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突然一股脑地从头淋了下来,冷到我差点心脏麻痹。
莲蓬头。
妈的!我身上这套好西装都湿啦!
「你知道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吗?」
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修造抬起头,看是谁在说话。
川崎巫婆——。
涉柿多见子就坐在色情浴特有的「色情凳」上。这阿婆个头虽小,却依然气势慑人。身穿款式俐落的黑色礼服,披着猛虎花纹的外套。听说那件外套是用真正孟加拉虎皮做成的订製品。
我马上就明白自己陷入绝境。
「这里是哪里?」
修造拚命确认自己正面临什么状况。
首先,他知道自己被关在色情浴里。这里有浴缸,修造则躺在色情浴的气垫上。他想起曾经听破魔说过,涉柿多见子在川崎经营好几家色情浴。其中一家最近才关门大吉,店名好像是红粉先生。不就正好可以用来掩人耳目,拘禁某人吗?
接着,他的双手被固定在背后。根据手腕传来的压迫感,应该是塑胶手铐。细小却坚固,普通人三两下是无法挣脱的。
最让他想哭的,是涉柿多见子身边站了两个像健美先生一样的猛男。
这里就有两件事情让我想不透。
为什么他们一丝不挂?为什么手上还拿着锯子?
修造尽量停下思考,不去想锯子的用途,但直觉却让他神经紧绷。
全身的血液好像要结冰一样。至少把莲蓬头关起来吧?但他知道抵抗毫无意义。
「应该是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吧?」涉柿多见子沙哑的声音回蕩在浴室里。「我问你,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
谁知道啊!老太婆!
我是很想这样吼回去,但当然办不到。
「小火烤一下的明太子?」我选了个保险答案。
「那是啥?你吃这玩意儿就满足了?」
「也不是说满足啦,要下酒还是这个最好。」
涉柿多见子的嘴角稍微扭曲了些:「难怪你身上一股穷酸味。」
得意个屁啊!死老太婆!
「你鼻子可真灵啊。」我忍不住酸了一句。
「我呢,是用气味来看人的。长相或经历根本不重要。只要闻闻一个人的体味,马上知道这人对我有没有用。顺便告诉你,如果有家店面骯髒、饭菜难吃的中式菜馆,老闆在厨房里大锅炒菜,臭脚穿着长靴闷了一整天,那双脚就是你的味道啦。」
别中了她的激将法。涉柿多见子有何企图?
涉柿多见子的双眼像巫婆一样又狠又亮,继续发表气味的长篇大论。
「说给你参考一下,你知道叛徒闻起来是什么味道吗?就是臭掉的腌猪肉味。只要有人闻起来是这个味道,我二话不说就抓来严刑拷打。这不用理由,因为我从来没猜错过。上个月有个男的跟我借钱,还敢发出臭掉的腌猪肉味,我就在这房间里好好修理他。你很想知道是怎么修理的吧?」
涉柿多见子笑得嘴角都泛起白沫。她身旁的保镖则是面无表情,如雕像般动也不动。
「喂,你很想知道吧?很想知道吧?很想问个一清二楚吧?你想我为什么要挑这房间?因为莲蓬头可以冲掉很多东西啊。哼呵呵,哼呵呵呵。你看看,是不是很想知道啊?」
真是变态到破表。在甜心兔里明明是个抖M,讨债的时候却翻脸成了抖S。
所以保镖才会脱个精光?这样就省了一道工夫,不怕衣服沾到从刑求对象身上喷出来的很多东西?
我怕得膀胱紧缩,好像随时都会漏尿。
忍住!如果露出惊恐的表情,她一定会更爽!
「我没特别想知道。」
我鼓起勇气,乾脆地回答。
「啊,是喔。」涉柿多见子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淫笑。「那就让你实际体验一下吧。百闻不如一见,自己感受一下比较快。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回答我的问题才行。」
糟糕,造成反效果了!
冷静下来,她还没决定要刑求我。我只是跟涉柿多见子借钱,没惹她生气啊。
为什么我会被带到这里来?
修造像个修行的僧人,一边被莲蓬头沖着冷水,一边拚命回想。
大约一小时前(我被弄晕了,不太确定精準的时间),修造正在甜心兔工作,涉柿多见子突然带着一群保镰大阵仗地上门来。
我有不祥的预感。因为平时她只会带一个保镖,最多两个。店里气氛突然紧绷起来。
「店长借一下,没问题吧?」
就连兇恶的破魔碰上涉柿多见子,也只得挤出亲切的笑容说:「请、请自便。」
我就像被FBI抓到的外星人,双手给保镖架住,就这么拉进电梯。
「这个先给我喝下去。」
涉柿多见子推给我一个来路不明的小瓶子〈没有贴标籤,但很像蛮牛的瓶子)。
「这什么东西啊?」
「少罗嗦,喝下去。」
很明显,如果我不喝肯定看被保镖们揍到非喝不可。
「我喝,我一定喝,至少告诉我里面是什么吧?」
「就很方便的葯啦。」涉柿多见子懒得解释。「喝了不会死人,快给我喝下去!」
「这根本不算答案啊。」
「你希望把瓶子塞进屁眼里?从直肠喝也行喔。」
涉柿多见子把脸凑过来威胁我,那甜到噁心的香水直冲脑门,让我头晕想吐。
妈的!如果我有种,肯定对这老太婆的脸吐口水!
