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来到了个天差地远的地方了。
明明是打算要寻找自己的世界,这样却只是在渐行渐远。
已经回不去自己的家,就算想回去也没用,我虽然尝试过许多次,然而每次那个晕眩来临时,我就会发觉自己处在一个不同的世界,感觉就像被看不见的手移动般,我在地上徘徊,在那其中没有我自己的意识。
我迷失了自己。
所有一切似乎全都变得不同,无法形容的恐惧朝我侵袭而来,不对的是我吗?只是我疯了而已吗?
我颤抖地拿出手机,打开离开家后就关掉的电源,漆黑的画面恢複光亮,我羡慕起那道光。
如果世界也只需要按个按钮就能回覆的话就好了。
通话对象选择七海的手机,我重要的弟弟,我没有勇气去听父母的声音,七海的话,一定可以了解我的。
电话没响几声,马上就传来对方的声音。
姐姐?
对方的声音如此说道。
我瞬间冻结。
喂喂?你是姐姐吧?
通话人的画面上应该有出现我的名字与号码,可是
身体似乎麻痹了,我无法发出声音,连自己有没有在呼吸都不确定,我只能颤抖。
喂!你说点话啦!
肺部似乎失去氧气,我靠着喘气、吸气,恢複声音。
你
吶!你现在在哪里?我好担心喔!姐姐,就算是暑假,什么都没说就单独去旅行不好唷,你是从哪里打来的?
一边听着震动耳朵的声音,我彙集全身勇气说道:
你是谁?
咦?姐姐,你在说什么?哪有人自己打来还这样问的?我是七海,七海
骗人。
眼前变得一片黑暗,是因为我脑中血液急速下降的关係吧,我考虑着要不要就此倒下,下次醒来时,我会身在何处呢?
你不是七海。
我只能这么说。
姐姐?那是什
切掉。
我关掉电源。如果继续听那个声音,我真的会失去意识吧,这并不是我想听的声音,我想听的是七海的声音。
七海是我唯一的弟弟。
可是,电话里很明显是女生的声音。
我没有妹妹。
应该没有。
是谁?
然后晕眩来袭。
仲屿数花#46步行于人潮之中。
现在正值上班族们慢慢从工作地点回家的时刻,太阳还斜挂在天上,金黄色的晚霞在远方的高楼群处为云朵染上强烈色彩。
这里是哪里啊?
数花#46焦躁起来。
她试着从突然感到的晕眩感恢複后,不知何时自己就站在长长的人行道正中央。看看手錶,从之前确认时间经过不到五分钟。闪烁的绿灯映在眼角,数花#46小跑步穿过马路,再度回头
然后她知道自己来到跟想去的都市完全不同的地方。
这里是日本的首都。
在干线道路旁立着的看板,标示着熟知的地名。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肩膀垂下的包包非常沉重,自己离家时应该只拿了最低程度的行李,为什么会这么重呢?
再加上连包包的种类都不同,这个体积庞大的波士顿手提包是什么?我拿的应该是更小的
数花#46甩开头髮,试图想要赶走疑问。
包包已经不足惊讶,离家出走数日,不,从那之前意识就常常短缺,等到自己回过神后,身上的东西或穿的衣服不同之类的状况,已经发生过无数次。现在自己连髮型都不同,明明应该没有这么长的说。
只是,数花#46对于这次站在不对的地方感到焦急难耐。
讨厌,这样下去,不是永远都到不了吗?
数花#46之所以离开家,是为了寻找不再这里自己的立身之处。就像是被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家这个强迫观念所驱使般,展开这段旅程。她基本上有设定目的地,那是童年时曾经造访过一次的乡村风景,是从到远亲家中途下车的车站延伸开的田园地区。举目所见全是稻穗的地平线,带给幼小的数花#46强烈印象,那是绝对无法忘怀的景象,现在也仍珍藏在心底深处。儘管只看过一次,或者该说正因如此,它还持续在数花#46的内心中保持美丽的风景。
只要能到达那里,就可吹散自己的心烦意乱,连续数天感受到从世界而来的隔绝感想想必也能有所改变吧,她如此心想着。
其他的我在想些什么呢?想去的地方不同吗?
