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因软弱的心灵而高傲悲惨地死去,尸体大概会被蛆虫所食吧。
你高傲的灵魂,会在蛆虫的腹中继续生存。
只在蛆虫被鸟所食、变为粪便之前。
——纳路尼尔·艾伯·衮兹达尔《死去的小丑的微笑》皇曆四五四年
◇ ◇ ◇
夜空上挂着一轮月亮,风儿呼呼吹。
一个人影在大楼与大楼之间的通道上,与风一同飞跃。那是在高空中跳跃的吉吉那,他的眉间满是不快。
「计画无法顺利进行啊。」
吉吉那往大楼四层的墙壁上一踢,再次跳起。被他踢过的壁面瞬间裂开,混凝土碎片散落,鲜血飞溅到空中。吉吉那靠预判避开了对方的攻击,但右大腿还是被爆风掠过,肉被切断,粉红色的肉块与鲜血在重力的牵引下一同下落。
翅膀划过风的声音响起,吉吉那在空中倒转,舒展开「黑翼翅」。他背上的双翼抓住空气,改变了飞翔轨道。疾风从刚才为止的预测地点飞过,逐渐上升。
吉吉那避开烈风,在背部和脚底发动了生物变化系第二阶位咒式「空轮龟」,喷射压缩空气,在空中控制姿势。转回的疾风急加速抛开一切后退,吉吉那的侧腹上出现了新的伤痕,鲜血散落在夜空中。
削肉去骨的疾风在对面大楼的墙壁前急速停止、反射,转换了好几次方向,在大楼间左右来回,不断上升。破裂声响起,空气歪曲,肉眼确认不了,但还是能明白那东西速度超过音速,正朝天空飞去。
「从长时间直线射击切换成『射手史那鲁格』,终于到了中距离战斗了啊。」
侧腹和大腿上的出血飞散在空中,吉吉那露出浅浅的笑容。使徒贝尔塔泽的埃米雷欧之书「射手史那鲁格」能自由自在地改变轨道,直线轨道上速度超过音速。为了狙击从狙击地点无法看到的吉吉那,贝尔塔泽使出了绝招埃米雷欧之书。
吉吉那叠起双翼,急速降落。就在快着地的瞬间,他往沥青上喷出压缩空气,停留在超低空中,然后彷彿喷射一般水平飞行。吉吉那飞过月下大楼的楼底,子弹紧追其后。
虽然光论速度,绝对是子弹史那鲁格更胜一筹,但吉吉那佔了先机,子弹只能慢一拍在后面追蹤。不过,这也只是将死亡往后延了而已。
吉吉那的脚往旁边一伸,踢了下墙壁,急速上升。子弹从底下冲过,只慢他一瞬。
吉吉那前方的狗正在啃食垃圾箱中的残羹剩饭,狗儿抬起头来。就在它露出黑色鼻尖的瞬间,野犬的胸口立刻破裂,肋骨的碎片和内脏被吹飞到后方,胸口被击穿的野犬连惨叫声都没能发出,就这么倒下了。
疾风抛下鲜血,继续往前方肆虐,减速后反转。
子弹的减速,让吉吉那的眼睛捕捉到了「射手史那鲁格」的模样。
月光之下,纺锤形的子弹分为四瓣张开,如甲虫般的外骨骼下是四对翅膀,前端则是一张小小的小小的老人的脸,后方水平连接着拥有六根虫子的手足、同样小小的小小的人类身体。老人的脸上没有眼睛,鼻子往前突出,额头后凹,虫子的嘴蠕动着。身体的侧面并列着洞,整个身子的造型彷彿都是为了高速飞行而造出来。
「『射手史那鲁格』的真实面目是虫人吗。」
漂浮在空中的吉吉那一脸惊讶,虫人中拥有金属外骨骼的个体,即使是对「异貌者」专家的吉吉那也是第一次见。
