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弟子嘉卢尼莫斯问老师约拿,救世主是否会出现。
老师约拿告诉他,救世主会来的,不过是在末日的第二天。
嘉卢尼莫斯笑着杀了老师约拿,把尸体分成了八份,烧成灰扔进了河里。
他卖掉了老师的妻子,然后成为了奴隶商人和佣兵团的首领。
他成为了一个暴虐的国王,一直活到了九十六岁,是没有痛苦的自然衰老死亡。
——西格萨里斯・斯里西里乌斯《百王传》 皇曆232年
◇ ◇ ◇
我们一边戒备着追击,一边匆匆忙忙地离开了索博思镇。或许是敌方攻击性咒式士没有合作,没有人继续追击我们。
夕阳西沉,我们离开城镇来到了森林,我们之前把车停在了森林尽头。尼尔金开始做野营的準备。我躺在车的后座,从金属制的天窗眺望夜色。
「随意一个人行动,一个人遭遇埋伏,你还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大笨蛋呢。」
身边的吉吉那一边看着我用治癒咒治疗伤口,一边表示无言以对。
如果是平时的话,我一定会戏谑地反击,但是我现在连那么做的力气都没有。仅仅是低头回答这样的事,我也觉得像是其他次元的行为。
「不要责备嘉由斯。他可是受了伤的人!」
阿娜皮亚从窗口探进头来叱责吉吉那。所有事情都彷彿发生在遥远的世界。
「但是,我们正在朝着梅托雷亚前进这件事被对方知道了,真是棘手啊。」
阿娜皮亚的表情因为吉吉那的自言自语变得阴郁。
「算了,我会和尼尔金去周围侦查和打猎的,你和阿娜皮亚留在这里吧。你应该还可以充当烽火台的作用,一旦看到敌人立马通知我。顺便,稍微反省一下你自己的愚蠢。」
吉吉那甩下的话给了我致命一击,吉吉那和被他踹飞的尼尔金趁着天色还没有变暗走进了森林。
被断定没有任何作用的我,躺在车的后座一动不动。
「没事吧?」
阿娜皮亚倒着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我抬头看去,发现她从开着的天窗进到了车里。我用儘力气回答。
「还不需要小猴子担心。」
「没被吓到真是无聊!」
阿娜皮亚噘着嘴。
「正好,要不亲一个?」
「不要。」
「明明亲过一次啊?」
「那是,那个。」找借口很困难,「总而言之是不幸的事故……」
「说事故真是失礼啊。那么这次我就要霸王硬上弓了!」
阿娜皮亚的脸突然朝我冲过来,我侧了侧身避过了。但是,气势过于强烈的阿娜皮亚的鼻子猛烈地撞到了车的内壁。
阿娜皮亚抬起头看着我,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不高兴。
「嘉由斯,讨厌!我讨厌坏心眼!」
「讨厌也没关係。话说回来,你的性格是不是变了啊?」
「目标是变萌~」
「这种话不要自己说啦。男人的心是很纤细的……」
「切。」
阿娜皮亚脚撑了一下外面的地,跳到了后座,坐在了我的旁边,纤细的脚轻盈地落地。
「因为,嘉由斯一脸快哭了的表情,姐姐我想要安慰你一下啦。」
「那真是感谢你的亲切了。我对于拥有一个年纪比我小的姐姐感到不可思议以及难以言喻的喜悦。除我以外还有谁呢。」
我的身边绽开了向日葵一般的笑容。
本来应该是我来担心阿娜皮亚,但反过来令她担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装作天真的少女的言行也是为了让我开心吧。实际上,只是对话就能让我心情放鬆些了。
「我啊,想被人喜欢。也曾经被人喜欢过。」 阿娜皮亚轻轻说道。我转头看向她,发现她长长的睫毛低垂。
