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二月下旬,随着绚子的祖父鹰栖尚幸回国,而掀起的情人节大骚动已经平安落幕,校内也恢複平静。三月即将来临。一段日常生活的终点,别离的季节即将到来—— 
「啊!」 
在校庭上课的第五堂比亚特利斯控制实技课结束后,护正和同学们一起走回校舍,在连接体育馆与校舍之间的走廊上,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因而喊出声来。 
他伸手戳戳身旁的渡边的肩膀: 
「喂,那个人是学生会长对吧?」 
「喔?嗯,三年级情报科上一节好像是体育课。」 
就读东比大附属高中三年级情报科的学生会长周藤摩耶,正和同班的女学生们一边谈笑一边前进,好像没有发觉护的存在。因为刚上完体育课,他穿着一身不太适合他的运动服。 
「不好意思,渡边。」距离下堂课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护向渡边开口,闭起一只眼睛合掌拜託说道: 
「你先回教室去吧,我正好有事要找学生会长。」 
「教古文课的伊东很罗唆的,你可别迟到了。」 
「嗯,没问题。」 
一阵寒冷但却是舒爽的冷风,吹过春意尚未萌芽的东比大附属高中校园。护笑着点点头后转过身,一边用全身感受即将结束的残冬,一边向前跑去,从背后叫住学生会长。就像护转学进入东比大附属高中前,因为不知道该不该进校门而犹豫不已时,学生会长用开朗有活力的声音招呼他,带他参观校园的时候一样。 
「学生会长!」 
「嗯?这不是护吗!」 
学生会长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在发现护的身影后露出微笑。 
「是的。我有些事想和学生会长说……」 
「等一下。」学生会长制止了护,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我已经不是学生会长啦!」 
「咦……对喔!对不起,学生会长——啊……」 
学生会长「噗嗤」地笑出来,围绕在学生会长身边的女学生们也轻笑出声。 
「呜……」护说不出话来了。 
没错。学生会长的任期已经在前阵子结束,学生会长也不再是学生会长了。话虽如此,因为对护而言,从他们初见面时开始,学生会长就一直是「学生会长」,所以印象很难在一时之间切换过来。 
护为难地搔搔头,学生会长催促着他: 
「算了,你继续叫我学生会长,我也不介意啦!有什么事?你想和我说什么?」 
「啊……是的。不好意思,学生会长——」看来这个喊他学生会长的习惯,在短时间内是改不掉了。 
「那个……你有听副会——不对,是汐音学姊提过了吗?」 
学生会长似乎立刻听懂了护指的是什么: 
「喔,有啊——哈哈,大家的心意还真是让人高兴。就是学生会的成员们,要为我办什么活动的事吧?」 
「是的。」 
毕业典礼将在三月三日举行。 
那一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但同时也是学生会长要离开东比大附属高中的日子。虽然寂寞,但我们得用笑容,而不是泪水送他离开……护心里一直这么想着。于是在前几天,他向学生会干事们提出了一个提议。 
——大家一起来欢送学生会长吧! 
不只为了庆祝毕业,这场欢送会同时也包含着对于在这所学校里,最为大家着想的学生会长的感谢。所以,虽然对其他的三年级学生过意不去,但这是专属于学生会长的特别欢送会。 
「为什么我要为了那个笨蛋会长……」除了绚子一个人难为情地闹起彆扭之外,「好耶!」其他人全都立刻大大地表示赞成。因为,周遭所有的人都很起劲,绚子最后也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头。 
我受到学生会长很多照顾——护髮自内心这样认为。 
如果没有学生会长,学园生活一定不会变得如此精采,他也是最了解护与绚子的人。学生会长教了护很多东西,偶尔也会对他恶作剧,但真的给了护许多美好的回忆。护很尊敬学生会长。他觉得能够认识学生会长真是太好了。 
护很感谢他。 
非常感谢他。 
护抬头仰望学生会长,微笑着开口说道: 
「因为大家都很喜欢学生会长啊!当然,我也是、绚子学姊也是。」 
「谢谢你,护。」学生会长彷佛发自内心感到欢喜地眯起眼睛。看到他的表情,就连护也跟着雀跃起来。「真期待,你们到底要準备什么样的活动呢?」 
「关于这个……你或许也从副会——汐音学姊那里听说了,大家的讨论实在很难整合出一个结果……」 