外骨骼在漂浮着的老人脸前交叠,体侧的洞往外喷出压缩空气,急加速,再次快到肉眼无法捕捉。吉吉那反射性地挥起屠龙刀迎击,史那鲁格在超越音速的刀刃前改变轨道,朝着剑舞士的胸膛直冲。吉吉那的刀刃与胸膛同时扭转,但还是被子弹从左到右掠过,鲜血飞溅。
吉吉那扭转的身体继续迴转,往前方急速突进,沖向史那鲁格的另一侧,与对方拉开距离。改变音程的掠风声从后方传来,複杂地改变轨道的追蹤重新开始。
一个重複了好几遍的问答浮现在全力飞翔逃走的吉吉那心中,史那鲁格确实在不停地追蹤自己,但它不做预判,永远会比自己慢一拍。刚才的停止,也能再次确认到它没有视觉这一点,那它是以什么外部情报为基点进行追蹤的呢。
吉吉那前面的脚底喷射出压缩空气,急速减速,左手抓住大楼伸出的配水管。他以左手为支点,高速左转。子弹切裂了黑翼的一部分,但吉吉那还是继续在左边昏暗的小巷内低空飞行,左手往后施放封咒榴弹。爆裂咒式在狭窄的小巷内炸裂,墙壁碎裂,垃圾箱弹起,子弹冲破白烟,从上方紧追了过来。
史那鲁格没有直击,而是迴避开榴弹后急速下降进行狙击,击中急速上升的吉吉那左脚的指甲。血肉四散,虽然还算低速,脚不至于整个破裂,但这次中弹还是大大地限制了吉吉那的移动速度和範围。
新的鲜血拖出一条轨迹,吉吉那扭转身子,露出强行忍住疼痛的表情。
「这之后,右边吗。」
吉吉那直直冲去,右手连着屠龙刀的刀柄和墙壁上的配水管一同抓住,强行右转,逃到小巷中。
吉吉那一边急速降下,一边朝着前方建造途中的道路而去。他挥下屠龙刀,一刀破坏禁止通行的牌子,飞进地下垂直的洞穴内。吉吉那的左手和未负伤的右手贴着圆筒内部的壁面,交叠手足,向着斜下方伸出,头部朝下地往下落。他在月光照射不到的下水道内舒展黑翼,余波和压缩空气叩击着脚下的水面,激起一阵水花。这里的水道很浅,似乎能看到水底,红外线咒式的眼睛让吉吉那在黑暗中也可以确保视觉。
停留在空中的吉吉那身体横向一转,昏暗空间内,子弹从他瞬间前还在的位置冲过。吉吉那只能边逃跑边挥舞屠龙刀斩裂空气,子弹在快击中水面前反转,黑色的水面荡起一阵波纹,它避开配合它上升而袭来的刀刃的追击。子弹从天花板反射,吉吉那在空中前迴转迴避,他朝着下水道的深处飞翔而去。
即使速度数倍高于音速,但如果是只会横冲直撞的普通子弹,吉吉那完全可以嗤之以鼻地切断。然而,「射手史那鲁格」却能自由自在地切换轨道和速度的缓急,根本不可能在近距离内迎击。而且,贝尔塔泽让吉吉那不能彻底甩开史那鲁格,只能不让它进行单纯的轨道追击。
吉吉那在漆黑的下水道中左转右转、上升下降,子弹紧随其后。靠翅膀和压缩空气来不及,剑舞士就靠踢墙壁乱反弹移动。史那鲁格切实地追着吉吉那的动作,按同样的轨迹乱反弹。
有翅膀的吉吉那穿过配水管间,避开翻滚的空瓶,子弹迟一步突进。从排水沟中探出身子的老鼠的上半身被击飞,吉吉那看着右方飘散的血肉,再次右转,然后立刻上升。他看了眼从下方冲上来的子弹,在下水道内左转。
「那个眼镜的预测猜中的现实,真让人觉得可笑,虽然眼前的事态让人笑不出来。」
吉吉那终于知道「射手史那鲁格」能追蹤看不见的场所的方法了。
史那鲁格经常高速移动、激烈冲撞,因此眼睛这种纤细的器官并没有配置在前面。虽然在黑暗中也能毫不在意地追蹤,但它并不是利用照射红外线之类的进行探知。明明能迴避无机物,却会误伤野犬和老鼠,证明它无法进行热探知。
