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短的语言什么也传达不了,但是冗长的语言也一样。
虽然这么说,但沉默是绝对无法传递自己的想法的。
保持沉默却吸引了别人的兴趣,你和我就是这样毫无价值。
——《情绪高涨的无的价值》皇曆四九四年。
◇ ◇ ◇
我在客厅里发了个哈欠。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了。
我和切蕾西夜晚的对决,第一回合我先输了,第二回合总算是让切蕾西先绝顶,双方都拼尽全力的第三回合是场角斗。
游戏是至高的喜悦,但是很累。不过那是让人愉悦的疲惫。我坐到椅子上,便携咒信机响了。
「现在怎么样了?」
吉吉那开门见山,声音就像刀刃一样,不是什么让人想从早上就听到的声音。
「还没找到呢。」
听到我的回答,吉吉那很不高兴的样子。
「昨晚开始,市里面贝内尔等情报贩子、还有认识的进攻性咒式士们就在调查了,但是什么情报都没有。」我的手机也是,没有吉吉那的定时联络的话,根本就没人打电话给我。「连悬赏的市民目击情报和地下街情报都没有。他要是躲到深层地下迷宫』异貌者』的世界里去的话,谁都追不到了。」
情报居然少到这个地步,那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说不定是在谁的帮助下躲起来了。」
「也有这种可能。」
我和吉吉那的推测说到底只是推测。
「前几天的事一出,他的赏金又涨了。」
「我有点在意,就在手机上去赏金犯的告示板那里查了一下。」
我抬头看着自家的天花板说道。
「本来他杀了康德哈·纳哈社的妓女,又虐杀了海德蒂一家,这两家都出了非法赏金,现在林多波尔姆也掺和进来了。后面两个组织好像深信他是对方派出的刺客。黑社会组织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一定会想办法杀了安海瑞欧。他们两个组织的战争就要开始了。」
结论很简单。
「由于他和潘海马大打一场虐杀了市民,市当局也出了悬赏金,变成久违的大猎物了。虽然这么说对被害市民不太好,但我内心邪恶的小算盘觉得这次的赏金还会继续涨。」
「和表面的司法以及背后的黑社会都结了仇,他身边全是敌人。安海瑞欧的问题就在时间上,虽然我想在那之前再见他一次。」
吉吉那总结道。他的脸、体型、不知道在不在治疗的半边脸的烧伤以及左臂的战损这些被人清楚地记住列入了通缉名单。而且在周围一带。他的指纹、毛髮以及皮肤等遗传因子的痕迹撒得到处都是。无论安海瑞欧再怎么强大,也会被立刻发现被大量警察和进攻性咒式士杀了,或者被逮捕后处以死刑。
要是可以由我逮捕的话,赏金会让我很高兴的。我又想到了那一千一百万元。
「要追安海瑞欧吗?」
吉吉那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
「就算想追也没有情报。没劲儿啊。」
「只能靠一些法则去找他了。他是会瞄準其他黑社会组织呢,还是说又会去猎奇杀人呢。」
「那我把切蕾西送去上班之后就和你会合。」
「你把工作和我当成什么了。」
「朋友以上、仇敌不满。就像被消毒过的大便差不多。」
我强行挂断电话,从椅子上站起来,抓起防刀、防弹、绝缘、耐热的上衣。魔杖短剑马格纳斯和魔杖剑约尔加出门的时候再拿好了。
我穿过走廊走进洗手间。
切蕾西正看着镜子歪头戴耳环。我重新看了一眼,切蕾西穿西装的样子真是新鲜。
「我听说了,你白天真的是公司职员吗。原来如此,女人真是难懂啊。」
「高级妓女只不过是副业。我本职工作是製作珠宝饰品。」
「珠宝饰品?」
「对。就是画画图纸、把打磨过的宝石镶嵌到金银或者白金的底座上。」
「切蕾西乾的居然是缩在工作室里用焊接机的工作啊。真是难以相信啊。」
「不管你信不信,作为饰品工匠,我手艺可是好到会有人指名哦。」
这么说起来,伯雷博涅老爷子那里的高级妓女们有很多医学生呀、法学生还有上市公司的职员什么的。会找高级妓女的顾客层已经厌倦了普通的妓女。付了大笔的钱、想要的不是专业人士而是极品的行外人,真是群麻烦的客人。
我等着切蕾西戴好耳环。
我有两个难问出口的问题。其中一个现在问应该没关係吧。