「好好,我喝就是了。」
一想到自己只能听话照办,难堪到都要哭了。
忍着点,明天才是好戏上场。不要把事情闹大,引人注目。涉柿多见子应该只是来关心一下后天能不能还钱。我想不到其他理由。
修造豁出去了,一口气喝光小瓶子里的液体。
一阵苦味之后,感觉舌尖有些剌痛,然后眼前一片黑暗,就失去知觉了。
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关在歇业的色情浴红粉先生里面。
「我只问你最后一次。」涉柿多见子从色情小凳上起身。「这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
「抱歉,我学识浅薄,想不出来。」
我还是怕到泄气了。
涉柿多见子走向修造,关上莲蓬头,停止沖水,然后蹲在修造身边,对他咬耳朵。
「是脑啊。」
我尿了几滴出来。这比我看过的任何恐怖片都还恐怖。这么说有点老套,但如果是做梦,拜託快点醒来吧!
那股过火的香水味让我胃酸逆流。
不妙,这样下去铁定会吐。
涉柿多见子一脸陶醉,摸着修造湿淋淋的头。
「人类最早开始吃脑,是摩洛哥人把羔羊的脑炸来吃,然后世界各国就流行起吃脑啦。法国有煽烤牛头对吧?印度也有吃咖哩山羊脑。其中最好吃的还是猴脑啦。吃法很简单,把活生生的猴头固定在圆桌中央,就只露出一点头顶。厨师用锯子漂亮地锯开头盖骨,让脑子露出来,猴头直接就戒了大碗;再把绍兴酒倒进去,用汤匙挖脑来吃。如果是小猴子,只要在头顶开个小洞,还可以插吸管进去吸呢。」
这下我总算懂了。涉柿多见子手上不就拿着一支大汤匙吗?还是前端有小叉子,用来吃葡萄柚的那种。
不行了,突破极限啦!
修造无法忍受,一股脑吐在色情浴气垫上。呕吐的酸味与甜腻的香水味融合在一起,薰得眼睛都快张不开。
「尽量吐个够。这里有莲蓬头,可以给你沖乾净。」
涉柿多见子温柔地摸着他的头。
「请、请饶了我吧!」
修造一嘴牙颤得喀喀响,拚命求饶。明知道多见子十之八九是在唬他,但还是全身发抖。这个老太婆应该会面不改色地吃人脑吧?
涉柿多见子的气势就是这么恐怖。不愧是人们口中的川崎巫婆。
「饶?要我饶你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被绑架,连脑子都可能保不住?
「难不成你背着我,偷偷摸摸干着什么坏事?」涉柿多见子吃吃地笑着?
不会吧!修造吓得连呕吐都忘了。
这阿婆绑架我的理由是……
「你、你知道多少?」
舌头有点打结。涉柿多见子已经掌握场面了。
「只知道你跟酒店小姐茉莉亚,到Lazona买了两个一样的波士顿包而已啦。」
不就是今天的事情吗……修造按照茉莉亚的指示,到Lazona川崎购物中心的体育用品店,买了两个波士顿包。为什么要两个?她不肯透露,只说「明天再告诉你」。
「你都看见了?」
不可能。像涉柿多见子这么显眼的老太婆,再怎么低调跟蹤,我都会马上发现才对。
「是我的朋友看见啦。」
不对,才不是朋友,是你派手下跟蹤我。
「……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说啥?」涉柿多见子刻意地耸肩装傻。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蹤我们?」修造不禁拉开嗓门。
「当然是从借了钱的那天开始啊。因为你身上有臭味。」
啊?臭味?
「不对劲的臭味。」
「是怎么样啊?」
这老太婆脑袋坏了?
「我刚不是说了?你有股穷酸味。像你这种孬货要借四百万,我当然会査你借去干什么。我也知道甜心兔的小岛,跟老主顾金森健都是你的同伙喔。」
……我太嫩了。明明跟巫婆借钱,却完全没提防她。
「那,你也知道我们的计画?」
「抢银行对吧。」涉柿多见子乾脆地说:「我也来帮忙。」
「没、没关係啦!」修造说得有点结巴:「那个……我们几个就可以搞定了……不劳您费心……」
光是明天要背叛破魔的计画(而且还不能被柯吉与健哥发现)就让我精疲力尽,要是再扯上涉柿多见子的话,肯定完蛋。这人绝对不受控制。
而且按照涉柿多见子的个性,抢了银行绝对会独吞这笔钱。
烂透了。做梦都没想到抢银行会事迹败露。毕竟我们就是群外行人啊。
涉柿多见子拿着大汤匙,狠狠地盯着修造。
「如果你拒绝,我会突然饿起来喔。」
「请别唬我了!你怎么可能吃人脑丨」
「吃啊。那可是务必的美味呢。猴脑跟人脑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啊。放心,我也让你吃一口。你知道吗?被固定在餐桌上的猴子,脑子给人挖呀挖的,还不会马上死喔。新鲜的猴脑味道,就像河豚蛋配上顶级奶油的味道喔。」
我又想吐了。
自己吃自己的脑……涉柿多见子就是敢为常人所不为,才会成为活传说吧。
「我知道了!我去找茉莉亚商量!」
当下的第一要务,就是离开这间没人会来搭救的色情浴室。明天如果运气好,抢到钱,还有机会逃离涉柿多见子的魔掌……吗?
不行,我相信自己一定逃得掉!
但大老闆又说话了。
「不行!别告诉茉莉亚我要插手!」
涉柿多见子狠狠拉起修造的头髮,扯断了几根,让他感到一阵剌痛。
「你要我出卖茉莉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