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忍受着荒唐
忍受着无聊
对于日常、尸体和冲动,大家都已经感到厌倦了
——来自使徒梅瑞尼波斯在尸体上的留言 皇曆四九五年
◇ ◇ ◇
想必抬头看向礼拜堂天花板的迪埃莫所看到的是,玻璃雨和俯冲下来的安西里奥的鞋底以及俯视自己的脸吧。
从女人正上方落下的安西里奥,有如天使般神圣。彷彿看呆了一样,迪埃莫没有躲避。
「死吧。」
空中的安西里奥右手放出狮群,向迪埃莫垂直下落。前面的一头咬在了女人脖子上。强韧的下颚力量一下子折断了纤细的颈骨。
其余的四头狮子依次命中迪埃莫的身体。女人的身影瞬间被金色的波涛掩埋了。
安西里奥张开翅膀落在地上。举到头上的蝙蝠翅膀挡住了下落的蓝红黄绿玻璃碎片。安西里奥用左手拍掉透过翅膀的缝隙落在肩上的彩色玻璃碎片。右手在身后变成五头的狮群。
五头猛兽争抢着,在飞溅的血液中撕扯迪埃莫身体的各个部位分食。一头咬掉了女人的右臂,另一头用前爪将内脏从身体里扯出来。狮子们贪婪地啃食人体,喷出的鲜血染红了嘴周围和胸口。
面朝前方的狮子嘴里含着迪埃莫美女歪着的脑袋。长头髮垂在额头上,绿眼睛睁得大大的。
「为。」美女的脸上方才显出疑问的神色。「为什么你不听我。」
因为肺部消失的缘故,话同气息一起被关进了狮子的嘴里。头盖骨粉碎,眼窝里喷出眼珠和血。女人的下颚裹住了上颚,进而压碎。
血和脑浆从闭合的狮嘴两侧流出。女人的脑袋被嚼了两下便吞下去了。
心满意足的狮子伸了伸前腿。同时缩小。其余四头也收缩,化为金色的潮水退去。时间彷彿倒退了一般,金色潮水飞向空中,反转。收缩加速,最后变成了安西里奥举起的右手五指。确认似地握握五指。
「过分。竟然杀我太过分了。」
在握着右手的安西里奥左侧,迪埃莫摆出笑脸站着。美女的脸和少年一般的语气彰显出了异常。
「直到死掉之前都是共享感官的,所以在重新构筑完成之前我也是很痛的啊。这样。」
面向右边的迪埃莫说。
「你是个什么。」
看着瞬间复活的异常女人,安西里奥并没有惊慌。
迪埃莫面向左边后跳,着地的同时迴转。迴转途中纯白的裙子变形,生出了毛皮。妖娆的身体曲线变化,收缩。
转了一圈后回来的头上多了两根耳朵。弯折的前端绑着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覆盖手脚的人工毛皮。穿着兔子玩偶服的人影直立起来。脖子上戴着假领子,铃铛响起来。玩偶服的胳膊只有袖口,同样带着铃铛。手中握着的是挂着一串大铃铛的锡杖。金箍落在地面上,铃声响起。
耳朵下面的玩偶服脑袋上镶着人类的脸。既像少女又像儿童的脸。
开着车的我们看着影像都惊呆了。我和吉吉那知道这个玩偶服的人物。因为在影像里见过。只不过,是以尸体的形态。
「这是,什么情况。」
车内响起了我混乱的声音。我的声音通过电话从影像里传出来。
「不知是否有所耳闻?我是在使徒里担任智囊的<愚者乌布休休>哦。」
乌布休休面朝左边自报家门。
「我其实不太喜欢这样子的。」
乌布休休这次转向右边说。
「这怎么可能。」
我无法理解。副驾驶位上的吉吉那闭紧了嘴,影像里面的阿塞尔目瞪口呆。我通过电话喊道。
「乌布休休应该被洛连佐干掉了,尸体也被回收了才对。」
「那是我的前一个尸体啦。现在看着我复活的样子还在说什么呢。」
露出右边半张脸的乌布休休笑起来。身体各处的铃铛发出响声。
「我和我时刻都保持互通,经常互相备份记忆和思考。我死掉的话。」脸反向扭转,露出左半边脸。「我就会将我内部的那个我进行再构筑。而我死掉的话。」再次露出右边的脸。「我也会将我内部的那个我进行再构筑。」
脸左右转动着,兔耳朵上的铃铛响个不停。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是复活,但能保持连续性。这就是我的艾米雷欧之书<愚者乌布休休>的力量了。」
