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缉犯在巷子里奔跑。无路可退的伊贝斯库,只能朝我而来。
我扣下魔杖剑优尔加的扳机。透过「矛枪射」所产生的七支长枪疾射而出。不过,长枪仅仅贯穿伊贝斯库落在柏油路上的影子。
我抬头一看,发现伊贝斯库飞身跃至空中。他透过生物变化系咒式的「虎化体身」,让四肢变为猛虎之脚,取得更胜野兽的弹跳力,让他得以降落在大楼的墙面上。
我为了追击而施放出「矛枪射」,长枪插在大楼墙壁上,击碎了玻璃窗。而伊贝斯库早已一跃而起。他一边利用左右方的墙壁反弹跳跃,一边朝着我逼近。即使我举起魔杖剑优尔加的剑尖,也来不及了。
伊贝斯库挥下老虎右臂的五根利爪,此时一道银光从他身旁快速掠过。只见伊贝斯库的手臂画出血之圆弧后飞向空中。
沾上鲜血的巨大刀刃,从岔路里伸出来。接着,握住刀柄的吉吉那现身。
伊贝斯库在我后方的路上着地。他的膝关节往后弯曲,正确来说是他的脚踝弯曲起来缓和冲击。在他再次将腿伸直之前,我施放出咒式「矛枪射」。长枪从他的膝盖贯穿至脚背,直接把他钉在柏油路面上。
这下子被将了一军了。伊贝斯库也领悟到自己被逼入绝境,闭上了眼。我无情地扣下扳机,发动「雷霆鞭」。
一段空白。
组成式是架构起来了,但咒弹却没能射过去。
「卡弹!」
伊贝斯库在瞬间察觉我的异常变化,虽然他下半身遭到长枪贯穿,但他依然硬是翻转身体逃脱。他一口气缩短彼此距离。我手上的魔杖剑优尔加,刀身挡下了伊贝斯库的左爪。我用左手从腰后拔出魔杖短剑马古那斯。
伊贝斯库反射性地挥起右臂。不过,他右肘以下的部分被吉吉那砍断了。
我挥舞马古那斯,刀身击中他手肘伤口的剖面上,我同时施放出手下留情的「雷霆鞭」。顿时窜出一股肉类烧焦的噁心臭味。触电的伊贝斯库全身痉挛,活像是一条在陆地上翻跳挣扎的鱼。
通缉犯倒落在暗巷里。他口吐白沫,用仅剩的左手抓着柏油路面。他拚命撑起上半身,眼神里还有斗志存在。
「通缉犯伊贝斯库,你想死还是想被关起来,你挑一样吧。」
吉吉那的刀直指伊贝斯库的脸。被长九九五公釐的巨大刀刃指着鼻尖,伊贝斯库终于放弃了抵抗。
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心脏却还是不停地狂跳。我把左手和右手握着的魔杖剑与魔杖短剑,分别收回剑鞘。捆绑强盗的手脚之后,吉吉那把他扛到左肩上。我回过头去。看到路人们正愉悦地欣赏一连串的逮捕戏码。
我望着围观人群的最后面。告知我们通缉犯消息的警察,原本坐在楼梯上,他们正要起身。
「皇曆四九七年六月十三日,午后一点三十五分逮捕嫌犯。」警察用手錶确认逮捕时间。「辛苦了,果然这种野蛮的工作还是攻击型咒式士比较专业。」
「既然你是警察,也稍微做点事吧。」
我交出伊贝斯库,开口讽刺对方。中年警察笑着逼伊贝斯库站起来。
「我才不要为那点微薄的薪水卖命呢。」
警察冷笑着说。他拉起绑着伊贝斯库的绳子,把人推进警车里面。
我看着驶离的车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跟吉吉那决定分别回到各自停放机车的地方。身穿工作服、头戴安全帽的工人们在路上行走。他们似乎正在检修路面。
我回想起魔杖短剑马古那斯装填的是高阶咒弹,不由得啧了一声。我居然把昂贵的咒弹用在第二位阶的雷击咒式上。隔壁的吉吉那笑了起来。
「最后真是可惜啊。咒式失败的好运,理应断送掉你这家伙的小命才对。」
「这算哪门子的好运啊。」
光是回想这件事就让我背脊发寒。我差点就死了。
「没想到魔杖剑优尔加的咒弹居然会卡弹。」
我停下脚步,将左手放在魔杖剑优尔加的剑柄上。我将刀身拉了一点出来。如镜子般美丽的刀身显现出来。
「真奇怪,魔杖剑优尔加是制刀专家打造的,比起那些大量生产的产品,应该比较不容易卡弹才对。」我觉得卡弹这件事情莫名其妙。「虽说这把魔杖剑不是最新的电子式点火产品,而是机械式的,但是以结构上来说,卡弹的机率应该只有百万分之一才对,可说是稀世珍品。在维修保养方面也完美无缺。我不知道卡弹的原因何在。」
我露出苦笑,把剑收回剑鞘,吉吉那回以更具深意的笑容。
「你还是仔细想想比较好,机率再怎么说都只是机率。」
我心想,吉吉那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回想一下吧。先前和来自极东的暗杀者交战的时候,你就曾经卡弹过一次了。」
