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email protected]轻之国度
我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其实没有任何特殊的理由。
我出生在极为平凡的家庭。
父母为人温和慈祥,偶尔也会表现出严厉的一面,他们灌输了我理所当然的伦理观念,期盼我能有一帆风顺的未来,含辛茹苦地将我养育长大。我的脑袋并没有不正常,小时候也没经历过什么悲惨的经验。
说也奇怪,我就是变成了这个样子。
幼稚园时,我拿石块砸了寻我开心的男孩子的头;小学低年级时,只因临时起意,我淹死了我平时餵食的野猫。也曾经花了四个小时,只为踩死长长一整排的蚂蚁,在升上国中前,我拔光了同性朋友双手的指甲。
这些事情令我的父母震惊、愤怒,最后他们接受自己的亲生女儿并不正常的事实,伤心欲绝。
而我则是充分把握了父母以泪洗面的理由。
因为我的心理和正常人的标準相违背。因为我的一言一行全都充满了反伦理、反社会性的风格,所以他们才会难过痛哭。
可是那时的我早已接受了这样的自己。换言之,我并不觉得对父母、社会而言,形同怪物的我有任何问题。
完全无法体会他人的喜怒哀乐固然是一种困扰,但我获得了更多的——愉悦。没错,无论是喜怒哀乐,他人的反应让我非常开心。
用石块砸那个男孩子的头时,感觉只有痛快两个字。犹记砸第一下时他还露出了茫然困惑的表情,但随即开始哭喊惨叫,最后浑身痉挛、淌着鼻血发出奇怪的声音。这一段变化的过程让我就像在玩游戏一样享受。
每天餵食的野猫慢慢愿意亲近我,固然教人开心,但那只野猫被我亲手抓着溺在水中痛苦挣扎的样子,也让我得到了同等的满足。
蚂蚁们辛苦地搬运糖果,还有被我一脚踩得四处逃窜的景象,都使我的思绪获得沉澱。
至于我那就读小学时交情最好的同性友人,除了玩在一起的往事以外,把她捆在椅子上用老虎钳一枚一枚地慢慢拔光指甲也是我一生难忘的回忆。
所以,纵使我的父母为我变成这副模样伤心喟叹、陷入绝望,我依旧沉浸在愉悦之中。
大概是再也受不了了吧。十二岁那年,父母抛弃了我。
『阳光洒落之家』——这里是一所透过在自然环境中团体生活的方式,为那些因故无法适应正常社会生活的小孩找回童心的设施。
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在大自然的包围下过团体生活就能找回失去的『童心』?但我很清楚,人类就是那种会想到这些逻辑失常的事情的生物。
所以我打算破坏一切。
被我盯上的,是一个年纪很小的小女生。她和担任职员、同时也住在这里的父亲一起生活……换句话说她是这个设施里唯一有父母的小孩,我选择她做为第一个祭品。
设施的小孩子每个人都有心理方面的问题。我挖出他们的心病加以利用,使其转化为嗜虐的心理并且发泄在祭品身上。同时,我也慢慢使那里的大人渐趋异常。反正会信奉『指引性格扭曲的小孩走回正途』这种冠冕堂皇大道理的人,本来就不可能是正常人物。愈是标榜正义,人愈是能变得残虐无道。我只不过让他们产生「不那么做,这个设施无法正常运作下去」的想法而已,崇高的伦理观念便能毫不犹豫地让暴力正当化——不知该说偶然或者注定,我天生具备了能完成这个目的的高度智商和能力——结果不出两年的时间,设施里的每个人都把联手虐待那个小女生视为家常便饭了。
他们就好比会挑最弱小的一只鸡欺负,至死方休的一群鸡。
小女生受不了那两年的虐待,从顶楼跳下自杀了。
所以我又选出下一只『弱小的小鸡』同样让他成为祭品。这次换了个男生,可是他并不如第一个小女生坚强,才不过半年左右他就完全崩溃,选择自焚身亡,还拉了其他五个小孩陪葬。这起事件也导致设施遭到勒令停业。结果连设施内部的人都没意识到我就是主谋,更遑论外人了。经过调查,他们认为我是被捲入集团失序的被害者,我没有受到任何处罚被送回了原本的家。
话虽如此,父母似乎早就猜到主使者是谁了,我在他们的眼中俨然成了怪物。被父母敬而远之的日子就这么持续了三个月之久——有一天,父亲跟我提起当养女的事。
听说有一远房亲戚的老夫妇,希望为他们的独生女找一个姊妹。
那个家庭姓秋津。
我很乾脆地一口答应了。反正我开始对父母的反应感到厌倦。
因此我成了秋津家的养女。记得是我刚满十六岁的冬天。
那儿位在县外的乡间,是屋龄有五十年历史的老日本民房。年过六十的夫妇和小了我一岁、名叫依纱子的女儿。那就是我的新家、新父母、还有新妹妹。