「我讨厌寂寞。讨厌一个人待着。难以忍受。」 阿娜皮亚的视线落在虚无的远方,像是看到了自己的过去。
「所以也想被新的父母和梅托雷亚的人喜欢,一直装作一个好孩子。拚死忍受着喝葯和打针。」
阿娜皮亚循着记忆,表情变得扭曲。
「被讨厌的孩子会被带走。无论是克拉亚还是露贝尤,还有贝尼禄的三个孩子,长大以后是爱丽榭和五个妹妹。大家,大家都走了,再也没有见过。啊,每个人的名字和脸我都能清楚地回忆起来。」
当时的阿娜皮亚也明白,他们不过是被养父母看做实验动物。消失的孩子们的结局也可想而知。
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渴望被爱。除此以外没有可以让她依靠的东西,所以她才会对别人内心的感知如此敏感。这样的人是把自己的渴望活成了自己。我也是同样的人。
为了安慰被苦痛回忆困住的我,阿娜皮亚微笑着。
「但是,也有开心的事情。因为我很努力,所以养父养母都开始喜欢我了。梅托雷亚的白衣人们也开始喜欢我了。只有我没被带去其他的地方。」或许是因为想起了曾经幸福的那些日子,阿娜皮亚的侧颜闪耀着光辉。但瞬间又变得阴霾。
「但是,被阿帖讨厌了呢。」
「啊,是从西塔尔一起来的堂姐妹,是曾经非常亲近的朋友吧。」
「恩,梅托雷亚讨厌阿帖,我也不是很喜欢她。明明年纪比我大,却很病弱乖僻,能够一眼看出她的谄媚和反抗。连重要的研究打针和测定都会反抗,一直惹怒别人。」 阿娜皮亚的话语里充满同情,像这样贬低他人的话语,我还是第一次从阿娜皮亚的嘴里听到。
「曾经,讨厌过她是吗?」
阿娜皮亚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连她自己都对那些话感到意外,赶紧反驳起了自己刚才的发言。「很喜欢,应该是这样的。大概是和哪里的谁搞混了吧?恩,大概是这样。」 阿娜皮亚修正了自己的记忆,「对了,阿帖很擅长魔术。可以从什么都没有的手掌里变出水和花。现在长大了想想,那就是咒式吧。」
我吸了口气,隐藏了自己的惊愕。
没有魔杖剑和宝珠,不对,甚至是连咒式理论都不知道的孩子居然可以发动咒式,不可能。
确实,着名咒式士的话或许可能,对于孩子而言是在报告中只有十几例的天才,是特异体质。阿娜皮亚周围的孩子们,都是那样的天才。
我对于阿娜皮亚养父挑选孩子的基準感受到了危险。
现在想想,特殊的孩子们因为被国家、企业、甚至是「贝金雷伊姆的尾巴」那样的机关藏了起来,所以才会在报告中数量极少也说不定。
等等,阿娜皮亚的话有些奇怪。正想找寻找这股违和感的来源,发现左边坐着的少女并没有在看我。
她紧紧地抿着唇注视着前方,嘴里诉说着过去的心绪。
「去了梅托雷亚,我该怎么办?和养父母还有阿帖再会,我该说什么好?」
我不知道在那里该做什么,为了什么而去那里。只能由阿娜皮亚自己决定。
低头看去,阿娜皮亚闭着眼。没有任何不适的表情。连日琐事,已经让她非常疲劳了吧。
我下意识伸出右手,搂住了阿娜皮亚纤细的肩膀。想要保护她的心情不断涌出,我静静地注视着少女。
夕阳照在少女纤细的脖颈上,脆弱得彷彿要被折断。凌乱的头髮垂在白嫩的肌肤上,少女穿着不合身的白衬衫,漂亮的锁骨和刚刚开始膨起的胸部一览无余,雪白的大腿闪着妖媚的光泽。
我因为内心的骚动而感到疑惑。脉搏不断加速,胸口被甜蜜的疼痛揪住。怎么想这都不是对于一个哀伤的少女而感到的同情或者保护欲。
「没关係,嘉由斯。」
低着头的阿娜皮亚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鲜红的唇吐出热热的气息。