吉吉那的指摘让我脸色发青。
「你的意思是说,我在短期间之内倒霉透顶,已经抽中了百万分之一×百万分之一,也就是机率一兆分之一的下下籤吗?」
「就是这么回事,换句话说……」
「你不用继续再说了。」
「引发卡弹这种奇蹟,并不是机械方面的问题,而是因为嘉优斯你这家伙倒霉的程度太过惊人,也就是使用魔杖剑的主人引发了负面的奇蹟。」
「你无法理解『不用继续再说』这句话的意义吗?」
数字化之后非常恐怖。所谓一兆分之一的机率,等于是这个地球上的所有人类全部加在一起都引发不了的机率。虽然我很想当场蹲下抱住自己的双腿,但我决定无视于这个事实。就算很勉强,我也要无视这事实继续往前走。
要是想得太深入的话,似乎会令人很沮丧。换句话说,就像是廉价的商业秘诀书上所写的一样,让我们试着改变思考方法吧。我没事的。最重要的是我活着。瞧,没事。让我踏出崭新的一步吧。
从人行道踩到车道上的右脚,产生了不协调感。当我準备跨出左脚时,成为支点的右脚往下沉。在下一个瞬间,前方的视野变得一片黑暗。我拚命採取防护姿势,以面对激烈的撞击。
背部好痛。砂粒与柏油路的碎块掉落在我脸颊上。
我抬头往上看,透过四角方框看见天空。我似乎跌进一个深达五公尺左右的洞底。泥土底部有水洼,恐怕是排水沟吧。一群头戴施工安全帽的男人们,在洞穴的边缘探头窥伺。
「你没事吧,小伙子?」
当我要回答的时候,上面又有砂土落下。我用手拨开砂土,开口问了上面的人。
「为什么你们要在这种地方挖出一个洞?」
围在洞穴边缘的工人们面面相觑。
「呃,有一些不肖业者,在不景气时期承包公共建设的时候,曾经被抓到有偷工减料的情况。」
工人从洞穴俯视而下。
「即使如此,这里也从来没坍塌过,但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进行检查。」
旁边的工人也从洞穴俯视而下。
「不过,没想到这个地方居然脆弱到人一站上去就会坍塌。」
「这种事发生的机率只有万分之一喔。」
工人们纷纷点头表示同意。此时,吉吉那也从洞穴上方探出了头。他用很满意的表情告诉我:
「九点七七。」
吉吉那说出了一个谜样数字。
「这是什么数字?」
「嘉优斯跌落的姿势与脸上的表情,意外地让人惊艳,让我笑到不能自已,所以我忍不住要打很高的艺术分数给你。」
洞穴上方的吉吉那,把脸转向一旁。
「哦,你来得正好。过来我这里。」
「什么、什么?有什么新闻事件吗?」
一个女人从吉吉那身旁探出了头。那人是女记者安洁尔。她把一对巨乳搁在洞穴边缘,拿出相机按下快门。在安洁尔替我拍完照之后,她问道:
「所以你在那里干么?」
「请不要拍完才问,妳是得了用拍照取代说话的病吗?」
「这就是所谓的燃烧的记者魂。那么,你到底在做什么?提早把自己给埋葬了吗?」
「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我怎么可能比吉吉那还早死。」
我叹了口气。在我掉入洞里之后,安洁尔刚好路过,这种倒霉运也是很惊人。
「就跟妳看到的一样。我在洞穴里进行开悟修行。」
「什么嘛。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一如往常的超级霉运才会掉进洞里。」
安洁尔用笑容回应我。我的借口当然没用,安洁尔又开始拍照。我的照片大概会在艾里西翁报上变成一则小小报导,标题是「艾里达那的道路问题」。
吉吉那在洞穴边缘露出笑脸。
「纪念照也拍好了,真棒。」
我想,全世界的人应该都能了解我为什么想杀吉吉那,以及吉吉那该杀的理由了。
我把手撑在沙土上站了起来。工人们虽然伸出了手,但我当作没看见,靠着自己的力量爬上洞穴。
「你的霉运真是强到让人难以置信耶,你没事吧?」
「你实在有够倒霉耶。可以请你跟我握手当作纪念吗?」
工人们看起来好像很担心,但又好像没有,我完全不理他们。我决定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往前走。安洁尔为了登载这则报导,匆匆地奔向艾里西翁报社。
吉吉那站在我旁边。他的嘴角不断地抽搐,应该是他正在憋笑的关係。
「我说嘉优斯啊。」
吉吉那的脚步随着说话声停下来,我也跟着停了下来。吉吉那突然一脸严肃。他举起了手,钢色眼眸视线并未落在我身上,手指指向我的身后。
「我看到你背后跟着一排衰神与死神。」