哈哈……护笑了几声,回想起开会的情况。大家虽然讨论了一小时左右,但是从固定节目到奇特的点子等五花八门的意见都争相冒了出来,结果完全没有统合成一个结论。 
「原来如此。」学生会长笑着说道: 
「要管束那些成员可是很辛苦。汐音应该也吃了不少苦吧!」 
「不过,如果是副——汐音学姊,应该马上就会适应。一定没问题。」 
「因为,她是周藤同学的妹妹嘛,」「除了品味以外,她都表现得很好。」 
听到护的回答,学生会长身旁的女学生们也赞同说道。「……但是,汐音没有那么坚强——」学生会长突然露出认真的神情想要说些什么,「咦?」但当护眨眨眼睛时,他立刻又恢複开朗的表情: 
「不,没什么。话说回来,是吗?你们还没有决定要怎么庆祝啊……嗯……」 
「所以,我才想要过来问问学生会长。这是我在午休时间与绚子学姊商量之后,两个人想出的办法。我们还没有和其他人说,是我和绚子学姊独断的——」 
「这样的话,如果我现在提出要求,你们愿意考虑看看吗?」 
「——决定……没错,就是这样。我和绚子学姊想到的方法,就是直接来问学生会长你希望我们做些什么,用答案当作参考。真是的,你别先说出来嘛!」 
「抱歉、抱歉。」看到护闹彆扭地嘟起嘴巴,学生会长连声道歉。他的模样让护轻轻一笑,放鬆力气垂下肩膀,问起学生会长的期望:「你有什么要求呢?」 
「不管我说什么,你们都会接受吗?」 
「当然!请儘管开口吧!」 
护充满干劲地拍拍胸口保证。如果连过去照顾自己的毕业生的要求都办不到,那还算什么在校生?「这个嘛……」学生会长露出沉思的表情,仰望着天空沉默了几秒钟—— 
「——不。」 
但他突然扬起嘴角,将目光栘回到护的身上: 
「难得你们说要替我庆祝,如果提出现场临时想到的要求,未免也太浪费了。绚子愿意为我做点什么的机会,可是很少见啊!」 
学生会长注视着护的眼神,宛如小孩子般闪闪发光: 
「这么做如何,护?距离毕业典礼还有一点时间,可以让我仔细想想该提出什么要求吗?」 
「啊,原来如此。」 
这真像是学生会长会说的提议,护理解地想着。距离毕业典礼还有两个星期,时间还很充足,应该没问题吧!护想要让他们的心中,还有学生会长的心中都能留下毫无遗憾的回忆。 
护真挚地点点头: 
「说得也是,我想应该无妨。那么,我会通知其他人。希望你能儘快告诉我们。」 
「OK,我会儘快告诉你答案。」 
「不过,学生会长可别跟我们客气喔!」 
护说完之后,竖起了小指伸出来,「思?」学生会长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低头望着护的小指问道: 
「这小指是什么意思?」 
「打勾勾。不管嘴上怎么说,我觉得学生会长其实足个相当体贴别人的人。你要和我约定好,不可以和我们客气,请你儘管任性一下。只要是我们办得到的事,不论什么我们都会儘力做到。」 
护以认真的语气说道。学生会长一开始还忍着笑,后来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看到他的笑声变得越来越大,护不禁楞楞地歪着头髮问: 
「怎么了?」 
「不,我是想到了绚子。总觉得我能够明白,绚子想宠你想得不得了的心情啊——最近这阵子,绚子对你似乎变得有点大胆呢!护,你差不多也该告诉我了吧?你过生日的时候,和绚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记得绚子的行为,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变得大胆起来……」 
这番话令护不禁手足无措。 
大家在绚子家一起庆祝他的十六岁生日时,护与绚子两人在前往找尚幸谈话的途中,绚子把生日礼物与情人节巧克力交给他,然后话题不知为何朝着奇怪的方向转去,绚子竞说出「你也想摸摸看我的胸部吗?」这种爆炸性的发言,害羞的护犹豫到最后还是点点头,于是在现场气氛的驱使下——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护变得面红耳赤: 
「那……那是…………秘密。」 
「是秘密吗?真可惜。」 
「学生会长,记得打勾勾!」 
「嗯。」 
自从护转学进入东比大附属高中后,已度过四个月的这一天。 
在这个即将面临离别的日子里,护与学生会长打勾勾做了约定。 
洋溢着希望、直率、纯粹的阳光自晴朗蓝天倾注而下,将寒意一扫而空,光芒里充满了温柔,足以令人暂时忘却寂寞与悲伤。就在那样的午后和煦阳光下,他们做了约定。 
毕业典礼近在眼前。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他必须露出笑容面对才行。即使他在脑海里明白无论是神明,或是比亚特利斯的奇蹟,都无法停止时间的流逝,这是任何人都无力改变的,这也是值得庆贺的事,但是——令人悲伤的事依然悲伤,令人寂寞的事也依然寂寞。 
