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阴暗的地下室。
上下左右都用石材密密砌起,几无缝隙。天花板特别高,竟有三公尺之多。靠近天花板的墙上各有一扇方窗,只有那里透进光线。窗上镶着毛玻璃,还有几根细铁条。
室内面积约为普通人家的客厅一般大,只是多了一道坚固的铁栅栏,将房间分成四六比。除了一道楼梯可通往上层以外,没有别的出口。木製的楼梯相当陡,顶端是一扇装在天花板上的木门,现在是关上的。
栅栏中铺了两块旧的厚床垫,上面都铺着毯子,维尔和艾莉森分别仰躺在上面。两人身上都盖着大衣,还多一件厚质的毯子。
其中一人突然睁开眼睛,猛然坐起,任毛毯和大衣滑落。接着又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离开床走到石地上。
匡!
一记响亮的声音,是那人的肩膀撞到栅栏。
维尔被这声响惊醒,睁开了眼睛。
喂!来人啊,随便谁都好,快点来啦!喂!
艾莉森对着天花板上的木门吼道。她双手抓着栅栏用力摇,上了锁的铁门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寂静良久之后
我看上面大概没有人在吧。否则这么吵,一般人早就来看了。
维尔在她后方淡淡地说道。
他穿着大衣坐在床垫上,两条腿向前伸出,一手胡乱抓了抓头,又左右甩了甩,像要甩去睡意似的。
艾莉森走回去坐在维尔身旁。她只穿着飞行用的连身制服,大衣搁在被铺旁,随身的小布包则不见蹤影。
艾莉森坐了下来,叹了一口气,忿忿不平地说:
可是!为什么我们就得遇到这种事?
不知道。
维尔冷静地回答她。接着又问她肩膀怎么样?艾莉森点头谢谢他的关心。
然后她转过头去,直视着维尔。
该不会是不,说不定就是。可是也许这真的就是原因!
咦?
维尔看着艾莉森。听她又继续说道:
这个村子里的人其实是靠做金饰过生活的,所以无法忍受外人进入。
她说得十分认真。
哦不是我想不是。
维尔含蓄地否定她的推论。
那改成其实是靠鱼子酱呢?
我觉得更不是。
哦,是哦
只见艾莉森又站了起来,大步走到栅栏前放声高叫:
那还有什么理由要把我们关在这种阴森森的鬼地方呢?搞什么!开门啦!谁是负责人,给我出来!我真的生气罗!
唉
维尔叹了一口气。
艾莉森吼累了,又走回维尔旁边坐下。
我看他们是不打算露面了。
维尔如是说道。
不过艾莉森,那些人好像不是为了我们才把我们关起来的。
房间的角落放了一个塞着软木塞的木桶,一旁有杯子,还有两条看来硬梆梆的长砚。另外还摆了几条大毛巾。
好像是耶。只不过莫名其妙就被人迷昏关在这种笼子里,实在教我不服气!
也是啦。
艾莉森又看看维尔,再望向天花板,对着想像中关他们的那个人咆哮道:
既然要关,就弄个乾净点、有淋浴间的套房来嘛!听到了没有!
坐在地下室的床垫上,维尔问道:
我想一定是误会吧。大概是什么误会,让他们误以为我们是可疑的人,所以说不定他们正在附近的村子叫警察来,到时候我们就能解释清楚了。
是吗?不过既然这样,我们也没理由非待这里不可了。
艾莉森看了看手錶后,站起身说:
我们现在就逃出这个监牢,早点离开这种怪村子吧,不要浪费时间了。
满有道理的问题是该怎么做?
艾莉森走近栅栏,摇一摇小小的滑门。
这外面的锁很普通,用一根髮夹就能打开呀,我以前学过。所以长官说,飞行员就算被俘虏也不必惊慌。
可是我们在牢里,手构不到啊。
所以要到外面去嘛。
怎么出去?
艾莉森默默指着墙壁上缘。维尔抬起头去。
窗子?
拆掉那个铁窗,以我的身材就能钻出去了。
拆掉铁窗?
咱们来动手吧,你照我的话做。
在艾莉森的指示下,两人便展开作业。
首先要把毛巾撕成长条。再把床垫的小洞挖大,用里面的弹簧尖勾破毛巾一角,然后一人抓一端,就这么将它撕裂。再将布条末端互相打结,浇点水在结头使它湿润,之后合力拉紧到有水滴出为止。
这样就绝对不会鬆开了。这是用来绑紧鞋带的窍门唷。
就这样,他们做了两条长度可达天花板的布绳,又将两条结为一条。
最后把床垫拖到窗下,离墙壁有一点点距离的位置,再将两块床垫叠在一起。
好,来爬了。
艾莉森这么说着,将头髮藏进衣领后,接着便做起柔软操。
艾莉森,你可以吗?
哎哟,你忘了是谁教你爬树的吗?
