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堂课课外研讨·佐杏组的搜查与推理
1.
次日,星期五。
我们佐杏组诸人于下午三点整在大学内的总务大楼会合。
总务大楼建立在综科大楼与时钟花园中间的位置上。一如其名,是处理城翠大学相关事务的中枢。
昨天在从医院回家的路上,我们在地下铁的车厢内讨论过,想要抓到兇手,我们首先应该从何着手,有哪些事是我们可以做的。
「——那你说说我们在这种时候首先要做些什么吧,小印子。」
理惠这样问印南。因为印南最熟悉与推理方面相关的事,所以第一个要参考的,当然就是她的意见罗。
「……呃……我觉得我们首先还是去仔细确认一下,监视器是不是真的没有拍到兇手会比较好。」印南想了想后答道。
「说的也是,那就把这个排进第一个行程吧。」冰鱼赞成:「而且在亲眼看过录下来的片子以后,说不定可以发现到一些事。」
「嗳,不过呢,那种东西是我们可以随随便便就拿出来看的吗?我们要去找谁要片子看啊?」
「最快的方法。」千里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去找重量级的人物罗。」
说起在案发地点的魔学系中最有力的人士,那也不用多说——
「——葯歌理事长?」
当然就是她了。
所以我们就去拜访统治包含魔学系在内,所有科系的城翠大学首脑,葯歌玲理事长了。
到大学的网站一查,马上就可以知道理事长的办公室在总务大楼。顺带一提,因为理事长也是出色的魔学者,所以也是魔学系神智学科。占星研究室的人。当她没有以理事长身分办公时,有时候似乎也会去那边进行研究。以我们的观点看来,她是个与我们相当接近的人呢。
我们在总务处的对外窗口申请会面理事长,实际去进行交涉的人是冰鱼。她以一贯的稳重态度表示我们是魔学系的学生,交代我们希望与理事长见面的理由,最后还看似不经心地强调了一下我们是法术师主持的专题研究学生。
毕竟是大学职员,法术师的名号对柜檯阿姨似乎也有效的样子,她往里面走去,用电话转达我们的要求。
然后我们等了十五分钟。
在看到搭着电梯出现在入口处的人物时,我们才为时已晚地因为紧张而僵直了身子。
「大家好。」
理事长彬彬有礼地微笑说道。
「抱歉在百忙之中还劳驾您跑一趟,我们——」
我们的代表冰鱼正準备说出要求时,理事长已经优雅地拾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不用了,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各位想把伤害到朋友的兇手抓起来,所以想看看监视器录下来的片子。是这样没错吧?」
「是的……希望您帮帮我们。」
冰鱼低头鞠躬,我们其他人也都纷纷效法。
「各位都是学生。」但是理事长虽然有礼,却也是严肃的:「我能够理解大家关心朋友的心情,还有憎恨兇手的心情。当然在这一点上,我也是一样的。然而逮捕兇手应该是警方的工作,大家的本分应该是在学业上,不是吗?」
「不,没有错。我也知道您会这样说,但是——」冰鱼的态度不亢不卑,她直直回望着理事长说道:「我们并不是那种看到朋友遭遇不幸,还能够心平气和专心学业的投机主义者。」
理事长沉默了,正面接下冰鱼的视线好一会,又一一看向我们其他人的脸,就像是在确认冰鱼所说的话拥有多少真实性一样。
不久后理事长忽然放柔了表情点点头。
「……好吧。如果这样做能够令大家比较释怀,我就帮大家这个忙吧。」在我们兴高采烈地面面相觑的动作中,理事长继续说道:「但是,我能够帮的,就只有让大家看看监视器录下来的影片而已。我要先声明,除此之外,我不太可能再提供更多协助,可以吧?」
「是,这样已经很足够了。真的非常感谢您!」
冰鱼再次鞠了一躬,我们其他人也依然又跟着做了一次。
然后在葯歌理事长的带领下,朝向魔学系大楼走去。
理事长在一楼的事务课与职员说了几句,然后我们被带到事务室内的一台电脑前。那是一台平淡无奇的直立式桌上型电脑,不过根据职员的说明,监视器所拍下的所有片子似乎都是用影片档的方式保存在这台电脑中。
「那我先走了。各位自己随意阅览吧,我已经跟职员交代过了。」
