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画具舞会揭幕!
1.
城翠大学宫古园区,是使用座落在东京市中央的一大片土地建筑而成。
校地中以文、教育、综合科学、理、工、魔六科系大楼为首,林立着图书馆、体育馆与课堂大楼等建筑物,每栋大楼的外形设计都极具现代感(由于医学系有附设医院,因此只有这栋大楼位于东京西郊的三鹰市)。它们彼此之间铺设了石板路相通,由绿地及行道树组成了开放空间型的园区,与其说它是「大学」,倒不如说更有种「公园」般的气氛。
然后从上空鸟瞰园区时,会看到各科系大楼排成一个圆形在圆心的位置上矗立着一座堂皇庄严的白色时钟塔。这座相当于七层楼高的建筑物,好像是从哪个主题公园中搬迁过来改建而成的,同时也就此成为城翠大学的象徵。在那座时钟塔周围是一个叫做时钟花园的圆形广场,被学生当成休閑的地方。
然后从校园东门经由时钟花园、再接到校园西门的那条路通称为「大道」。城翠节的活动主要就是以搭建特设舞台的时钟花园为中心,沿着这条大道展开。
但是今天是雨天。室外看不到什么人,人群几乎都集中到离时钟花园最近的综科大楼、讲堂、体育馆、福利社会馆等地所举办的企划或活动会场了吧就在我仰望着伞外的天空这样想着时
「不过老师竟然不来,真可惜耶。她说的临时有事会定什么事呢?」走在我旁边的凛凛子歪着头说道。
「嗳,既然是老师的事,肯定是远超出我们理解範围之外的深不可测理由吧?」理惠以带着几分说笑的口气回答。不过很遗憾的,那完全是穿凿附会不过我想她也并不是真心这样说的,所以就把我的指正保留下来。
是的,在那之后我又缠住老师好一阵子企图说服她,但还是无法扭转老师的决定。我回到研究室与她们会合,她们各自用完早餐,借用老师的沐浴用具冲过澡以后,把老师留在研究室,就只有我们几个一起往「面具舞会」会场所在的综科A栋出发。
在那之前,我也曾经试着让她们打消前往A栋的主意,但是被不当一回事地驳回了,因为前去参加「面具舞会」是早就约好的事。当然我也没那么简单就放弃,但是我又说不出可以让她们不去参加「面具舞会」,而只由我一个人前去参加的道理(因为我不去A栋就没办法调查状况),所以我的意见就只能撤回了。
「对哩,我从刚刚起就有件挺在意的事耶。」理惠说:「跟在小周子脚边的那只猫是怎样?」
说着她指向在我脚边的那只黑猫。大家都用一脸颇为好奇的模样看着我。
是的,现在我脚边正有只黑猫跟着,那是只曲线柔和苗条的成猫。直直竖起呈三角形的大耳朵,长相有些阿比西尼亚猫的影子。它配合着我们的步伐,但是又对我们一副彻底漠不关心的态度,只是向前走着。
「呃它啊。」我低头看着黑猫说道:「是老师的使役魔。」
「使役魔?」凛凛子吓了一跳,略微拉开距离。「可是我记得这只猫就是昨天的那只,没错吧?」
我点点头。
「为什么使役魔会在这?」
「老师叫我带它一起来。好像是因为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有使役魔在这边,就算待在不同的地方,老师也可以知道我们的情况。」
「是法术师与『媒介』利用两者之间共振作用的听觉同调吧。」冰鱼说道,果然有两把刷子。
在解释魔学时,常会以音乐为例说明。甚至有句名言是这样说的魔学即音乐,理由就在于这两者的学问体系极为相似共通。
诸如施术对象的持有物、亲笔手书、头髮或指甲等身体组织的一部分,这类和施术对象有关的物品,在魔学上叫做「媒介」。要说的话就像是和施术对象有着相同频率的音叉般,两者之间会产生所谓的共振作用。就是当其中一方的音叉发音振动时,在远距离外的另一个也会自动发音振动的那个现象。
法术师与其手下的使役魔这两者也一样有着施术对象与媒介的关係,可以在两者之间产生共振作用。利用那个作用,可以把使役魔的耳朵捕捉到的声音,同样也让位于远方的法术师听到。这似乎就是所谓的「同调」。
「使役魔本身的『使役』还好,不过听觉的『同调』是隐密系的高等法术喔。其他好像还有当『同调』的施术对象是人类时,可以透过媒介了解那个人的身高、体重、病情之类的事。」
「钦~好厉害喔。」千里说道:「那我们现在所说的这些,老师也全都听得一清二楚罗?」
「只要老师现在有和这只使役魔『同调』就可以。」
「唔说来说去就是个会走路的窃听器嘛。对啦,这猫有名字吗?」
理惠一问,我的话就含在口中,然后不情不愿地回答:「说是叫做周。」
「啥?」
「和阿周一样的周?」印南微歪起头。
我有些痛心地点点头真受不了,这该不会是在暗示,对于老师来说,我算是跟使役魔差不多的存在吧?