只见她往墙壁走去,站在墙壁角落呈直角的地方,手脚附在左右壁面上。
安、安全吗?要不要把床垫放在正下方?
没关係,就放在那里。不过你要先把绳子準备好。来罗。
艾莉森开始攀岩。她的双手双脚像是按在墙上似的,灵巧地在石块间的缝隙施力。维尔就在床垫旁看着她的动作,几乎不敢眨眼。他的一只脚搁在床垫上,深怕若有什么万一,马上就能把床垫踢过去。
维尔的担心像是多余似的,艾莉森轻轻鬆鬆便爬到了天花板附近。但见她一手扣在窗缘上
嘿!
另一手也攀上去。接着,从悬垂在墙边的姿势,以窗缘为支点一口气撑起了身体。她腾出左手抓住铁窗摇了几下。
果然还满牢的。
艾莉森改用右手拉住铁窗,双脚抵在墙上,以此支撑身体,然后转向下方的维尔伸出左手。
什么?干嘛?
绳子。给我一头。
维尔连忙把脚下的布绳拉过来。
要丢罗。
说着,他将一头抛向艾莉森。艾莉森一次就接到,并将绳子从铁窗最左边的格子穿过去,然后往右送,再从最右边的格子拉出来。全都以单手进行。
再来,她改用左手抓着铁窗,以右手将绳索向身后拉。好几次有结头卡住,她都小心地一一穿过。
最后,在绳子贯穿中央,绳索的左右两端已经等长地垂到了地面。艾莉森叫维尔拉稳绳子,她便顺着绳子滑到地面上来。
铁窗的框嵌进石头里。我们把它拉出来吧。
他们便一个抓着一端
好了吗?预备
两人同时用力拉。铁窗一开始只发出轻微的轧轧声,但在拉了两、三次之后,铁条已经明显被拉歪了,只是窗框还在那儿。
维尔拭去额头上的汗水说:
还、还不行吗
已经差不多了,我再去加个临门一脚。只要一鼓作气施力就行。
艾莉森说完,再次攀上绳索。她垂吊在铁窗下,拉拢左右两段绳子。先用一手抓住一条,再放开另一只手,很快去抓住另一条。
维尔,你退到最后面去,免得危险。
你、你要怎么做?
俯瞰着维尔,艾莉森笑咪咪地说:就是这样呀!
话才出口。她竟从高墙上一跃而下。背对着墙壁,双手握着绳子前端举在肩头,好像抓着登山背包的两条背带那样。
就在艾莉森即将落到床垫上时,布强绷紧,力道传到那几根细铁条上。
啪叽!
铁窗的框终于变形,从窗缘鬆脱开来。艾莉森也在同时间落到床垫上,并且屈起双膝以吸收撞击。!
维尔已满脸惊吓,却见艾莉森朝他望了一眼,迅速顺势向前一滚,就在床垫上翻成护身倒法的姿势。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艾莉森第一次着地的落点她半秒钟前才翻滚出去的床垫上,鬆脱的铁窗重重地摔了下来。铁窗在床垫上弹起,落到石地、再撞上铁拦。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响回蕩了好一阵子,维尔不由自主地缩起脖子。
噪音平歇,维尔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艾莉森俐落地站起来说:
怎么样?很顺利吧?
维尔愕然地瞪着她,愣了一会儿才挤出几个字:
艾莉森,要是有个差错你就死了耶
是呀哎、可是
她看看地上的厚重铁窗,又看看维尔。
然后笑着说:很顺利,不是吗?
地下室天花板上的木门开了。
生绣的校链发出声音,板门往上被拉来,一束长长的金髮垂了下来,是艾莉森的上半身探下来看。
她很快地走下楼梯,来到铁栏前与维尔相对,衣服和头髮都沾着白雪。用铁窗敲坏的窄小窗外原有很多积雪,如今则有被拨开钻过的痕迹。
怎么样?
维尔压低了声音问道,艾莉森却仍以平常的语气说道:
根本一个人也没有,上面只推了货物。这里好像是村子外面,那座塔看起来很远呢。我是没什么时间仔细看,但村子里连个鬼影子也没有。还有,好像要下雪了。
说着,她开始用折弯的髮夹挑锁。维尔才刚将两人的大衣拿起
开了。
铁锁已经被她三两下打开。小巧的轨道式栅门滑开,声音十分刺耳。
维尔把大衣拿给艾莉森,自己才钻出去。
好啦,再来就交给它们两个啦。
艾莉森说道。维尔钻过栅门,转身一看,床垫上有两个人形鼓起,像是挨在一块儿睡觉的样子。那是他们用毛毯和布绳做的假人。
看起来挺亲密的嘛
艾莉森不自觉脱口而出。
艾莉森?
没、没事。我们走吧!天色已经很暗了,正好可以偷偷溜出村子。
时间不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