说着葯歌理事长就走出了事务室。
我们在向理事长道过谢以后,就连忙在电脑前佔好位置,开始进行检查。
「案发时间是前天中午十二点二十分到下午一点四十分之间——」
冰鱼用滑鼠操作着游标,从档案夹中归纳出符合条件的档案,点选、打开。专用的播放器出现,在萤幕上播放起影片。
——出现在画面上的是无人的走廊,镜头取景是从斜上方往下看的角度。目前画面上还空无一人。
冰鱼拉动播放器上的时间条,将之调到中午十二点二十分的地方,那是我们预估中的案发时间起点。过了一阵子之后,大家一起叫了起来。
「凛凛子!」
凛凛子突然出现在画面上。应该是搭电梯来到七楼的她,并没有注意到监视器,只是往周围看了一圈以后就上去屋顶了——完全没有预料到她之后所要面对的悲惨命运。
「…………」
好了。
接下来就是问题所在了。
在这之后,凛凛子在屋顶上遭受到某人攻击、受伤。但是当我们赶到屋顶上的时候,兇手已经不在那里了。所以就算这个时候兇手已经躲在屋顶上好了,但是接下来这个监视器的画面上应该也会拍到兇手从屋顶下来的身影……
之后我们一直目不转睛地紧盯着画面不放,生怕看漏了任何不起眼的小状况。
但是——
「呜啊……嗳,是我们耶!」
当播放器上面的时刻显示在一点四十分的时候,画面上出现了我们朝向屋顶走去的身影。在那之前,并没有人从屋顶上走下来。连一只小猫都没有。
冰鱼把播放器按停,我们所有人都精疲力尽似的叹着气。因为整整盯着画面不放一个多小时,会这样也是难免的。
「……还真的是密室杀人呢。」难掩惊愕之情的印南低语着,然后追加道:「呃,不是密室杀人,是密室杀人未遂。」
「兇手并没有被拍到耶~喂,冰鱼,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我们应该不可能会有看漏的地方。」
「……嗳,我说啊。」理惠出其不意地说道:「会不会在我们到屋顶上的时候,兇手其实还待在那里啊?」
我感到背上嗖地一下爬过一道寒意。当我们走到屋顶上的时候,兇手还在那里?
「什么意思?」冰鱼催促她讲下去。
「比方说,兇手可能是躲在通往屋顶的出入口上面,等到我们这些发现者离开之后才走?」
理惠指的是那间突出于屋顶之上的楼梯间。
「如果兇手像这样,整个人趴在那上面,我想我们可能就会没有注意到了吧。」
「……也许吧,不过还是不可能。」冰鱼缓缓摇头:「在那之后,警察马上就抵达现场了。兇手没有可能一直躲在那里。就算兇手是趁着我们离开屋顶,与警察到来前的一小段时间中从屋顶上脱身好了,应该还是会被监视器拍到吧?」
「嗯啊,有理。」
理惠双臂环抱在胸前嘟囔着。
走投无路了,我脑海中浮现出这句话。
「……警察?」
这时候突然从印南口中轻轻冒出这么一声,轻得让人以为会不会是听错了。接着她抬起头来,一脸想到什么的表情,开始操作起滑鼠。
「怎、怎么了,印南?」
她没有回应千里的叫唤,自顾自地把时刻调到案发时间更后面的时间,播放影片。出现在画面上的,是匆匆忙忙往来于楼梯与走廊之间的警务人员。他们在楼梯前拉起「禁止进入」的黄色胶带,穿着西装的刑警与穿着制服的警察穿过那里。
「如果说……」印南轻声细语般说道:「如果说兇手是打扮成警察的模样呢?」
「——嗯?兇手是警察……啊……啊啊!」理惠一击掌:「对喔,有道理!不愧是小印子!」
「咦~什么意思啊?」
「嗳,所以说呢,如果兇手打扮成警察模样,至少要离开屋顶就不成问题了吧。是吧?」
印南点了点头:「……兇手躲在楼梯间上面,在那里等着我们离开。当我们离开以后,就找机会混进来到现场的警方人员之中。」
「啊啊,对、对!这样就算通过监视器前面,也不会受到别人怀疑了吧!」千里拍着自己的胸口。
不过冰鱼似乎对这个推理不太信服的样子。
「……兇手真会使用这么单纯的魔术手法吗?因为只要调阅录下来的片子检查,马上就可以查出来有哪些人上过屋顶、又有哪些人从屋顶上下来过了喔。」
「嗳,那我们马上就来检查一下不就好了?如果上去和下来的警察数目不一样,就可以证明兇手用的确实是这个魔术手法罗。」
说着理惠已经抓着滑鼠操作起来了,她对这个推理似乎深信不疑。
