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比渴求死亡更痛苦的事,那么你的话语将无法传递给任何人。
如果没有献出生命去爱过一个人的话,那么你并非真正地活着。
「革命的日子」皇曆四九六年
◇ ◇ ◇
雪白的裸足在银色的水面上飞驰。
「水好冷好舒服~!」
阿娜皮亚只穿着 一件白色的T恤和紧身牛仔裤,赤脚在清澈的河水中蹦跳。她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然后偏头看向我。
「嘉由斯,我们去那边!」
「对不起阿娜皮亚,已经不能再玩了。」被水沾湿的牛仔裤非常沉重,陪着她玩了一个小时水的我,已经精疲力尽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会被疑似永久机关藏到十几岁。」
「真是无聊的男人。」阿娜皮亚一脸少女的表情说着女人的台词。
「不,大人有大人的辛苦。让劳累的大人为你们操劳,正是小孩子有活力的表现。」
阿娜皮亚因为我的话气得脸颊鼓鼓的,无视了从水上站起身的我,回到了河边。
她在岩石上留下湿漉漉的足迹,然后坐在了水渊旁的岩场上。阿娜皮亚捲起了牛仔裤裤腿,任由清水流过裸足。虽然是很简单的玩法却很舒服。
河川前提前设了好几发爆裂咒式,所以不用担心有「异貌者」的存在。因为爆炸而气绝浮出水面的鱼过会儿就变成了晚饭。这非常合理。或者说因为太穷了。
吉吉那在水里只露出了上半张脸。
「光罪孽就重的要死的德拉肯族就算溺水了也没有人能救你,所以自己小心点。啊,是一个充满『小心点然后给我溺死吧』意味的警告。」
「比起接受你的帮助,我宁愿选择把自己一刀两断……」
吉吉那皱了皱鼻子,回嘴的瞬间沉回了水里。
「停止你那无聊的演技吧。」
吉吉那随着河水流动。他对着正抱着膝放空的阿娜皮亚说。
「那里的河很深,小心点。」
「好——」
阿娜皮亚用几乎要把手撕碎的力气挥着手。要是挥断了可能会飞到很远的地方吧,我的担心很奇怪。
「总觉得,好像是以前的青春电影的场景。」
尼尔金坐在我身边高一截的岩石上,眺望着风景。
阳光璀璨地落在皮肤上,让人觉得心情舒畅。很久没有如此悠閑的心情过了。世界不仅仅充满着暴力和悲惨。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向下看去。吉吉那刚刚沉下去的翡翠色水面上并没有呼吸产生的气泡冒出来。不管怎么说时间都长的过分了。
「莫非真的出事了!」
我正想撑着右手站起来,突然水沫飞溅。一个惊人的力道抓住了我的脚脖子将我拉了下去。
我落入了水中。泡沫的墙壁将我包围,冰冷的河水拥抱住了我。耳边有不明了的声音在念叨。口中漏出的气泡让视线变得模糊,半规管让我失去了重力方向,陷入了混乱状态。紧紧黏在我身上的衬衫更是加深了我的恐惧。
我的左脚边是吉吉那的笑脸,他的银髮被水草染成了翡翠色在水中摇曳着。我没有任何犹豫,一脚踹向这河神般的美丽脸庞,吉吉那右手接住了我的攻击,然后用超强的力道抓住了我的两只脚脖子,将我旋转着抛向了空中。。
我的身体冲出水面,看到颠倒的阿娜皮亚惊讶的表情。我正想着她的两个眼睛加上嘴巴真像三个圆圈啊,就又落回了水中。
伴随着水柱的声响和阿娜皮亚不知道是悲鸣还是欢呼的声音,我又被水淹没了。这次我立刻在水底的石头上站稳,调整了姿势转了半圈,穿出了水波粼粼的水面。
「你这家伙!」
我从水中出来的瞬间朝着吉吉那的脸放了一记勾拳。吉吉那一脸坏笑,轻鬆地用左手结下了。
