人在身后站得很近,近到几乎要贴到她的背部了。
「可、可不可以让我摸、摸你一下……?」
从耳后传来因努力压制情感而沉闷的嘀咕声。感觉口臭气味不一会儿就会飘来般、一口温热的气吐在脖子上,接着上臂也感受到相同的温热触感。然后看到一只泛黄的手,指关节异常突出,不禁令人怀疑是否曾被硫磺浸泡过而融化似的。
(浅井……)
呼吸道卡住了叫不出声。想起自己停止呼吸的事而重新吸进一口气,彷佛要从喉咙挤出来般再次喊出:
「浅井。」
空气不足还硬挤出声音,挤到喉咙都痛了。在后面的人被叫声吓到往后退的同时,就在绊前方的546号房的门也打开了。在门口看到粗暴地打开门的浅井修长的身影。背后的人低低惊叫了一声便转身跑走。僵直的身体这才放鬆,简直快瘫坐在地上的绊回头看时,那个人已经消失在楼梯的黑暗里了。
「卫藤?」
「我也不清楚,但是,好像有东西摸我……」
绊边对跑过来的浅井解释,一边大力搓揉着冷颤过后感触还依稀残留的上臂。
「你先进房里。」
绊从背后被推向开着的房门,浅井的背影追着刚刚的人影消失在楼梯间。绊没一会儿从精神恍惚的状态恢複后,随即也转身追了上去。
浅井的脚步声往楼下前进。从装饰扶手探出身子,便可以一眼望尽曲折的楼梯从五楼延伸至一楼有点模糊不清的底部。在四楼到三楼附近可以看到浅井的身影,而再下来的地方则看到一个东西如青蛙跳跃般跳过扶手,不一会儿身影就愈变愈小往楼下跑走了。短小身材穿着像工作服的灰色连身衣的身影。绊挺起探出来的上半身跟着跑下楼梯。
(那件连身工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