大家的视线再次回到萤幕上,数着在画面中走上与走下屋顶的人数。因为有同一个人多次走上疟下的状况存在,所以是件相当费事的工作。而最后的结果——
「上去的是十二个人,下来的是十二个人……数目一致。」
——印南的推理被否定了,她失望地垂下双肩。
「嗯~不过这样的话,说真的,兇手到底是怎么离开屋顶的呢?」
千里说道,可是没有人能够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昨天须津警部一口咬定「监视器没有拍到兇手」,警方应该也已经在这里检查过好几天的片子了吧。既然警方都这样断定了,那么即使再怎么清查这些录下来的片子,或许也都是徒劳无功的吧。
但是——
「基本上还是也检查一下案发时间前的片子,如何?」
「也好,不过我想希望应该不大。」
她们就像是不知道什么叫放弃一样,开始播放起新的档案。
「……抱歉,我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吗?」
略感疲惫的我,在得到大家的同意之后来到走廊上。
然后我在那里遇上突然从楼梯上走下来的葯歌理事长。理事长略显惊讶地「哎呀」了一声,我则轻轻点头回应。
「怎么样?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很遗憾的,还没有。」
「……这样啊。」理事长的面容凝重了起来:「发生这种事真是叫人痛心,希望警方能够早日破案就好了。」
「是啊。」我蓦然想到一件事:「对了,原来您还待在魔学系大楼啊。」
「嗯,因为我去研究室待了一会。」
理事长微笑着答道,依然是那么优雅端庄。真希望手鞠坂也来见习一下。
「那个——」理事长忧心忡忡地问道:「关于这次的事,佐杏老师有没有说些什么呢?有没有……呃,给她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呢?」
「不好的印象?」
理事长大概是怕千辛万苦招聘而来的法术师会因为这件事而不悦,索性就此回国去了吧。但这是杞人忧天了。老师别说没有不悦,甚至还对案件之谜大笑出声,口无遮拦地说「有趣」,使得我因此被牵扯进老师与冰鱼的一场小争执中.所以以我的立场来说,反倒是希望老师多少能够对这件事有着一些负面印象。
我说出自己的想法。
「……有趣,是吗?」理事长以複杂的表情低语着,往大堂的沙发上坐下:「要不要也一起坐坐?」
我依言在她旁边坐下。
「她——佐杏老师绝对不是什么坏人。」
「是喔。」
「只是有些……太过于忠实于自己的慾望罢了。」
「……呃,那种人不就是所谓的『坏蛋』了吗?」
「也许是吧。」理事长苦笑:「但是请不要责怪她。也许很难令人发现,但她是一位非常杰出的人物。」
「喔……」
……葯歌理事长为什么会对老师这么执着呢?不,我当然知道以老师法术师的身分来说,这也许是理所当然的,不过还是感觉有点怪怪的。
可能是我把疑问形诸于外了,理事长看着我微笑。
「同学知道她在被证明是法术师以前——也就是正式加入奥兹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啊,不,一无所知。」
「——是小偷。」
「啥?」
「不,应该叫做『怪盗』比较合适吧,不过意思是一样的。」
我搭不上话了,而理事长也转变成恶作剧式的微笑。
「呵呵,吓到了吧?是啊,我第一次听见时也吓到了。週游世界各地博物馆,偷出『路克索的法柜』、『罗塞塔石碑摹本』、『亚度帕基亚的神兽镜』等,既是魔器也是知名历史文化财产的小偷,真面目就是法术师。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够叫人意外了,不过当我听说要以赦免长达三百年以上的有期徒刑做为交换条件,把那个小偷正式以法术师身分迎入奥兹时,就更加意外了。」
(……小偷?)
我的脸抽搐着。但是一想起诸如说明会首日发生的一些事,就感到很有说服力。
……原来老师其实并非名侦探福尔摩斯,而是怪盗亚森罗苹吗?感觉会令冰鱼气愤的题材又增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