乌布休休张开双臂,弯曲肘部。跟玛拉基亚不是一个次元的不死性质。
我咬紧后槽牙。
「虽然原理不同,但跟从前的<大祸式>亚姆普拉将自己亚原子化后超高速射出,进行再构成移动的现象相近吗?」
吉吉那预测的对错暂且不谈,恐怕,乌布休休是跟艾米雷欧之书同化了。因为他没有报自己的名字,而是报了艾米雷欧之书的乌布休休的名字。
「洛连佐超恐怖的,被杀了好几次之后我只有装死。就算是我,超过咒力的极限也会死呢。」
乌布休休耸耸肩,铃声响起。
「如果被连续杀死几十上百次的话,怎么说也会因为疼痛而精神错乱吧。像乔纳斯那样受尽折磨而死还是免了吧。」
乌布休休左右两边表情各异的脸上,同样带着不愉快。
安西里奥已经将左手伸向了旁边。拇指和食指之间发光。被加工到发出最大限度光芒的碳元素体。金刚石。
乌布休休歪着头,看着闪耀的金刚石。
「什。」
「我已经知道你是乌布休休了。所以死吧。」依旧看着前方的安西里奥手指一弹,乌布休休可爱的鼻樑上开了个洞。巨大的冲击令眼睛嘴巴等五官向面部中央集中。血和脑浆从玩偶服的后脑勺射出,变成红色的雾向后喷出。
从鼻子的洞里能看到对面。血液从脸上的洞里喷出,乌布休休向后倒下。尸体在地上弹了一下,接着落下。白色的玩偶服被出血染红。
安西里奥对尸体嗤之以鼻,转脸。
「都都,说了,真的是,很疼疼。」
安西里奥视线的前方,乌布休休坐在教会祭坛上。手肘支在膝盖上,手掌托着下巴。兔儿耷拉在一边。身后的腿交错着前后移动,身体各处的铃铛作响。脸的左半边很痛苦。右半边在笑。
「总算阻断痛觉了。」朝着右边的左脸叹了口气。
「烦人的家伙。不许扰乱我的游戏。」
安西里奥用非金刚石的翠玉眼睛等着祭司。
「不要那样说嘛。欺负我的话我可是会哭的哦~」
乌布休休将左手放在眼上,摆出哭泣的样子。指间露出的眼睛没有笑。冻上了一样的冰冷目光。
乌布休休的右手从下巴上拿开。拇指和食指间捏着手榴弹。接着竖起中指,同食指间也夹着手榴弹。接着是无名指,又是手榴弹。变戏法一样。
「毕竟是这么可爱的小兔子就原谅了吧。」
安西里奥还是一脸不爽的表情。
「因为我死不了,所以是不计算在血之庆典里的。我也不会主动干涉。」
乌布休休眨了眨一只眼。
「我只不过是记录死者数,传达,得出胜利者而已。就把我当成是<审判者艾尔菲尼斯>那样的存在嘛。」
乌布休休的右手合上,手榴弹像魔法一样消失了。
我知道祭司使用老旧的火药武器的理由了。就像安西里奥最多只能同时展开三个一样,即便能使用艾米雷欧之书和自己的咒力,一旦用到再构成的咒式就是极限了,所以没有攻击手段。越是强大的咒式,就越是伴随着巨大的咒力与代价。
「这一连串闹剧又是?」
安西里奥无聊地问。
「都是为了把你,安西里奥召唤到这里。」
乌布休休闭上一边的眼。
「让你所做的事都白费的话,你肯定会一怒就找上门来的。」
乌布休休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安西里奥举着的手中没有放出狮子或者蛇,也没有发射金刚石子弹。是对兔子玩偶服的不死者感到无奈了吧。
教会的惨剧废墟内,只有摄影机在对着使徒和祭司。
安西里奥和使徒常常会引发巨大的混乱。原以为是百合淑女的新募捐会见,结果却是哈莱尔妻儿被杀的报告会,还有报道队伍的死。因为安西里奥的闯入使得本该死掉的乌布休休又复活了。想一口气全部理解并接受是不可能的。
「对对,报道队伍虽然死了,但还有倖存者的话,就接着报道。」
摄影机从正面拍摄面对乌布休休站着的安西里奥。成了独家会见了。
「好了好了介绍一下。」
乌布休休从祭坛上一跃而起。落在安西里奥面前,站在摄影机前。身体前屈,右手放在胸前,小丑的问候方式。然后用收回来的手指向安西里奥,铃声响起。
「面前的这位安西里奥是强大的存在。是拥有数百亿资产的大富豪。而且,具有不用魔杖剑就能发动咒式的特异体质,使用七本艾米雷欧之书的,超级咒式士。」
王边上一跳,伴随再次响起的铃声在对面用手指向安西里奥。