不出我所料,大家笑成一团。
「周周过来~」
凛凛子蹲下,对黑猫伸出手。要是它就这样走上前来喵喵叫个几声那还算可爱,可是不巧这只猫只是抬头用它那金色的眼睛盯着凛凛子看了好一会,然后就像是在说「我对你这种人没兴趣」般的突然转开视线。真是一只态度很糟糕的猫。
但
「唔真是跟小周子一模一样嗳。」理惠说道,我难以苟同。
我们就这样一路走来,综科大楼已经近在眼前了。综科大楼群紧邻着时钟花园西北边而立,共有从A到E五栋大楼存在。不过从C栋到E栋是大学职员办公的职员室,与各科系研究室之类的研究大楼,所以实际上用来当成活动会场使用的只有A栋与B栋而已。因为所有科系的一年级学生要上的通识科目都是在B栋上课,所以我们对它也很熟,却很少有机会去A栋。勉强要说的话,也就只有要抄近路去B栋时会经过它的一楼走廊吧。A栋就建在时钟花园的西邻。
「可是。」凛凛子说着歪起头:「老师要是那么不放心,为什么不过来呢?虽然说另外有事,但是我想老师可以马上解决掉的吧。」
「这个嘛。」我也摆出歪头的动作:「一定是有深不可测的理由吧。」
2.
「这是个好机会。我就来告诉你,你所具备的那项才能『未来视』是怎么一回事。」
「老师,您知道『未来视』的详细内容?」
我在进入魔学系就读以前,也曾经试着调查过「未来视」,但是详细内容几乎没人知道。即使是在号称与人类史同样源远流长的魔学史上,也仅有寥寥几位法术师能够演术「未来视」,是种充满了谜的法术。再加上十六世纪时开始的狩猎女巫,更导致大多数的研究成果遭受湮灭。老师的回答极具冲击性。
「『创世六日之一』。」
「咦?」
「之一恐怕是除了你以外,唯一能够演术『未来视』的法术师了。」
「啥?」
我说不出话来了。
现在被奥兹保护的六位法术师,因为「六人」这个数字与圣经上的「创世六日传说」可以挂上勾,于是也被称作「创世六日」。老师是其中的第六位法术师,所以会被称作「创世六日之六」。而其中的之一和我一样会使用「未来视」?