「我,喜欢嘉由斯。虽然我无法替代季薇妮娅、库埃耶和阿莱希耶尔……」
阿娜皮亚右手指尖碰到我左边大腿的瞬间,我犹如被甜蜜的闪电击中。
「不,我对少女没有兴趣。真的。」
阿娜皮亚手没有离开,身子探了过来。
「我是认真的。为什么不可以?」
「不是,这种像大人一般的恶趣味,会让人担心你的未来哦?」
有些不对劲。感觉上和以前有什么违和感。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不相信别人?我真的是认真的啊?」
海色的眸子看尽了我的心,将违和感覆盖了。
「那个,因为我还是很喜欢季薇的,大概吧?」
「但是,已经分手了吧?那么为什么我不行?」
「为什么,因为……」
「为什么?」
「我应该再和季薇谈一次,吧。」
无意识脱口而出的话,挖开了心中的伤口,新鲜的血液喷薄而出。阿娜皮亚的双眸充满了纯粹的疑问。
「为什么?」「无论结果如何,这样的状态我无法接受。」
「为什么?」「总而言之,阿娜皮亚是妹妹一样的存在。」
「为什么?」「因为我的趣味不在此。」
「为什么?」「确实我也爱着妹妹阿莱希耶尔,但那是不一样的。我觉得。」
「为什么?」「我也还爱库埃耶。」
「为什么?」「没有能够像她一样理解我的女性了。」
「为什么?」「因为,我……」
「为什么?」
「够了,这样的问答毫无意义。这不是该和孩子讨论的话题!」
「为什么?」
「我说够了。」
「为什么?」
阿娜皮亚的问题不断地挖掘着我内心的伤口。
「为什么?」
阿娜皮亚的视线中带着纯粹的疑问,直直地看向我。
对视也不行,移开视线也不行。我开口诉说起自己的心情。
「……我,我希望爱别人。」
「为什么?」
排山倒海般的「为什么」将我的思绪击碎。
最终,我自己也不明白了。
为什么要爱,为什么要恨,为什么活着。
少女的质问让我觉得自己的价值基準全部变得毫无意义。
令人快要落泪的空虚。我的内心之中空无一物。
「对不起,一直质问你。」
阿娜皮亚的指尖轻轻颤抖,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
「但是,我喜欢嘉由斯。」
轻轻呢喃着的阿娜皮亚的嘴唇慢慢靠近,红色的唇充满诱惑。
「即便是愚蠢的幼稚的谎话,不,正因为如此才喜欢你。愚蠢也好软弱也好,喜欢撒谎也好,还有你的温柔,这些都是你的优点。即便你喜欢其他的女人,我也爱嘉由斯。」
阿娜皮亚的嘴唇越来越近,我像着魔一般无法抵抗。
「我,爱你。」
我的抵抗意识因为真挚的告白而烟消云散。脑内天雷勾动地火,只想着阿娜皮亚在隐秘的住处迎接我时露出的身体,除此以外我什么都无法思考。
我的左腕再次将少女的身体抱紧,在我的怀中,阿娜皮亚的海色双眸紧紧地盯着我,羞耻地移开视线。
阿娜皮亚的指尖在我的腿间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轻柔的触感让我被激烈的情感吞噬。
回过头,阿娜皮亚的脸和季薇、库埃耶、阿莱希耶尔的脸不断重合。
回过神来,我的左手已经紧紧地抱住了阿娜皮亚。
「那个,我是第一次,所以尽量温柔一点……」
少女颤抖着肩,轻轻喘息。我拥住阿娜皮亚的头,然后停止了动作。
无名指上嵌着红宝石的戒指闪耀着光芒。冰冷的触感让我找回了理性和季薇的面容。意识朦朦胧胧地回覆。
「……哈,好,无聊的玩笑结束!」
我努力用自己的声音唤回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