一个人喃喃自语,数花#46确认钱包的厚度
钱还够,到那个车站是绰绰有余吧,只要似乎存在着其他的自己别来妨碍的话。
虽然希望微薄。
数花#46达观地叹了口气。她至今已经试过许多次,在这几天间,每一次全都徒劳无功。
唉,不过也没有放弃的打算就是了。
她为了避开往来的行人,在道路边缘蹲了下来,打开包包。在陌生的衣服底下翻着,寻找笔记用品。
吱!
上个数花的行李似乎没有记事本跟原子笔,没有任何能留言的东西。
站起的数花#46环视左右,寻找着路上哪里有文具店。
是我的话,会想尽办法让它变成绿灯,然后从容不迫地穿过行人穿越道,游刃有余地救那个小孩吧。
是吗?
茉衣子转向旁边,凝视着映在玻璃上自己的身影,身旁另一端有倾斜的夏日太阳,阳光像是在追她似的跟了过来。窗外不断经过的风景跟来时途中所见相同,只差在是倒行回去而已。
茉衣子跟宫野再度成为列车乘客,回来来时路。真琴在电话中所说的地名,是往第三EMP的归途方向还要再更远些,必须坐到这辆列车的终点站才行的地方。
宫野坐在对面的座位上,喀滋喀滋啃着车内贩卖的冷冻柑橘。在他旁边,蜩少年狼吞虎咽地一边发出声音,一边吃着炸什锦便当。然后在蜩的对面,也就是茉衣子的旁边,多鹿的头正枕在茉衣子的肩膀,呼呼大睡着。
唉
就算是旅伴也要有个限度。
茉衣子一边品评着多鹿吹在自己直发上的柔软发质,一边叹气,阖上了双眼。
结束真琴打来的电话时,蜩的僵硬状态也因时限到而被解除,之后他没有再度挑战的原因,是因为打电话到多鹿手机的人。第二EMP学生自治会长所说的内容跟真琴完全相同。
也就是说,蜩跟多鹿也有必要紧急跳上列车。
两校到车站的赛跑结果是双方几乎同时确保了列车的指定席(编注:JR的指定席与自由席是分开的车厢,指定席位对号入座,自由席是有空位即可坐下,票价上也有所不同。),刚好到该地区的最短成特快车没有自由席,再进一步偶然的影响下,四人就变成了坐在前后左右四个位置。他们现在正在亲身体验吴越同舟这个四字成语,不过是全无紧张感的暂时停战状态。
哎,您真会吃呢。
茉衣子说的是针对蜩的吃相。
确实如此,蜩在列车发车前购买了大量食物,明明还没前进多少,就吃光了好几个火车便当,那个吃相甚至会让人觉得将冷冻柑橘连皮一起啃的宫野或许还比较可爱。
因为用那一招肚子会饿。
蜩未停下筷子回应道。
一旦进入加速状态,我会比平常饿上三十倍,所以吃东西是必要的。你有什么意见吗?啊?
茉衣子对于他那像是要吵架般的回答投以冷淡视线。
完全没有任何意见,我只是觉得实在是非常没效率的身体呢。在此给您一个忠告,那种能力会缩短寿命唷,就算说能让代谢速度快上三十倍并不常见,但你意在我们的时间中使用你的能力,你的年轮就会累积愈多,所以不可能永久性的使用吧,并且会加速老化。而且你好像也没有对抗魔术系EMP能力者的能力,你的卖点只有高速度吗?啊啊,因此才会跟这边的可爱女生搭档嘛,这是个好组合,可以取得平衡,因为你们採取了绝妙的关係性。
我可没有特别喜欢这个家伙唷。
跟喜不喜欢无关,是适材适所。因为我也是,我并不是自己喜欢跟这个白衣的祸害结为伙伴,这单纯只是为了方便。
谁的方便啊?