可惜出拳只是我的伪装。我的右腿冲破水面朝吉吉那踢去,踹向吉吉那的脖子;同时我的拳头也垂直落向那张坏笑的脸。但是,吉吉那举起的右手抵挡住了逼向全身的奇袭,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不错的二段变化。似乎是……」
吉吉那没能继续说下去,似乎是连自己都颇为佩服的一踢。这种不在水中就不能使用的踢术,即便是吉吉那也中招了。这招是库埃耶教给我的。一瞬间怀念的气氛就在我们两人之间流转。
「但是,即便有技术也过分不自量力了,二段变化的速度太慢了。」
听着吉吉那严格的评分,我将刚刚伸出的右腿收回水中。
我拂去了被沾湿的刘海,抬头看到的是吉吉那的坏笑。
「都怪你一副没精打採的样子。我只是进行了德拉肯族式的鼓励而已。」
吉吉那大笑着,水滴从湿润的刘海与裸露的白皙上身滴落。
「胡说。连我也能证明吉吉那没有那种心思。」
如果闭上嘴不呼吸,不动的吉吉那或许是美的化身或什么之类的 ,但活着的吉吉那就是个混蛋。
我和吉吉那中间突然冲出了一个湿润的大地色头颅。
「突袭!」
水沫飞溅之间,阿娜皮亚的右手抓住了吉吉那的脖子,左手抓住了我的脖子,想要把我们朝着前面的水面拉去。
但不管是如何意想不到的攻击,也不可能翻倒两个咒式士。结果变成了阿娜皮亚在我们俩中间翻了个跟头。
「遗憾,想要钻我们俩的空子,还早着呢。」
「诶嘿嘿,果然不行呢。」
阿娜皮亚向前伸出腿然后跳向空中,描绘出了一个水滴组成的圆形。支撑着我的吉吉那正準备张开两脚站稳,却因为我不凑巧的动作,踩到了石头上的青苔,脚下一滑。
两个人一起后脑勺砸在了水上。在气泡和水的另一边是满面笑容毫无悔恨的阿娜皮亚和吉吉那沉下去的侧脸。
我和吉吉那利用背部的力量跳了起来。出水的瞬间回头看到阿娜皮亚笑得头髮上的水珠不断往下掉。
「阿娜皮亚的本性和你一样扭曲呢,不如说都扭成麻花了。」
「这么说的话,她那种没救的粗糙也很像你呢。」
吉吉那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撩起了湿透的银色刘海。我拂去黏在知觉眼镜上的刘海。阿娜皮亚一脸怒容地走了过来。
「不允许你们两个人关係很好地把我当傻瓜看!」
「阿娜皮亚,你这是微妙地拐弯抹角地开始对我们说一些失礼的话了吗?」
「唉?果然注意到了?」
阿娜皮亚笑着露出了雪白的牙齿。恩,像是反抗期一样。
「啊,青春,青春,年轻真好啊。」
尼尔金坐在岩场上摸着下巴上的伤口看着我们。
「你和我年纪也差不多大吧。」
听着尼尔金的话,我为了掩饰害羞一般脱下了湿透的衬衫。
「我是年纪最大的哦。这威严的气派一看就明白了吧。大概,也许。」
我把湿透的T恤朝着尼尔金装模作样的脸丢过去。尼尔金侧头躲过了我的攻击,衬衫落在岩石上。随着一声濡湿的声响,衬衫变得乱七八糟。
黑猫从衬衫的下面露出脸,金色的眼瞳紧紧地盯着我。埃尔文为了躲开水蜷缩在岸边,现在还是被弄湿了。
我举起手道了个歉,埃尔文端正着脸瞟了我一眼。猫并不想理会这种孩子气的玩耍,竖着尾巴优雅地离开了。
「唉——我也脱了吧。」
阿娜皮亚手上拿着上衣,在我还没来得及制止的时候就脱掉了。
衣服在空中画了一个抛物线,在快要落入水中的时候被我抓住,而且飞过来的布里还有文胸和短裤。
我正想对阿娜皮亚发火,却发现她已经沉入水中游起了泳。
「你怎么这么粗俗。」
「是嘉由斯的教育不行。」
阿娜皮亚回答道,光着身体向远处游去。「快点穿上衣服!」
「啊——救命!有变态追过来了!」
「现在是发出那种声音的时候吗!吉吉那,你也一起来抓那个暴露狂!」
「我太重了,浮不起来。」
那之后,我一直在追不让人看到身体的阿娜皮亚,但一抓到又会引起大骚动,慌乱之下又放手让她逃走了。不断重複着这样的循环。