那么,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声音了。像蝙蝠一样发射超声波,反射无机物把握位置。狙击时则利用如集音器一般并列在体侧的耳朵,从对象生物那里听到特定的声音以判断个体,史那鲁格本体能超越音速,但听觉传达到的声音比它慢,可以猜想到,两者间的不适配之处正是它慢一拍的时间差的原因。不过,即使不适配,对于击穿目标来说这种超速度也已经足够了。
「也就是说沉默也毫无意义啊,既然知道了它的攻击手段,那么只争取时间的话还是可以做到的。」
吉吉那确认结论,在下水道内飞翔,下水道缓缓地向下倾斜,所以飞翔也不断倾向地底。剑舞士一边在空间内上下左右地移动,一边在複杂的通道内前进,子弹史那鲁格也飞速追蹤。现在的状况简直和当初在工厂被贝尔塔泽盯上、逃到下水道的时候一样,同样地,只要潜入水下就能甩开史那鲁格,但这次下水道的水面太浅了。
「最多再撑十几秒,看来计画只能提早了。」
吉吉那的脸上露出苦笑,他加速下降飞行,逃到了地下几百米尔的位置。吉吉那展开黑翼,抓住黑暗中停滞的空气,前面的脚喷射出压缩空气,紧急停止。
「按地图来看应该是这附近。」
空气爆发,吉吉那在黑暗中开始急速垂直上升,跟在他身后的子弹也紧急停止、紧急上升。
吉吉那所瞄準的是事先就决定好的垂直通道的终点,他右手的屠龙刀已经开始为逃脱的瞬间构筑咒式。史那鲁格也高速追了上去,吉吉那在直线上升,这样下去再过几秒子弹就会切实地贯穿他的心脏。
史那鲁格加速到最大速度,垂直上升。
「睡吧睡吧嘉由斯,和我一起死在这里吧♪ 赞哈德大人也会开心的♪ 」
医院里的停车场内,艾乌尼皮艾迪正坐在地上。她如同慈母一般,让我枕在她的膝盖上。死亡天使的右手握着正构筑心肌梗塞咒式的魔杖短剑,左手轻轻抚摸着枕在她膝上的我的头髮。
我的视野内只剩红与黑,头痛彷彿破锣鸣响。实际上有了心脏被切断的经历所以我有资格断言,胸口简直跟被刺穿一样痛,痛到要死了,连呼吸都做不到。爆炸声和惨叫声还在持续从医院的壁面处传出,艾乌尼皮艾迪的陷阱执拗地阻止着同伴们的脚步。
巴巴婆蹲在艾乌尼皮艾迪的身旁,如萎缩的胡萝蔔一般的鼻子上,黑洞般的眼睛正俯视着我。
「你和我,来吧,大家一起死吧♪ 」
艾乌尼皮艾迪为我唱着摇篮曲,以剧烈的胸痛和头痛为伴奏。
从心脏停止开始已经过了几十秒到一分钟了吧,我很快就要死了,死在医院的停车场里。几分钟后,突破陷阱的同伴们会赶来,杀掉或逮捕艾乌尼皮艾迪。但是,我一分钟后就会死了。
艾乌尼皮艾迪让我枕在她的膝盖上,双眸中流出透明的泪水,眼鼻口都陷入崩坏,如同年老的妇女一般静静地哭泣着。这之后自己会死也会杀了我,她感觉自己就是悲剧的女主人公,完全沉浸在这个状况中。
好可怕,在剧烈的头痛和胸口彷彿被刀刃刺穿般的剧痛中,我衷心地感到可怕。
我早就领会过好几次了,使徒们从内心就与我们完全不同。缺氧和心肌梗塞让我的意识逐渐被黑暗涂满,还有十几秒,身体下方传来一阵震动。