我不禁回头往后看。路上只有行人与广告牌,以及艾里达那的无聊街道。
当然啦,那种不科学的存在怎么可能看得见呢。我转身回来之后,看见的是吉吉那烂透的笑容。
「人穷智短吗?」
「啰唆。」
虽说只有的短短的一瞬间,但我很诧异自己居然真的回头去看,应该说我真的很相信自己非常倒霉。
我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停机车的地方。我的机车赛鲁托拉就停在吉吉那的重型机车旁边,车体上挂着一张黄底上画了红圈的牌子。这张禁止停车的牌子上写了去警察局缴罚金的相关说明。
「不会吧?」我不由得跪了下去。「我是为了市民的安全才去抓强盗的,别开我罚单啊。」
我凝视着旁边吉吉那的重型机车,上面却什么也没贴。
「吉吉那,你的机车就在旁边,为什么你却没被开罚单?」
「这就是我们两个人在运气上的差异啰。」
吉吉那跨上自己的机车。重低音响起,他发动了车子。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便骑着机车往艾里达那的街角扬长而去。
好累。
我把身体靠在大楼的墙面上。脸颊碰触到的大楼磁砖,冰凉得令人舒服。
我冷静地思考。难道说我真的是运气差到极点的人吗?
原本的我应该是个平凡人,后来变成了攻击型咒式士,必须生活在充满血腥、破坏与尸体的世界之中。为了以攻击型咒式士的身分存活下来,我拚命地活着,好不容易爬至到达者阶级,但是却与金钱、地位、名誉无缘。我的搭档是活生生的风暴吉吉那,他老是到处引发问题,事务所赚的钱都被他赔光了。而我与恋人吉薇妮雅相处得也不是很顺利。
我从没中过彩券,赌博也每次都输。如果机率是一半一半,那么我选到的一定是不幸的结果。
当然啦,跟我比起来,到处有国家处于内战状态的人民、攻击型咒式士,被捲入破坏与死亡的世界之中。另外也有生活饑寒交迫的贫民与难民。而且还有完全没女人缘的人。不过,这些人大部分最后都死了。
我之所以到现在还活着,感觉上是衰神的残酷设计,祂享受着让我一直倒霉透顶的乐趣。
「你似乎正在为了自己的霉运而烦恼呢。」
有人向我搭话。
我抬起了头,发现有个男人站在人行道上。他穿着灰色的西装外套与衬衫。脸上的鼻子与嘴巴都很平坦,缓缓地抚摸着自己的红头髮。无论怎么看,他都给人一种年龄不详的感觉。他的年龄範围看起来广泛到从二十岁到六十岁。
鼻樑上戴着无害的眼镜。镜片后方的双眼,因为光线折射而让人看不见。虽然每个人的审美观可能都不一样,但他大致上算是个美男子,却没有任何特徵。他双手交叉在胸前并凝视着我。
我没理那个男人,留下机车迈步离去。丢出「你似乎正在为了自己的霉运而烦恼呢」这种问题的男人,找我不可能有什么正事。人根本不会对他人的不幸感到兴趣。离开是唯一的方法。
「请等一下。」
我步行离开之后,那个男人跑着追到我身旁。
「啊,我是做这个的。」
男人把名片递到我的前方。我没拿他的名片,名片飘在空中。男人毫不介意地递出新名片。我当然连看都没看。
男人的手触碰我的胸口,然后就这么倒落在红砖道上。
「啊啊,好痛、好痛。搞不好连骨头都断了。」
当然没人会因为手臂碰到一下就跌倒,这是那个男人的演技。不过,路人们却看着那个倒地叫喊的男人,以及像是造成他跌倒的我。
他们的视线显示出「怎么了,是打架吗?」到「看,他腰上那把是魔杖剑。攻击型咒式士果然是粗鲁人」之类的解读都有。我甚至看到有个青年受到无聊的正义感驱使,正打算要去报警。
儘管我心不甘情不愿,我还是把右手伸向那名倒地的男人。只见那男人满脸堆笑,伸出了右手抓住了我的手。
我把他整个人拉了起来,男人起身之后露出微笑。
「这下子我总算让你收下我的名片了。」
我收回右手之后,发现我的袖口被塞进了名片。虽说我是后卫型的攻击型咒式士,但能瞒过到达者等级的我把纸塞进袖口,即便他只是一个扒手,也是技术非常高超的专家。
男人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是在艾里达那独家销售幸运石的奇基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基奇・恍岩。」
「基奇・恍岩,你说的是基奇・恍岩?」我歪起头。「我怎么觉得发音和在极东的国家『谎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