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logue-2nd:我们走吧(She was yet) 
『那就这样,晶。明天学校见。』 
留言的声音结束。 
所以我将手机稍微从耳朵旁边移开。 
明知对方已经不存在任何地方,还是趁机说声: 
「非常谢谢你……殊子学姊。」 
得不到回答—— 
我在一切结束之后才发现这段留言。 
那是昨天深夜打来的电话。我已经睡了。 
在漫长的来电铃声结束转接语音信箱之后,她虽然对着空气,却能预测我会以什么节奏对她的留言做出反应。那个留书确实很有她的风格。 
然而无论我如何回应,她都已经听不到了。 
我心想:为什么会这样? 
无论如何后悔都不够。 
无论祈愿有多么强烈都无法实现。 
感觉最不可能死的人,竟然就这样第一个死了。我不懂这代表什么意思。 
「主人……」 
我坐在沙发上。仍然穿着制服的硝子从背后呼唤我,语气显得有些犹豫。 
「也让我……听听看好吗?」 
「好。」我将手机递给硝子,回话的低沉声音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接过电话的手不住颤抖,眼睛又红又肿。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想不到任何安慰她的话。心中只有自我厌恶、愤怒、以及其他莫名的情感不断翻腾,光是压抑自己、让自己不要吼叫出声就已经用尽全力。 
硝子按下重听,将手机贴到耳边,又哭了起来。 
我不敢看她流泪的模样,别过头去思考。 
那个家伙不知道会不会后侮? 
因为原本说好要用在小芹身上的力量,最后给了舞鹤,无法完成对我的承诺。以及没有达成我交给她的责任。 
不知道她逝去时是否不带任何悔恨。 
——逝。去。 
那个家伙去了哪里?到哪里去了? 
就算有死后的世界,那个家伙、那个被排除在这个世界之外的家伙—— 
是否能够到达那里? 
如果我死了,是否能够到达那里?还能再见到那个家伙吗? 
还是即使用尽任何方法,也见不到她了? 
「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大概是听完了,硝子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我,即使是我,也无法止住她的泪水。 
只有一个人办得到。就是她。 
「……硝子。」 
我低着头说道: 
「我们来研拟今后的对策……我要设法和小芹以及良司接触,最好是在今天晚上。」 
没错。我们必须继续走下去。 
无论多么伤心,无论多么后悔,还是得继续走下去。 
否则——会让他们抢先下手。会来不及。 
「到底……在说、什么?」 
硝子抬头看着我,一边哽咽一边开口: 
「到底在说什么?现在不是、做那种事的时候……!主人、难道主人!」 
「罗嗦!」我不禁怒吼。 
这是我第一次将激动的情绪发泄在硝子身上。 
但是我忍不住,就是忍不住这么做。 
「你……你打算在这里停下脚步吗?」 
「主、人……?」 
「你也知道吧!那个家伙是因我而死,是因为我的过失而死。是受我连累而死,是我因为自己的私事连累她而死!所以……所以我们已经不能回头!已经不许回头了!因为……要是回头一切就会白费?就会毫无意义?我……我不要。我不想让那个家伙死得这么无谓。如果我是这种、这种为了这点程度的小事就停下脚步的笨蛋,那么她为我而死又算什么!」 
没错。 
我之前说过好几次。 
说过要利用她。 
说过要尽情使唤她,最后毁灭她。 
这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我要一直这么说? 
不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在发生这种不幸时背负一切吗? 
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无法逃避、无法辩解吗? 
「所以……我要继续前进。我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今天晚上我就要把小芹带回来,并且以此为出发点……开始向爸爸和妈妈展开反击。 
我要一直战斗,战斗下去,用我这双手弒亲,因而不断犯下对朋友见死不救之罪也无所谓! 
我们的名字是什么,硝子?……是『全一』(all in one)!没错,是世界终焉(curtain fall)!有如世界末日的黑暗地狱,是我们安稳生活的基石!」 
有一半是在说给自己听。是在斥责我自己。 
「所以……所以我要命令!命令你! 
站起来,然后走下去!向前走! 
然后……用我们的未来,以及世界的幸福……抬头挺胸面对那个家伙!」 
「……是的。」 
我在怒吼之后用力喘气,硝子在我眼前站了起来: 
「是的……主人。」 
即使还在流泪。声音也在抖动。 
然而她还是站了起来。 
「我们走吧。今天晚上是关键。」 
她毅然决然地看着我,哭泣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再哭下去,也只会惹她生气。」 
所以——我也笑了。 
「準备好了吗,硝子?」 
「尚未就绪,主人……不过,儘管如此……我们还是要走。」 
听见她的回应,我重重点头。 
压抑自己的悲伤,握着硝子的手。 
朝玄关踏出一步。 
++ 
她一路上都搞不清楚自己走在哪里,回过神来已经在前往远见家的路上。 
太阳早已下山,时间是晚上九点。 
战斗结束、离开学校之后,她就一直是这样,连家也没回。 
开殷虚界涡的后果,让她的身体极度疲倦。 
她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只有眼睛格外有神。不知道是自己会先昏过去,还是天会先亮。虽然她不知道,但是也觉得无所谓。 
来到远见家面前,她恍恍惚惚地思考。 
——我到底想干什么? 
那个家伙已经不在这里了。 
应该有那个家伙的家庭,少了那个家伙依然存在。 
难道她想看到那种景象吗?没有这回事。那么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理由只有一个……因为她不得不看。 
儘管她的脑袋一片混乱,无法整理出一个结论,还是强烈地如此心想。 
事情会变成这样,全部都是她的责任。 
所以她必须背负一切。她决定要这么做。那么就必须去做。 
她来到门前。 
準备按门钤。她的手正在发抖。她斥责自己。再两公分就能按到,距离却是那么遥远。 
这时传来「喀嚓!」开锁的声音。 
「咦……」她心中一惊,手缩了回来。 
门打开了。 
「咦?蜜……」她的妈妈前来开门。 
难得她在这个时间已经回家。儘管如此,妈妈还是询问蜜: 
「怎么了吗?」 
「……有点事情……」 
说出这句话都费了她好大一番工夫。 
「进来吧。」妈妈一如往常地板着脸,请蜜进去。 
她走进玄关。没有那个家伙的鞋子。光是这样就让她呼吸困难。 
脱掉鞋子,走进家中。 
「你有什么事……咦?等等,蜜?」 
她丢下一脸讶异的妈妈,直接穿过走廊走上楼梯。 
妈妈没有跟来。 
二楼是一间又一间家庭成员的寝室。右侧从里面算过来第二间。 
她站在门前,屏住呼吸,扭动门把——打开门。 
一开灯,她看见房间里面的生活痕迹。 
书架整理得很整齐,次序井然。有很多法国文学书。 
看见雨果、鲍里斯,维昂等人的作品,让她想到:对了,她喜欢这种没有条理的东西。 
书桌上有几本教科书,以及笔记型电脑,还有漫画。 
墙上挂着穿衣镜,底下放着一叠时尚杂誌。 
打开衣橱发现便服不多,还挂着几套制服。 
以一个十八岁女生的房间来说东西不多。不过,她早就知道那个家伙没有什么慾望,也知道 
她从以前就得到太多物质,因此感觉腻了。 
床铺相当凌乱,没有折好的睡衣丢在床上。 
彷佛可以听见:反正回来还要穿,随便了。 
仔细一想,这是她第一次进入那个家伙的房间。那个家伙说过好几次「来玩嘛」之类的话,只是都不正经。而她每次的回答都是「不要闹了」。 
她渐渐感受到,那个家伙曾经在这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