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向/插画:うかみ
我,比企谷八幡边走边烦恼。理由要追溯到不久前在教职员办公室的对话。
一走进教职员办公室,平冢老师就对我招手。
「你来啦。」
「您有事找我,我当然会来。不过看您的表情,我知道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是吗?既然你已经知道,那就好说了。」
平冢老师毫不在意我最高级的讽刺,从桌上拿起一张纸递给我。上面写着「地区亲睦会举办通知」。
「呃……请问这是?」
「就算是你,光看这个也看不出来吗?」
「那当然。于好于坏您都对我评价过高了。」
平冢老师把手撑在桌上,露出「是喔」的表情,我看不出她的真意。
「市内要召集当地的小孩举办亲睦会,我接获委託,希望侍奉社的人帮忙表演某个节目。」
原来如此。听起来真麻烦。
「表演啊。为什么非要由我们来?这种东西要由专业人士负责才行,外行人来弄会死得很惨,这可是定论喔。」
「别一开始就否定。听我说完。」
「那个表演是人偶戏之类的吗?由比滨感觉很擅长那种东西。雪之下大概也不会不擅长。」
「别巧妙地排除掉自己。」
唔唔,果然被抓包了。或许就是因为于好于坏她都对我评价过高,才会导致我动歪脑筋的时候被发现。
当事人平冢老师一副「你在想什么我都看穿了」的态度,面不改色地看着我。
「而且对方想请你们表演的不是人偶戏,而是搞笑节目。」
「……搞笑节目?」
我讶异地回问。不,如果真的是字面上的意思,她刚才说的可是最糟糕的委託。
「没错。以漫才、短剧、单口相声、落语等等广为众人所知的那个搞笑节目。」
「原来如此。那比起侍奉社,找落语研究会之类的应该更适合。所以我先告辞了。」
我正準备转身走出教职员办公室,手臂就被人用力抓住。
「比企谷,你也知道吧,我们学校没有落语研究会。」
「咦?是吗?在我知道的世界观,本校好像有落语研究会、漫才研究社、短剧社等社团喔。」
「你再怎么穿越时空,这件事要麻烦你们侍奉社的事实都不会改变。」
听见她的觉悟,我垂下肩膀,放弃挣扎。大叹一口气转过身,平冢老师微微扬起嘴角看着我,彷佛看穿了我的心情。
「那老师,我想针对这件事直接问您几个问题。」
「好啊。」
「为什么要帮侍奉社接下这起委託啦!搞笑节目是什么鬼!我们根本没经验!」
我提出听见这件事时就产生的疑惑,眼前的老师却依然神情自若。
「没经验不代表不适合。」
这什么薛丁格的想法。「没试过所以无法判断适不适合」,太不合逻辑了。
「而且比企谷,你之前不是说过吗?」
「我?」
「看到班上的同学在闹,你说『那种人就是会觉得自己很搞笑,试着表演漫才,结果把气氛搞得超尴尬啦,活该w』。」
……糟糕。我想起来了。肯定是户部那群人。那些家伙觉得在耍白痴的自己任谁来看都会觉得有趣,我为此感到不满。
「接到这起委託后,我稍微调查了一下『搞笑表演』,看来『搞笑』这种事比起开朗的人,内心阴暗的人更适合。既然如此,我想委託我心中阴暗、阴沉人类的代表比企谷率领的侍奉社帮忙。」
「阴暗的人比较擅长搞笑」这个说法是有道理的,某位不断想出创新笑点的艺人曾经说过,这是因为阴暗的人会从扭曲的角度看待事物。所以我明白这个道理。但性格阴沉跟这件事一点关係都没有吧。
「总之,我已经跟人家讲了,侍奉社会负责表演某种搞笑节目。」
「原来是先斩后奏啊。」
「客人是町内会的小学低年级生到中年级生,男女约三十人的样子。日期是两周后。交给你们啦。」
事已至此,平冢老师是不会退让的。没办法。哎,找由比滨商量看看吧。那家伙搞不好会兴緻勃勃地说「漫才!不错呀,试试看吧试试看吧——!」。搞不好还会顺势说出「我来讲单口相声——!」减少我的负担。哇,如果她真的这么做,由比滨根本是女神。我要推爆她。
我边想边走向门口,平冢老师远远对我举手。
「对了!万一人家说侍奉社的搞笑节目有够烂,害我们未来的学生变少就糟了,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让表演大成功喔!完毕。」
她在最后塞了个大难题过来。
我思考着该怎么处理这个强人所难的委託,走向侍奉社社办。因为我认为,最好将我现在的心情如实告知其他成员。我一口气拉开门,看见由比滨在里面滑手机。
「啊,自闭男。嗨啰——」
「嗨,你跟平常一样忙着滑手机呢。」
「对呀——收到一堆简讯。可不可以等我一下?有简讯要回。」
我望向正在用双手回简讯的由比滨,心想「现充得花真多时间跟人交流」。我坐到由比滨对面,等待她跟朋友传简讯玩完确认游戏。
「这样就都回完了。」
「朋友多也很辛苦呢。」
「你在讽刺我吧。」
跟我相处久了,现在她也能听出我的言外之意。我发自内心感慨。
「跟她们当朋友,我真的很开心,你应该一辈子都不会明白就是了。」
「是吗?我只是无法接受又没有深交,就只有在那边互传讯息道早安的这种关係而已。」
「你想太多了啦。像我们刚才就约好之后要去购物中心玩。」
我听了更加畏惧现充这种生物。半强制性地被迫跟仅仅是碰巧同年碰巧同班的人打好关係,连假日都不得不一起度过,根本是苦行。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才要受这种苦?我深深叹息。