艾乌尼皮艾迪看着我的脸,一边流泪,一边露出笑容。所以我张开了口,很难发出声音,女使徒将耳朵凑到了我的唇边。
「什么?遗言我还是可以听一听的哦?」「由你那扭曲的本性而来的笑容真是太让人噁心了,向被害者和伊迪斯道歉然后去死吧。」
我的话让艾乌尼皮艾迪的脸变得扭曲,一阵爆炸声传来。
濒死的我和抱着我的艾乌尼皮艾迪前方的地面发生了爆炸,使徒回过头,看到了是在天空中飞舞的下水道井盖,紧接着是交叠双翼最大速喷射压缩空气上升的吉吉那的身影,以及从正下方追上来的疾风,那是贝尔塔泽施放的「射手史那鲁格」。
上空的吉吉那舒展黑翼,横向移动,手足贴在包围停车场的大楼墙壁上着地。德拉肯的战士全身都被泡泡缠绕,他发动了生物变化系第三阶位咒式「衄蟹泡铠」,让厨房用的发泡剂覆盖住全身。
艾乌尼皮艾迪支起身子,眼前无法理解的展开让她全身僵硬,她抬头看着贴在墙壁上的吉吉那和飞翔的史那鲁格,完全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射手史那鲁格」在停车场的上空迴旋,移动太过高速,即使追上了声音也只能看到空气的扭曲,它的动作彷彿走失的孩子一般。
贝尔塔泽似乎做出了决断,声音落下,一阵轻微的破裂声响起,温热的鲜血溅到了我的脸上。
「为、什么?」女人的声音摇晃着。「为什、么为什么?」
艾乌尼皮艾迪跪在地上,上半身也不停摇晃。
护士制服的胸口中央,被打穿了一个拇指大小的洞。射出口的背部爆裂,肋骨和脊髓弹出,心脏被準确击中,血肉呈放射状散乱在她身后的沥青地面上。
艾乌尼皮艾迪的脸颊上还流着自我陶醉与痛苦的泪水,流泪的眼眸内带着大大的疑问。
「为什么贝、尔塔泽会、攻击、自己的、母亲?」
鲜血从艾乌尼皮艾迪的胸口中喷涌而出,女人慢慢地倒向右后方,倒在自己的鲜血与内脏之海之中,红色的鲜血溅起。鲜血将死亡天使白色的衣装染红,她的脸上仍然带着泪水和疑问的表情。
剧痛让我依旧躺在女人的膝盖上,动弹不得,但艾乌尼皮艾迪的死还是让我笑出了声。
蹲在女人身旁的巴巴婆露出浅浅的笑容,变换成蓝色的量子之光,变回数式,回到倒下的艾乌尼皮艾迪腰间鲜血淋漓的埃米雷欧之书中。
我胸口的剧痛逐渐减弱,呼吸回归,我立刻吸了一大口空气,头痛也慢慢缓解。在进行第二次呼吸之前,我赶紧先从尸体的膝盖上逃开,翻滚着穿过车辆间,支起上半身,靠在大楼墙壁上。
一个影子覆盖在我上方,我抬头一看,狭窄的车辆间出现的是白皙的脸颊、额头上青色的火焰和龙的刺青,以及银色的头髮。高大的吉吉那沉默地站在我面前,全身的泡沫因高速移动而多少剥离了些。
「太慢了。」
「随意变更计画、还只知道滚来滚去的眼镜在说什么呢。」
我和吉吉那的眼睛都看向左右车辆前上方的天空。
掠风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射手史那鲁格」在上空像是迷路了一般迴旋着。看来指挥官贝尔塔泽终于接收到了母亲艾乌尼皮艾迪的射杀情报,正陷入混乱状态,无法做出指示。
正如我所料。
贝尔塔泽所使用的「射手史那鲁格」可以说是自动追蹤型子弹了。我猜测,它的攻击手段是在周围繁多的杂音中锁定心跳声,即使是双胞胎它也能分辨出心跳声加以狙击。所以至今为止被史那鲁格击中的被害者,全都是一击击穿了胸口和心脏。