* 
在小学高年级,还有国中的时候都是这样,所谓的毕业典礼总是会事先进行綵排,指导学生们典礼的进行程序以及该以什么顺序入席等。从以前开始,护就对这个「毕业典礼綵排」感到很棘手,原因不是出于无聊。 
而是因为一想到正式的典礼,他就会想哭。 
「剩不到两星期了——」 
现在是二月下旬,星期五的放学后。为了参加定期会议,护朝学生会办公室走去,他回忆起刚才的毕业典礼綵排,大声地叹息。 
「对呀!不到两个星期之后,学生会长就要毕业了,真是开心。」 
「绚子学姊,」不过,听到走在身旁的绚子如此回答,护头疼地皱起眉头。说到绚子,只要一聊到有关学生会长的毕业典礼的话题,她总是这副模样。 
「请别这么说啊!等到学生会长毕业之后,即使是绚子学姊也会觉得寂寞吧?」 
「不,我一点都不觉得。啊……快给我毕业吧!这样一来,我的学园生活也会变得惬意——」绚子用开玩笑的口气说着并扬起嘴角,朝护瞥了一眼,不禁心中一惊:「——等……等一下,护。等等,你别露出那种表情嘛!这样不就像是我的错一样。」 
咦?护停下脚步: 
「我刚刚的表情很奇怪吗?」 
「是很奇怪啊!真是的,如果你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给我看,那叫我到底该如何是好…………听我说,护。」 
绚子转到他的正面,用那双宛如黑玛瑙般的眼眸注视着护,伸出食指戳戳他的鼻尖。哇啊,在近距离下看着绚子美丽的脸庞,令护髮出完全无关的感叹,心狂跳不已。绚子学姊果然很美。她那张就连偶像明星也比不上的端正脸孔蕴含着强而有力的生命力,显得闪闪发光。 
「我不是不能明白,你对学生会长的离开会感到寂寞。即使那家伙从这所学校毕业,我也感觉不到半点寂寞,就连蚂蚁触觉般的寂寞都没有。不过——」 
绚子的眼神无论何时都不会动摇。 
在那双无比澄澈的黑色眼眸彼端,映出了她强韧、激烈的意志: 
「这又不是永别,如果你不振作起来的话,那又有什么用呢?基本上,大家从这里毕业之后都会进入东比大,等到两年之后你又可以和学生会长在同一所学校里上学了吧?可是,自己提议要替他庆祝的人却消沉起来,那怎么行呢!说不要用泪水而是要用笑容欢送他离开的人,不就是你吗?」 
「——你说得没错。」 
虽然,他也以为自己明白这个道理。 
护沮丧的垂下头,接着猛然振作起精神——「哈哈!」他拾起头露出微笑: 
「对不起。谢谢你,绚子学姊。」 
绚子近在咫尺的美丽脸庞上掠过一阵动摇,慌忙地抽身退开。 
她害羞地忸忸怩怩了一会儿,然后咳了一声,重新将目光转回护的身上,脸上带着微笑开口说道: 
「很好。」 
他们彼此对望、彼此微笑,两人之间流动着令人舒服的沉默。光是交换一个眼神,就能从中感受到许多事物。时间彷佛为了这一刻而停止,那是如融化般地甜美,如燃烧般地热情、闪闪生辉的幸福。护抱着像是颤抖的感动,深深品味着那股在胸中深处感受到的情感。 
啊,我好幸福。无论碰到痛苦或悲伤的遭遇,只要有绚子在身旁,他就能跨越难关。这不是预感,是一种确信。护与绚子之间明确存在的羁绊之强韧与那种舒服的感觉,都充塞在他的心中。这个世界因为有绚子的感情而闪耀,而护的感情令世界发出光芒。 
「既然明白的话,就别说太多软弱的话喔?」 
「好的,我不会说。」 
「这才是男子汉嘛!」 
绚子高兴地回答之后,露出有点犹豫的神情。 
「绚子学姊?」当护笑咪咪的询问,了……来。」绚子轻声说着,对他伸出右手。不过她的手上什么也没有——咦!看到绚子害羞的表情,护突然领悟了她的意思。 
这个意思是——要我牵她的手吗? 
「你不愿意?」绚子一脸难为情地垂下头,有点撒娇似的扬起眼睛,战战兢兢地问他。 
当然,别说不愿意,如果是绚子的话,护想和她二十四小时都牵着手,时时碰触对方。但现在正是导师时间刚刚结束的放学后,附近有许多学生来来去去——事到如今,在意这些又有什么用。想到这里,护下定决心: 
「那……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嗯……嗯。请吧。」 
绚子的手很温暖。 
他们再度迈步走向学生会办公室。 
虽然四周的人都在看着他们,但还在可以忍耐的範围内。 
呜,我好像不再在乎这种事了—— 
护并非不会觉得丢脸或害羞,而是能与绚子手牵手并肩前进的时光太过幸福,足以把那些尴尬的感情全都压下,令他感到毫不在乎。虽然脸颊微泛红晕,却依然抬头挺胸堂堂迈步前进的绚子,一定也抱着同样的想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