「那你为什么要当高级妓女?」
「你是想让我辞了这份工作吗?」
切蕾西看着镜子,坏心眼地笑了。
「不是,我不是想对你的人生指手画脚。」我本来也可以藏着心里话不说的,但很不自然吧,「不过有一点点会这么想。」
我觉得自己多少也习惯了女人了,但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摸这种事心里不可能会舒服。切蕾西像是看穿了我的内心,开口道。
「我当高级妓女的理由啊。因为不是自营而是在别人的工作室工作,晚上是修行,深夜的时间段是空着的。」
「因为很閑所以才做的吗?」我继续说,「你有什么必须要钱的地方吗?」
是有人因为寂寞所以投身去做高级妓女。但是,切蕾西又是个美女,手里也有工作,就是说和大部分人一样,我想到的理由只有钱。
「就算是我,也还是养得起一个女人的。」虽然说装备的质量有些下降了,但也还不是不能用。实际上进攻性咒式士的装备质量下降的话,丢了命的可能性就会上升。即使如此,我还是想制止切蕾西,我想独佔她。
「你生活也不缺什么。我实在不知道你缺钱缺到要投身风俗业的理由。」
「只有那个理由,虽然我不能这么说。」切蕾西戴好耳环,微笑着说。「也有别的理由,但是是秘密。有秘密男女关係才能持久不是吗?」
切蕾西走了出去,我急急忙忙穿好衣服追上她。
「也就是说,我想和你保持长久的关係也是原因之一哦?」
切蕾西露出笑容。我的心被无法接受这种幼稚的嫉妒捲入漩涡。干涉别人的人生到什么地步才算合适呢,还是说不可以呢。在这么想的时候,说明我还没有深入了解切蕾西,我发现一谈到自己和爱人的关係,我就会变成一个胆小鬼。
「那,我先走了~你是白天的班十二点要去公司,所以抓紧时间哦。」
切蕾西化完妆走出洗手间。
我继续被对话打断的洗脸,面向镜子,确认自己的脸色。虽然积攒了很多压力,但还没死。只能认为这还不错了。
违和感。通过镜子,我看到自己的的背后悬浮着一个奇妙的物体,不禁停止了呼吸。
银色的肌肤、沉重的眼睑、蛇一般的瞳孔。它背上长着蝙蝠翅膀,屁股上则是蛇的尾巴。是我在警局和昨天的噩梦里看到的胎儿。
「明天之前你必须得到魔女的吻,不然就会变成青蛙。」
我急忙回头。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我确实听到了声音。这不是幻觉也不是幻听。
「明天之前你必须得到魔女的吻,不然就会变成青蛙。」
镜子里面能看到漂浮的胎儿,嘴里说着谜一样的话。同时我感到一阵疼痛,左手指尖麻痹一样的疼痛。
比起幻觉,发生幻听更加危险,但是这已经不是幻觉了。
也就是说,那个胎儿,恐怕就是「异貌者」,是确实存在的。
一切都连上了。我以为昨天那个是噩梦,其实不是。我回想起第一次遭遇战的最后,安海瑞欧说了契约什么的。
「可恶,是咒式吗!」
我捏紧了拳头,但那个欠揍的可恨的胎儿消失了。
外部的量子观测效果的咒式很难在对手体内发动。要想越过对手对于量子观测效果的抵抗力,必须要香雷梅迪乌斯一样用惊人的咒力排除,或者向安海瑞欧一样通过身体接触把咒式埋在体内、把本来不可能的身体变化咒式变成可能。
这可不是开玩笑,胎儿说过的事真的发生了。我用知觉眼镜搜索,跳出来一个生体变化系第七阶位「美丽青蛙王子变咒」的咒式。构造上来说,就是改变体内的分子组成、把人从哺乳类退化为两栖类的强迫性咒式。似乎是从效果反推做出来的咒式,由于高难度、低效果以及时间长,现在几乎已经没有咒式士会用了。但是一旦发动就无法停止。这是只有埃米雷欧之书里呼唤出来的怪物才能做到的最糟糕的咒式。
虽然不会立刻死亡,但是非常可怕。变成青蛙活下去这种事真是太糟糕了。我的脑容量会从1500cc减少为青蛙的20cc不到。因为无法再和人类一样思考,应该不会为自己变成青蛙这件事感到悲伤吧。即使如此,也没有人想变成青蛙。
我用知觉眼镜再仔细搜索了一下。由于它是特殊的高位咒术,所以好像附有解除方法,这一次也发出了预告。明天之前、今晚十二点之前,不和魔女接吻的话,我就真的会变成青蛙。
我急忙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手脚、躯干现在还没什么变化。我再看看镜子,还是没有变化。依旧是那个愉快的嘉由斯。即使如此我也不能大意。我也不可能放鬆警惕。刚才指尖的疼痛就是变化的先兆。我想到了昨晚从肩膀上脱落的动物毛。