「自闭男,你在想什么都反映在脸上了。」
由比滨眯眼看着我。
「是喔。那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我盯着由比滨。由比滨立刻别过头,大概是受不了我的视线。
「不要盯着我看……」
「干么?这么不想被眼神兇恶的人盯着看?」
「我又没那样说!」
由比滨鼓起脸颊否认。是吗?那就好。虽然是我自己说的,如果她真的不想被我盯着看,我会难过得要命。
「先不开玩笑了。刚才平冢老师跟我说,有人委託侍奉社在为当地的小孩举办的亲睦会上表演搞笑节目。」
「咦?什么东西?听起来超有趣的。」
果然跟我想的一样,由比滨很感兴趣。
「对吧?你也有一两个喜欢的艺人吧。」
「嗯!我喜欢那个艺人!会用『金滴不好意素』道歉的人!」(注14)
举了个比想像中还冷僻的例子。是说那是很久以前的搞笑艺人耶。听说他现在仍在努力。
「这可是能跟你喜欢的艺人做同样的事的宝贵机会。你有兴趣的话要不要试试看?」
「好呀!我要!什么时候?」
「两周后的星期六。」
「两周后的星期六是吧!那就是下个月月初的……啊。」
始终面带笑容的由比滨面露忧郁。
「……抱歉,那天可能不方便。」
「怎么了吗?」
「我跟人有约了。」
由比滨秀出手机萤幕给我看,上面写着——
『那就决定下下礼拜六,大家一起去逛那家购物中心啰!不準像之前那样拒绝。』
寄件人贴心地写着「优美子」。肯定是三浦优美子。由比滨嘿嘿苦笑。
「这……非去不可吗?」
「这还用说!她都说不準拒绝了。」
「呃,我知道……但这不是搞笑时会故意在那边『装』吗?」
「装?」
由比滨歪过头。
「我之前看到一个搞笑艺人在电视节目上说,叫人不要推的时候,反而是要人推他。跟这是同样的道理吧?」
「当然不同!优美子才不会跟搞笑艺人想的一样!」
由比滨摇头否认,看她这个反应就能知道三浦是什么个性。好吧,总之就是这样。
「真的是刚才那封简讯才决定好日期的,时机真不巧。」
明明有这么有干劲的人,时间却对不上,我难以服气,但这也没办法。冷静一想,由比滨喜欢的搞笑艺人是「Desuyo。」,再加上她听不懂我刚才说的「装」,上了台说不定也只会冷场。
「真的对不起!」
由比滨双手在面前合掌。我告诉她「没关係」,吸了口气,做好觉悟。
嗯,来想单口相声的剧本吧。
我和由比滨道别,离开侍奉社回到家,在房间对着笔记本沉吟,想单口相声的剧本。选择单口相声的理由只有一个。由比滨没空。这样就只剩下雪之下。可是雪之下不可能接受这起委託,那就由我来讲单口相声。照理说,这是最有建设性的解决方式。虽然我很不甘愿。真的很不甘愿。超级不甘愿。
然而,对着笔记本思考了两小时,我惊讶地发现自己什么都想不到。咦?剧本要怎么写?「好笑」是什么?想得出梗的搞笑艺人该不会都超有才华的吧?搞笑艺人真的厉害到只能以尊敬两字形容!
……就算我这样想,值得尊敬的搞笑艺人也不会帮我写剧本。
不过仔细一想,要表演的又不一定要是我写的剧本。对象是小学生。表演给小学生看的梗,会让他们觉得「啊,那个梗我看过喔」吗?不,不可能。
好。
去抄别人的吧。
一下定决心,我就用电脑打开影片投稿网,寻找默默无闻的单口相声演员的影片。既好笑,又带有看起来像高中生所写的粗糙之处的剧本……
我用电脑找了一小时左右,找到一个不错的剧本。内容是不知名的艺人以「沙包」的身分故意讲惹人厌的话,让别人揍自己。就是它。感觉很像讲话惹人厌的我会想出来的剧本,这个梗也有逻辑性。
我看了好几次那段影片,把台词写到笔记本上。一写完就马上看着笔记本开始练习。
「我是沙包。随时可以揍我。那我要上啰……你穿的衣服全是你妈在义卖会买来的吧?咚!」
我像影片一样做出被打的动作。嗯,不错喔。感觉会受欢迎。
之后,我不断拿这个剧本练习。练习了好几次。
练习得愈多次,我心中的疑惑愈来愈强烈。
这个梗好笑吗?
光看影片是挺好笑的,但我愈是练习就愈无法判断是否真的好笑。我觉得这很有趣,可是会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认为?莫名的孤独感折磨着我。
「如果有人能帮我看看就好了。」
不过现在这时间能帮我看的人……
不。只有一个。虽然不知道会被说成什么样子,为了缓解我的不安,还是让她看一次比较好。
我如此心想,走出房间。
「哥哥,小町觉得那个梗一点都不好笑。」
看完我的表演,小町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我心灵受挫。
「呃,哥哥突然叫小町看你表演的时候,小町还在想『这个人在说什么啊?』怀疑哥哥脑袋有问题,看完后小町还是觉得哥哥脑袋有问题。这是什么?某种惩罚游戏吗?」
「不是惩罚游戏,但类似。」
「小町不懂哥哥的意思。不过改成更容易受小学生喜爱的内容会比较好吧?还有,你说这是惩罚游戏,但被惩罚的反而是要看哥哥表演的小町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