对于蜩的随声应和,宫野开口道:
当然是某个人的方便!
对魔班班长随手放下冷都柑橘,挥动白衣衣袖说:
茉衣子,蜩同学,听好了。
如果要发表演说的话,可以请你到别的地方去吗?差不多该是我的睡眠时间了。
宫野边看着茉衣子一副厌恶的神情,边提高音量:
存在这世上的所有人分为两种,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男跟女。
蜩草草答道,目光也没看向坐在旁边的宫野,还趁着咀嚼厚片猪排三明治的空挡回答。
宫野咧齿笑道:
不及格,男跟女并非什么了不起的差异,我不赞同那种生物学上的分类,身体的差异不是重点。
资本家跟劳动者。
茉衣子也草草答道。明明就可以不用理他,却又不自觉地回答,这是她潜意识所为吗?
也不是工资差距的问题,不过,或许稍微接近了点。
统治阶级与奴隶阶级。
蜩再次挑战,宫野再度摇头,
说不定是很类似的东西,但两者之间饼没有那么清楚的区别感,也不是统治跟被统治的关係。
宫野这么说着,似乎厌烦了这般的禅问禅答,爽快宣布解答:是操纵者跟被操纵者。
茉衣子确认着自己双手的正反面。
我的手腕上似乎没有绑上任何线啊。
不需要线。
是操纵精神吗?
连那种东西都不用。
那么是什么?
操纵者的意志,被我们视为只是个偶然。
宫野扬起唇角道:
试着说明的话,我们就是列车,而铺设轨道的是操纵者,他让我们在不知不觉间,行驶在决定好的路线上。
茉衣子鼻子哼了一声。
又打算开始无意义又徒具表面的哲学争辩吗?茉衣子不喜欢这种只会散步观念性的胡言乱语、让人晕头转向的辩论。
铺设那条轨道的是谁?是神之类的吗?如果是的话,请将那个神带来我的面前,我有许多事情想要请教,首先我想知道我的前世是个怎样的坏女人。
蜩一边压扁吃完的三明治盒子,一边露出你们在说什么啊的表情,宫野对茉衣子微笑道:
那可不对,不是什么神,至少不适用于你印象中全知全能的造物主。不管神存不存在,都没多大差别。听好了,创造世界跟操纵世界上的不是同一只手所为,后者明显跟人类智慧相关。
为什么你会知道?蜩问道。这个嘛假设我在閑晃散步时碰上岔路,由于是閑晃乱走,所以觉得走左右哪条路都行,会选择左右哪一边的路,全看我那时的心情吧?即使如此你还是说我走在预设好的轨道上吗?
没错,跟你选哪一条路能享受漫步乐趣无关,因为你一定会选择其中一条路,无法同时走两条路,结果就是,你会走在轨道之上。
为什么啊?在这种情况下,轨道并没有分为两条吗?我自己觉得哪条好,选了一边只是看心情唷,跟这家伙蜩用下巴指着朱唇微启、沉睡中的多鹿道:跟这家伙成为搭档是抽籤的结果,所以在那其中或许有谁的意志在搞鬼,或许是我被骗了也说不定,但散步的路线至少我还能自己任意决定。
不管你的意志如何,你一定会到达被预定好的轨道唷,你还不明白吗?那么我就告诉你吧,平常我可不会说明得这么清楚唷,能这样接触到我过人学识的瞬间即将降临,这可是很值得感谢的,说不定这也是名为偶然的傀儡线所引导的结果。
快点说啦!你的话令人又火大又烦,这种时候应该先从结果开始说吧。
因为世界绝无分歧。
宫野说道。
世界永远只有一条路,不是有句历史名言吗?似乎是伟大的爱因斯坦先生带着些许揶揄口气所说的话,就是神不会掷骰子。
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