「可是老师,我记得您之前说过并没有其他可以演术『未来视』的法术师存在」
说到一半,老师在提起之一时不愉快的声音让我若有所悟,于是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也许是老师对那个之一有什么反感之处,所以才儘可能不想提起这个人。
老师从鼻中哼了一声:「不管怎样,我接下来要说的东西并不是我研究调查出来的成果,全都是在那个之一的研究下搞清楚的。」
「啊,是。」
「首先,『未来视』是神智系法术。这个你至少也知道的吧?」
我点点头。
魔学主要可以大致分类成隐秘学、神智学、链金学三个系统。
研究诸如魔法阵与魔器的正确使用方式、仪式及典礼的正确进行方式等等法术演术作法的,是隐秘学。
研究如何干涉精神、心灵、灵魂等没有实体的超自然根源与其构造的,是神智学。
研究、控制、管理森罗万象基本物质之变化与反应的,是链金学。
所有魔学研究都归属在这三个系统之中,法术也不例外。因此法术师自然也会拥有其中之一的素质、培育其中之一的素养、擅长其中之一的法术。
关于法术师的素质与素养,也是用音乐打比方会比较容易理解。
法术师是乐手,然后隐秘系、神智系、链金系法术的演术则可以分别置换成弦乐器、管乐器、打击乐器的演奏。擅长弦乐器的乐手未必也擅长演奏管乐器与打击乐器。同样的,擅长隐密系法术的法术师,未必也擅长演术神智系、链金系法术。
法术师是才能之名。但是「才能」虽然只是简单两个字,显现在各人身上的方向性却有千差万别。
仔细想想,其实这是当然至极的事。就算在音乐中说到「有演奏才能」,实际上能够演奏的乐器也有弦乐器、管乐器、打击乐器等等多样化的乐器种类;就算光看弦乐器,也有诸如吉他、小提琴、三味线等无数乐器存在。实际上有演奏哪种乐器的才能?要专精哪种乐器?就会因人而不同。
而说起「未来视」,可以说是在那些乐器之中,使用「极为冷门的乐器」奏出的乐曲。在弦乐器中也有使用二胡或琵琶甚至更加小众化的无名乐器弹奏的乐曲,这样说应该就比较好懂了吧?所以在历史上能够演术它的法术师,似乎只是少数。
当然演术也和演奏一样是可以训练出来的,只要磨练自己的演术力,就能够使自己可以演术的法术增加。事实上老师就有着全能级的非凡演术力,能够演术所有系统的法术。(这也许只是因为老师是不合常理的存在而已。话说会有能够以职业水準演奏弦乐器、管乐器、打击乐器的乐手存在吗?)但是「未来视」可能果然还是需要更超越那些、已经进入特殊领域的才能吧,所以就连我这位老师也无法演术的样子。
老师说道:
「所谓的『未来视』,原本就是用来预知他人未来的法术。事实上那家伙也是在用自我意志预知他人的未来。」
那家伙应该是指之一吧,这就是说我的「未来视」并不完整罗?
「不,你起码有预知他人未来的素质,实际上也有过三次实例吧?」
「那是没错啦。」
「要说有什么不完整」老师又点了一根烟:「多半是你的做法有问题吧。」
「做法?」
「对。根据那家伙的说法,要预知他人的未来,需要让自己置身于忘我状态。」在说到那家伙时,老师的态度显得有些抗拒,不过还是继续说下去:「在太阳底下看不见星星;在狂风暴雨中分辨不出纤细的音律。同样的,在自己意识清醒的状态下,自己本身的意识会成为妨碍,以至于无法读取他人的未来。所以在对他人发动『未来视』时,似乎需要模糊自我意识与外界意识之间的界线在历史上承接神谕或预言时,也多半都是在那种忘我状态、自我催眠状态下进行的吧。虽然我不喜欢把搞不懂的事全都一股脑推到魔学上的做法,但是那些状况确实有极高的可能性,就是以他人为施术对象发动的『未来视』。」
要预知他人的未来,需要使精神处于忘我状态?
「这就是说我在睡眠时发动『未来视』,会预知到他人的未来是」
「是啊。也许睡眠时的精神状态,与那种忘我状态很相近吧。」不过老师又介面说道:「不过光那样还不能够预知他人的未来。」
「还缺少什么吗?」
「需要媒介。」
「谋介?」
「预知未来的施术对象之『媒介』。好像是利用那个共振作用介入他人,经由这个方法预知那个人的未来。」
有道理。记得在我以前发生的那三次实例中,国小时我曾经向成为施术对象的那个同学借过笔记本,国中时也曾经向级任老师借过某本乐谱。我在把它们带回家以后,晚上睡觉时发动「未来视」,所以预知到他们的未来,这样就解释得通了。是我从他们那里借来的物口叩,发挥出「媒介」的作用。
那
「可是请等一下。」我想到一件事,扬声说道:「既然以他人为施术对象的『未来视』需要有媒介,那我今天到底是以什么为媒介」
不,这根本不必多问。
利用媒介的共振作用,与位于远方的其他人连结起来,预知那个人的未来。如果这就是「未来视」的原貌,那么要如何才能在没有媒介的状况下与他人连结起来呢?