我因艾乌尼皮艾迪的咒式而心跳停止,这个情报我也通过附在胸口的手机端末传达给了吉吉那的体内通信。接到联络的吉吉那紧忙赶来,他发动了耐热咒式中的一种「衄蟹泡铠」,几乎完全遮蔽了自己体内的心跳声。
「以防万一我还用『梦幻拍脏』做了个预备心脏出来,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意义。」吉吉那用左手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吉吉那的心跳声完全停止,取而代之的是生物生成系第三阶位咒式「梦幻拍脏」改变肌肉构造从而改变容积所创造出来的用以输送血液的心脏。在声音或震动很碍事的时候可以使用这个咒式,它和人工心脏是同一个结构,完全不会发出心跳声。
在吉吉那和我的双重保险下,最终停车场内的心跳声就只剩下艾乌尼皮艾迪了。如果贝尔塔泽下了打倒敌人的命令,史那鲁格就只能朝着唯一剩下的心跳声攻击。「异貌者」和使徒之间不会交换视觉和详细的语言情报,因此,史那鲁格就沖着唯一的心跳声而去,杀死了艾乌尼皮艾迪。
我终于能够贪婪地大口呼吸,氧气重回肺部。我发动了刚刚被阻止发动的化学炼成系第二阶位咒式「心赋活」,複合产生阿司匹林、氧气、吗啡和硝酸葯,增加氧气供给,剧痛再次缓解,全身和脑部都充满氧气。氧气快速通向脑部,又引起了剧烈的头痛。但是,这是死而复生的疼痛。
「你这边的保险也解除掉吧。」
吉吉那说道,他解除掉了设置在我身上的生物生成系第三阶位咒式「副心轮瘤」。
人类的脑部下有四根运输血液的动脉呈轮状排列,那是被称为大脑动脉环的器官,负责将血液均等地分配给大脑。所以先利用咒式製造储存输送给脑部的氧气的动脉瘤,正常情况下血压均衡就不会进行血液交换,但在心脏停跳等情况下血压下降,就能用来输送血液,暂时代替心脏。我事先就想到了艾乌尼皮艾迪的心脏猝死咒式,所以準备了能延长脑死亡时间的咒式,就像拉肯金製造的第二辅助心脏那样。如果可以的话,能製造无心跳无振动的心脏是最好的。但是,咒式发动后我必须进行控制,而我无法长时间控制和维持生物系咒式。
上空史那鲁格的动作停止了,它似乎恢複到能感知到我心跳的程度了。
吉吉那在全身发动了生物强化系第五阶位咒式「钢刚鬼力膂法」,重做肌肉组织,手臂、双脚、胸膛和背部隆起,他在车辆间进一步前进。
「吉吉那,砍了它!」
我发出声音的同时,史那鲁格消失了。它朝着现在唯一能听到的心跳声——我的心跳声直线冲来,一阵飓风捲起,金属音和破碎音传来。
我只能看到吉吉那向着前方挥舞屠龙刀的身影,他伸长的手臂前方是长而锐利的屠龙刀刀尖,刀身则沾上了绿色的血。
我抬起头,身后头顶上的大楼壁面产生龟裂,狠狠撞上去的正是拥有甲虫羽翼的虫人,老人的脸有一半都埋进了混凝土中。
它的脸逐渐偏离,断面中露出完全成了平面的绿色身体组织和内脏断面,绿色的血液滴落,左右分离的身体各自掉落到沥青地面上。
我将脸和身体转回前面,避开「射手史那鲁格」落下的尸体。