不过有两件事出乎我的意料。
首先,这对老蚌生珠的夫妇说想为女儿找一个姊妹其实是谎言。
其二是『首神大人』的存在。
他们真正想找的不是什么养女,而是失蹤了也没人会关心的年轻女孩。目的是砍掉那个女孩的头颅,把身体献给『首神大人』——如此一来便能为心爱的独生女消灾解厄,这对夫妇满脑子充满了这种偏执的妄想。换言之他们收留我就只为杀了我,结果不出我所料,他们在第三天的夜晚趁我入睡时偷袭。
当然,有件事也出乎这对夫妇的意料。
那就是他们偏偏收了我当养女。
我对他们展开反扑。同时我碰上了『首神大人』,目睹了真正的姿态。
铃鹿一族。
砍掉头也死不了,跟我这种不完美的人类有着云泥之差的真正怪物。
只剩一颗头颅被关在鸟笼中的她向说我道:
——你很有意思,当我的女儿吧。
于是我回答:
我明白了。
只剩一颗头的怪物当我的母亲,比拥有正常伦理观的亲生母亲和疯狂的老太婆感觉要有趣多了。就不正常这方面,她很适合当我的母亲。
我称呼她为『母亲大人』,对她既敬畏又崇拜,她所说的话我全都当上天的启示。我习惯以这样的设定和母亲大人相处。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根据母亲大人的说词,秋津家夫妇在大女儿因病于四十年前去世之后,便一直膝下无子。因此好不容易再生下依纱子之后,他们便被害怕女儿又会被疾病带走的强迫观念给制约住了。后来他们偶然在山上发现因铃鹿内乱失去了身体的母亲大人——从此将她视为不死的化身,奉为崇拜的偶像。
那对夫妇是在大女儿病死的时候失心疯的吗?还是依纱子出生的时候呢?抑或在碰上母亲大人的那一瞬间?
母亲大人确实需要一副新的身躯,但过去留下的旧伤尚未完全治癒,纵使当时他们砍下我的头,也没办法接上我的身体。依纱子的父母没有搞清楚这件事,也或许是他们再也等不及了。不儘早让首神大人复活的话,女儿可能会罹病而死——大概是这样的焦虑逼使他们匆促动手吧。
我决定让依纱子当母亲的身体。当然这是我未来的计画,而且她本身是对这些荒谬事一无所知的普通女孩,于是我逼疯了她做为权宜之计。
不过我觉得这样的结果有点可怜。
她的父母是为了女儿好,希望女儿能平安健康才发狂的。我希望帮他们实现愿望,因为这样比较有趣。
所以我决定成为秋津依纱子。
我捨弃了自己原先的身分,继承了她的名字与存在。换句话说,只要依纱子(我)平安健康,等于老夫妇的爱女依纱子(她)也平安健康,这有点类似铃鹿一族的『丧服』。不过光是不用调换头颅这点,感觉就比铃鹿的丧服要优美多了……即便是我,也是懂得欣赏美的。
母亲大人的目的很像是要对同族展开复仇。我义不容辞地帮忙了。
做为复仇计画的一环,我选择一族的女孩们照例都会就读的白州高中升学。要骗过真正的依纱子就读的国中非常简单。我以「身受重伤」为由,毕业典礼前的第三学期后半段全都请了病假,然后顺便请学校把考试用的参考书籍全都送到家里。剩下的步骤只需把资料的大头照换成我的就好。
同一所国中的学生除了我以外没人报考白州高中,该所高中位处学区外也是原因之一。多亏如此我才能光明正大地前去参加入学考试。
享受了约莫一年的校园生活,秋去冬来——铃鹿的村落发生叛乱,被大火烧毁。
我向母亲大人以外的所有人佯称自己是铃鹿一族,直到现在。
※
能认识铃鹿一族,和她们产生交集是一个非常美妙的偶然。
不过我在白州高中就学的期间,还发生了另一件幸运的事。
那就是我遇见了他。
我——秋津依纱子恋爱了。
没什么特殊的理由,也有可能是我对他一见锺情。自从和他同班以后便莫名受他吸引,我主动找他攀谈,两人交情愈来愈熟。直觉也不见得都是一文不值的,和这个人谈得愈多,我心中愈是肯定。
不会有错,就是这个人,非他莫属。
当我知道叛乱髮生两天后他碰到了逃进学校的枯叶时,我十分吃惊。
我甚至开始怀疑我会喜欢上他其实是命中注定。
所以我想要得到他。
绝不把他让给枯叶和灰原吉乃。
一定要让他专属于我。
心理有缺陷不正常的我居然也会恋爱,这或许是很可笑的一件事。事实上,繁荣派那帮人似乎把我会对他那么执着的理由,归咎于不过只是好奇心的趋使,或我对枯叶的忌妒。
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
我也是会跟常人一样谈恋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