很简单,只要与施术对象位于同一个地方就可以了。
换句话说
「这就代表我预知到的未来,是和我一起待在研究室的那五个人当中某个人的未来罗?」
老师默不吭声,但是没有否定。
梦中的光景复甦了。
异世界。
在那里面寻路而逃,被戴着面具的男人追上、攻击
(那是那五个人当中某个人的未来?)
我失去了言语能力。
「周。」老师又丢出一个唐突的问题:「你的『未来视』是不是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频繁地自动发动了?」
「咦?」
正是如此。
虽然不是完全消失了,不过我是有感觉到,发动的次数以四月为分界逐渐减少了。我自己也有因此感到奇怪过。
「可是老师怎么会知道?关于这件事,我一句话都没跟老师说过耶。」
「哎,看你的样子就有那种感觉了。不过这种现象正是暗示着『未来视』的真面目是什么。」
「?」
「不懂是吗?也就是说『未来视』并不是预知,是预测。」
「预测?」
「是啊。只是它的命中率是百分之百,也就等于是预知了。」
老师对以沉默表达不解的我继续说下去:
「比方说现在外面在下雨对吧?这时候你正要往外面跑,然后你会怎样?」
「这个,我想衣服会被淋湿吧。」
我说出理所当然的答案。但定
「没错。从某些状况去推论出不久后可能会出现的状况,那就是预测。而所谓的『未来视』呢,用粗糙一点的说法来讲,就是在这种状况下最极端的案例罗这样说好了,用刚才的例子来说,外面在下雨,这时候你跑出去。那你就会被雨淋湿,说不定还会感冒发烧,如此一来你应该会去看医生拿葯。然后你说不定会在几天后的几点几分时,躺在床上吃下那个医生开给你的葯就像这样,从『现在』一步步预测出之后的『未来』不过在那些预测之中,只有确实存在的未来,才会在演术者心中凝聚成实像。」
「确实存在的」
「即使乍看之下很单纯的事物,实际上应该也是由肉眼看不到的各种要素交织组成的。虽说你现在马上走到正在下雨的室外会被淋湿,可是如果你有带伞,或者是根本就没有下雨就像这样,要使一个现象发生,需要无数的条件,只要其中有一个条件没凑齐,未来就会一下子转变成其他形式。有果必有因,所以相反地,只要能够完全掌握住其原因,要预测出结果就不是不可能的了。」
老师顿了顿:
「换句话说,『未来视』是基于施术对象的『现在状况』,去预估由它衍生出来的错综複杂无数『未来状况』,把诸多必然交会在一起形成的必然集合点让施术者感知到应该必定会发生的未来据推测,『未来视』之所以最多只能够预知到一周后的事,也是因为会形成更之后未来的可能性太过于错综複杂,以至于没有既定的未来存在之故。」
我一时间出不了声。形形色色的回忆涌出,在喉头消散而去。
「可是那跟我『未来视』发动的机会减少又有什么关係?」
「你『未来视』发动的机会之所以会变得比以前少,原因多半足出在你的心境变化上吧。」
「我的心境变化?」
「你说过你在十岁时把法术封印起来的吧。也就是说一直从你十岁起到不久以前,你就算预知到未来,也一直心灰意冷,没有想过要去改变那个未来,对吧?」
「是没错啦。啊!」
我听懂老师的言下之意了。「未来视」是种预测,既然如此
「对。『未来视』并不是那种让人操作因果律,创造出自己心目中未来的主动性法术,既然它毕竟只是种预测型的被动性法术,那么所谓的未来就完全只是种可能性。也就是说未来完全可以视现在情况改变。你之前就算预知到未来,也没想过要去改变那个未来,没有那份意志。所以未来才是容易既定的,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你没能去操控法术,所以被放着不管的『未来视』就拚命发动了。」
「」
「但是你在四月那个时间点以后有了少许变化。如果你预知到的未来会对自己或周围的人带来不利时,会想要设法解决所以就不容易产生既定的未来,预知本身也变得不容易发生。因为靠预知能力去改变那个未来,原本预知到的未来就不会发生,预知未来这个行为本身就变成一种矛盾了。」
「可、可是」我提出异议:「以前就算我会想要去改变我所预知到的未来,『未来视』还是会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