分为左右两半落下的史那鲁格散落出绿色的血液,很快就引发蓝色的量子散乱,逐渐消失,这还是埃米雷欧之书第一次被破坏。
我靠在墙壁上,吐出差点停滞的呼吸。
虽然对方的速度是音速的好几倍,但我的左右是车辆、背后则是大楼的壁面,它只能直线冲过来,吉吉那自然可以简单斩断。即使明白,我仍然相当紧张。
我睡在医院,吉吉那则定期地出现在同一家家具行内,使徒们肯定会觉得这是各个击破的好机会,这个想法正是我和吉吉那设下的诱导和圈套。
「知道中央医院和马斯大道能合作的距离,对当地地理情况的知识多少是这次胜负的关键。」
我忍着痛苦,勉强露出笑容,吉吉那则回头用鼻尖哼了一声,笑道。
「一开始的计画可是预定我们能各自打倒使徒的,只不过进行得不顺利。你这家伙的紧急联络导致战斗突然就变成了汇合战,这只是一场偶然要素很多的胜利而已。」
「按业界外的外行人用语……也可以这么说。」
艾乌尼皮艾迪胸口被击穿的尸体在停车场内翻滚着,她白色的衣装被血染红,中年女性就这样一脸疑惑地死去了。
艾乌尼皮艾迪在战斗力上略显劣势,于是她利用巴巴婆手术用的咒式想进行一厘米尔的杀人,这种手段改变了我和大多数攻击性咒式士的战斗方法和杀人的概念,是令人畏惧的陷阱和咒式组合。
使徒在知道自己逃不了后,就瞬间準备把我当成最后的猎物干掉。那段在字面意思上被抓住心脏逐渐死去的时间,简直就是恐惧本身的具现化。策略叠策略、保险加保险,才终于打倒了敌人。
「这种战斗我可撑不了几次了。」
我靠在墙壁上的背部逐渐滑倒,疲劳让我无法继续支撑身体,只能倒在停车场的地板上。真的好累啊,感觉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战斗,其实这场死斗也不过几分钟。
一阵脚步声传来,咒式士们从医院内赶来,全员都因敌人设下的陷阱中的爆炸或雷击而负伤,同样负伤的警察们从停车场的尽头跑来。
「车辆被破坏、马路上和通道上都有陷阱所以来迟了,你没事吧?」
梅肯克劳德赶过来扶起我,男人也因陷阱而负伤了,满身鲜血的莲德生气地看着我。
「梅勒尼波斯战就已经是无法理解的境地了,这次你的觉悟更加让人无法理解。」
连我自己也这么觉得,虽然不算有勇无谋但这次确实太危险了。周围的警察们按着伤口,开始检查艾乌尼皮艾迪的尸体和量子散乱的史那鲁格的痕迹。
吉吉那没有对我施加治疗咒式,而是朝着大楼间的小巷走去,留下一个背影。
「你在干什么,快点治疗濒死的搭档啊!」
伤势较轻的提塞恩想追上吉吉那,但我伸手抓住了他外衣的衣摆,阻止了他。提塞恩转过头,眼中满是疑惑与义愤填膺的神色,额头因陷阱还在流血。
「你错了,吉吉那才是正确的。」我忍耐着剧痛回应他。
「这里离医院很近,医生很快就会来。比起治疗我,追击就在附近的贝尔塔泽更重要。」
我从下往上看着青年的眼睛,旁边倒下的艾乌尼皮艾迪的尸体腰部突然一动,埃米雷欧之书震颤着跳起,在警察们惊讶的神情中上升,穿过大楼间飞去。
「按规则来看,杀了艾乌尼皮艾迪的是贝尔塔泽,所以巴巴婆成为他的所有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