「他每次杀人,都会向当地的福利机构、孤儿养育基金、单身母亲家庭援助基金捐款。是埃里德那最大的捐款人。」
阿塞尔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我也理解了一连串事实的真相。各位观众也理解了吧。猜到了最不想听到的事实。
「那是。」像是人们意志的代表一样,阿塞尔开口了。「意思是你,安西里奥,就是百合绅士吗?」
「一点都不有趣的称呼。」
安西里奥不愉快地吐出这么一句。
「为什么新闻总喜欢根据别人干了什么而给人加上诸如<金刚石杀人者><行走的断头台><百合绅士>这样的傻名字呢。」
给乌阔大陆各国的各种福利机构和研究设施捐过款,当代的圣人,百合绅士的真面目竟然是举世无双的连续大量杀人犯,安西里奥。
感觉脑子都要炸了。过于矛盾,完全搞不清状况。阿塞尔也没有提出下一个问题。
「我打着你的旗号稍微捐赠了一下,马上就相信我了。有够傻的吧,那些人。」
乌布休休笑起来。周围是相信了他的人们的尸体。
「享受血之庆典乐趣的不要只有使徒,而是希望能让世人都知道。所以,才有必要把你,安西里奥请到这里来。」
像是听够了乌布休休的戏言,安西里奥环顾四周。哈莱尔妻儿的尸体。老修女的尸体。堆积在门前的报道队伍的尸体。安西里奥的眼睛确认了惨状。蓝眼睛的动作停在摄影机上。
「那就顺便,登上乌布休休的舞台吧。」
摄影机正面拍摄安西里奥。阿塞尔和米尔德的危机还没有解除。
「这个报道人,还有摄影。」
安西里奥坐下。教会的地面上出现鸟居图案,黑色球体穿出来。推动尸体和信徒席,宝拉巨体的一部分出现了。核聚变咒式的伤还残留着。安西里奥坐在黑色流线型上。
安西里奥像接受晋见的国王一样坐着。
连续大量杀人者自己出现在公众频道里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将犯罪当成是娱乐,已经超越了剧场型犯罪的领域。正因为是咒式时代才会出现的怪物。阿塞尔站在拍摄杀人者的摄影机前。腿在发抖。摄影机也在抖动。是从三脚架换成手持的米尔德因恐惧在颤抖。安西里奥一根手指就能杀了两人。
阿塞尔明白死亡正在逼近自己。到过无数杀人现场,曾身处乌陆姆共和国内战的漫天咒式和猛烈炮火之中的女人,还是害怕了。
「不拍的话现在就杀了你们。是想过会死还是马上死你们自己决定。」
阿塞尔屏住了呼吸。向前迈出一步。两步,三步。举起颤抖的手。抽筋的手指握着的是,话筒。
「那那。」晃动的画面中,阿塞尔再次调整呼吸。「那么,就借用新闻台的摄影机,对处于现在埃里德那话题中心的的。」语塞了。「安西里奥氏进行独家採访,现在为您带来现场直,直播。」
乌布休休欢乐地看着事态发展。
「你这也算报道人?」
乌布休休笑了,阿塞尔抖个不停。伸到前面的话筒为了不漏掉安西里奥的一字一句而静止了。
「那么我可以提问了吗。」
将生死置之度外,阿塞尔发问了。报道的精神完全不能理解,但我承认阿塞尔的胆色。不顾死活也要提问。
「给我认真提问。如果我判断是个无聊的问题,你立刻就会变成死人。」
暴君般的回答。阿塞尔已经破釜沉舟了。画面晃动,让安西里奥的淡薄笑容和阿塞尔的悲壮表情带上了残影。镜头对準了二人的脚下。
男人呼吸凌乱。摄影师米尔德承受不住紧张感,支撑不住摄影机。
「米尔德,现在可是关键时刻。」
「我知道!」
画面随着自暴自弃的男人声音一起返回。从正面拍摄忍受着痛苦一样的阿塞尔的侧脸,和感到无聊的暴君一般的安西里奥的身姿。
「第一次的无礼就原谅你了。我可是很宽大的。」
骗子。安西里奥就没有原谅夺取他手臂的我,还有烧伤他的潘海马。依蒂丝因弄错人而死,佩特蕾丽卡也遭到绑架还断了跳胳膊。
安西里奥的手里摆弄着闪光的物体。转着通称豆粒大小的十几颗金刚石。
阿塞尔的话筒像剑一样举向安西里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