「切蕾西!」
我冲出洗手间。
「切蕾西,你在哪!」
我站在走廊上来回看客厅和卧室。
「我在啊?」
切蕾西刚好抱着上班用的包包从客厅里走出来。这是我会不会变成青蛙的分水岭。我缩短距离,用手按着切蕾西的下巴,强行吻了上去,接着分开。
「怎么了?」
对于她的问题,我只说是「早上的招呼」。我有种诅咒停止了的感觉。
背后一阵恶寒,我整个人都僵硬了。
「怎么了?刚才开始你就又是突然求吻,又是突然僵硬,真不知道你在干嘛。」
我没空在意切蕾西的疑问。
现在想来,昨晚诅咒也发动了。要是不被人说我爱你就会变成猴子什么的,真是胡闹的诅咒。在警局和家里,我都接到了诅咒的通知。恐怕,它一天会通知好几次,以免对方听了就忘,以示公平,却要让我达成困难的条件并以此为乐。
我抱住切蕾西,紧紧抱住。
「我说你啊。」
昨天的变成猴子的诅咒本来确实能杀了我。我本来以为那是幻觉和噩梦就一直放着没管,直到晚上十二点的时限。要不是晚上起来之后,切蕾西偶然的一句话,前一天的我就会变成猴子了。
「太险了,不过得救了,多亏了你。」
「什么?你得了早上不亲亲就会死的病吗?」
「就是这样。」
我的手在切蕾西的背后,朝看不见的胎儿比了个中指。
条件应该还没消失,我鬆开了她。
「我今天不能送你了。我先走了!」
我走向客厅的椅子,抓起魔杖剑和魔杖短剑,转过身走向玄关。切蕾西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但我现在实在顾不上。不,至少还是打个招呼吧。
「晚上再见。」我边说边走向玄关关上门,在走廊上奔跑起来。解除时间紧迫的诅咒是第一优先事项。我打开手机呼叫吉吉那。
我开车疾驰在埃里德那的街上。
我一边开一边四处搜寻。虽然很着急,但要找到站在路边的吉吉那很简单。
首先,就算在人种熔炉的埃里德那,战斗民族德拉肯族也只有几十人。以及银髮、比群众高一个头的身高、超乎常识的大型屠龙刀,比路标还显眼。虽然只是我的想法,但是战斗民族很显眼不太合适吧。
还有就是只要找围了一群女人的地方就行了。
我找到了符合这三个条件的地方。左右围着美女的吉吉那正站在路边。
我加快车速开过去,停在路边。吉吉那甩开女人缠上来的手朝车子走来。我从驾驶座上下来朝吉吉那走去。吉吉那一脸惊讶。
「你干嘛下车?现在要去搜查安海瑞……」
「现在不是那种时候,首先……」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屏住了呼吸。
「普通地生活着突然就没了呼吸,嘉由斯你两栖类的本性终于暴露了吗?」
吉吉那眼睛里充满同情。我不是快死了。我看见了,而且也听到了。
「不是,是安海瑞欧的诅咒。我不是开玩笑,我真的可能会变成两栖类。」
「明天之前你必须得到魔女的吻,不然就会变成青蛙。」
我身边浮现出一个胎儿。背上长着翅膀,屁股上是蛇的尾巴。它两脚相叠,圆圆的大拇指含在嘴里。沉重的眼睑下面,是胎儿无表情的眼睛。彷彿是一副出错了的天使的滑稽画。它又在说谜一样的话。
「那是什么啊?」
吉吉那也看得见,说明这是实体。我搞不懂到底什么条件它会出现,什么条件又会消失。
全身满是违和感。左手又开始痛了。
「是施加在我身上的安海瑞欧的诅咒。」我长话短说,「现在看起来我可能要变成青蛙了。」
「真的会发动吗?」
吉吉那看着胎儿。漂浮在路上的胎儿没有消失。好几个路人都停下脚步,注意到那是「异貌者」,又逃走了。我也好想逃走。
左手剧痛难忍。我一看,手指间已经长出了蹼,指尖消失、变得圆圆的。同时手指的皮肤已经变成了绿色。我已经开始两栖类化了。
吉吉那的眼神很严肃。
「虽然我觉得变成青蛙这种事只会出现在童话故事里,但遗憾的是,在咒式学上这是成立的。」
吉吉那猜的没错。举例来说,数法量子系第六阶位有一个叫「躯酸组式逆变法」的咒式。兹欧·卢曾经使用过。构成人体的氨基酸中的白氨酸和丙氨酸本来是L体,但通过量子干涉,就能够像镜子反射一样把它们变成相反的D体。变成D体的氨基酸会引起机能不全、让人当场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