我知道这只是阿娜皮亚在和我玩耍,但这样的玩耍也让我的体力到达了极限。
阿娜皮亚从水中站起身。我着急着想要去遮吉吉那和尼尔金的眼睛,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
裸着的阿娜皮亚蹦跳着走到了我的身边。定睛一看,阿娜皮亚穿着肤色的文胸和内裤。原来她穿了两层内衣。
我觉得,大概我未来永远也赢不了女人了。
我们的车在埃里德那中心街的西部上飞驰着。
轻型自动车轻快的排气音在街上迴响。
季薇尼娅坐在95式的斯帕托立卡里握着方向盘。
季薇尼娅刚刚结束出差回到了公司。在那里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现在正在回家的途中。
女人全身充满了疲劳感。关节酸痛,精神就像泥巴一样沉重。回忆起其中原因之一,又陷入了差劲的心情。
(和嘉由斯的分手没有在我内心留下任何痕迹。意外的平静。所以快点回去睡觉吧。)
她向右转弯,绕进了小路。
没有活力的商店街,店门几乎都锁着,行走的人也几乎屈指可数。和风景形成鲜明对比的明艳红色跑车在街上徐徐前行。
(路过这里好几次。)
大路周边是季薇尼娅从小熟悉的事物。
(一年前被放置不管偷去轮胎的车、药店前有一个笑容很噁心的人偶、楼梯上一直坐着一个昏昏欲睡的老人……)
和内心独白相同的风景不断出现,向后飞驰。
(拐过这个弯……)
虽然内心在不断动摇,但是却把车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从奔跑的速度变为快步走的速度,最后变成了老人散步的速度。
最终车在人行道旁停了下来。95式的斯帕托立卡停止不动。
季薇尼娅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
因为动力而摇晃的车体振动彷彿在催促季薇尼娅。
季薇尼娅彷彿下定决心般地点了点头,胡乱地切断了动力下了车。
女人轻轻地走在人行横道上。
(我只是看看。去看看那个和我分手的男人可悲的样子。)
季薇尼娅一边说服着自己一边转了个弯,朝着阿什利・博夫&索雷尔咒式事务所走去。
越过铁丝网可以看到站在后门前女人的身影。
被西装包裹着的纤细身体,明亮的灰色短髮,张扬着悦动感。
季薇尼娅定睛一看,女人的手正把钥匙插进把手里。
「那群家伙,明明电话号码也没变,却把量子锁和认证装置都变了。在乎的全是些没意义的事情……」
女人扔掉钥匙坐了下来,朝着手把伸出右手。
季薇尼娅注意到女人手里握着魔杖剑一样的东西,然后叫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
季薇尼娅朝着女人的背影严厉质问道,然后不断靠近她,一边后悔今天不该穿高跟鞋来,一边和女人缩短着距离。
「别搞错。我不是什么可疑人物。」
女人回答道。是让人安心的声音,季薇尼娅稍微放鬆了些警戒。
「可疑人物才会这么说吧?」
「确实,你说得对。但是这样的话谁都不能证明自己无罪了。」
「你在诡辩。证明什么的待会再说吧,而且谁好谁坏也不是由你来决定的。」
「你是便衣警察?」
「虽然我希望我是一个便衣警察,但我不过是善良的市民。」
伴随着女人转头的动作,季薇尼娅抓紧了手中的武器。
「……但是却有武器呢。」
手里拿着的是软弹头迴转弹仓式的手枪。季薇尼娅用右手握着护身用的枪,抵着女人的腹部。
后门的阶梯上,两个人对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