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羡慕那个贼啊」
——江户川乱步『二钱铜币』
◆ ◆
「只从构造上来说的话——这是个极为单纯的事件」
海藤——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
在里腹亭的起居室里——
——开始解谜。
名侦探的解谜——可以说就是这种场面吧。骷髅畑一叶精神恍惚,好像仍处梦中一般——听着海藤的讲解。
关于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一叶完全没有印象——,概是在看见二叶的尸体之后吧。一叶在床上醒来,虽然一瞬间想要把那副光景当做梦——但那份[现实感],那份[逼真的感觉]——
终究还是逼真的现实。
现在——已近傍晚时分。
一叶差不多整个白天都在睡。
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昨晚彻夜未眠吧。
同样失去意识的别枝——好像比一叶早些醒来,一叶来到起居室的时候便看到了他。
不过他看起来仍然有些疲累。
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刚毅。
——真是坚强。
和脚下软绵绵的自己相去甚远——一叶一边想着,一边坐在沙发上。虽然别枝问她要不要喝咖啡,不过一叶婉拒了。不需要让别枝继续勉强自己了——最重要的是,一叶什么也喝不下。
饮料也好。
就连空气——也难以下咽。
并且——
毕竟已经出了命案,一叶还以为警方已经介入。但是没想到完全没有警察赶来。问了切暮以后才知道,电话线已经被切断了。
那么,现在全员集合应该是为了去报警——不如说,是为了赶快乘车离开里腹亭——也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令人吃惊的是——
海藤已经看透了事件的真相。事件的真相,也就是二叶死在那个房间里的原因——
——在我睡着的时候。
好像——发生了很多事。
然后——然后。
名侦探的解谜场面——来临了。
里腹亭的起居室里——全员集合。
一叶、切暮、别枝。
以及负责名侦探角色的、海藤。
恍恍惚惚、如同梦境。
如同推理小说一般。
一叶一边感受着这远离现实的瞬间——一边看向如同演说一般站在那里的海藤。
「只从构造上来说的话——是这样」
海藤重複了自己的话。
不愧是一副熟练的样子。
「但是,在其背面的複杂企图实在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可以说,这是我至今为止所负责的事件中,最为可怕的」
虽然这几乎就是招牌台词——但是对一叶来说,这也十分新鲜。
——也不是新鲜。
因为未知,所以才会有那种感觉。
和新鲜这个词所散发的清爽感觉完全无缘。大概是和一叶有着相同的想法,坐在旁边的切暮和坐在正面的别枝对海藤的话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两人保持着沉默,静静地听着海藤的说明。
好像除此以外无事可做一般。
让人觉得——气促憋闷。
好像要窒息一般。
如同密室一般。
「那么」
海藤暂停了一下、
「本来按照一般的顺序,应该是先将各种伏线全部回收,构筑推理,然后在[最后一行]指出事件犯人的名字——但是这次我準备反其道而行之,从逆向开始披露自己的推理」
「请——请等一下」
虽然一叶因为那窒息般的感觉而苦——却没能继续保持沉默,她勉强挤出声音,向海藤发问。
「怎么了?」
从海藤的反应看来,他好像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
「——犯人——杀死二叶的犯人,并不是Scarecrow——[并不是刑部山茶花吗?]」
「[不是他]」
海藤斩钉截铁地回答。
「[刑部山茶花——他和这个事件没有任何关係]」
「欸——」
但是。
那个预告状——送到一叶手中的信。
上面的署名。
一叶反射性地看向切暮。但切暮不知道是之前已经听了海藤的推理,还是已经预测到了这样的情况,她并没有做出很惊讶的表现。而一叶和她行为了鲜明的对比,直起上半身就要站起来——海藤先请她冷静下来,然后、
「那么继续」
回到了主题之上。
「首先公开犯人的名字吧——这里的犯人,并不仅仅指杀死骷髅畑二叶的犯人,而是在里腹亭里发生的[所有的事]的犯人——请各位不要弄错这一点」
——没有人回答。
不知道海藤如何理解这个反应————他仍然保持着微笑——
「[犯人是骷髅畑百足]」
——如此宣言。
或者应该说是——宣告。
他的口气——毫无任何迷惑。
听见这句话——不仅仅是一叶,切暮——以及别枝也露出了明显的反应。海藤一副满足的样子看着他们三人。就好像海藤是为了这个瞬间而生的一般。
「我们所有人——都只不过是在稀世的大作家、骷髅畑百足手上起舞而已——。[直到现在——仍然在受到他的翻弄]」
这个瞬间也是。
海藤补足道。
「这——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个提出问题的——是别枝。
「百足老爷在五年前——」
「没错。五年前——百足老师失蹤了」
海藤没有让别枝说到最后。好像是在表示,现在有权利开口的只有自己。
「话说回来,五年前——是骷髅畑一叶小姐作为小说家出道,也是盗贼、Scarecrow在世间掀起骚乱的时期——」
五年前。
——这是一个中心词吗?
「要排个序的话,首先是百足老师的失蹤,然后是一叶小姐的出道,最后是Scarecrow掀起轩然巨浪。但这只不过是单纯的排序。[在出道之前,一叶小姐的出道就已经决定下来了——在掀起巨浪之前,Scarecrow就已经在活动了]」
这——是当然的。
理所当然。
因为现象在发生以前就已经决定了。的确,骷髅畑一叶五年前的出道——这件事本身也是在其[不久前]就已经决定了——
「百足老师他——说不定已经知道了这一点。在看似宽广实则狭窄的出版界——自己的女儿、骷髅畑一叶获得了新人奖——就算他获得了这样的情报,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海藤继续说了下去。
「Scarecrow也好——调查的话就能知道。实际上,在Scarecrow被捕的一年之前,我一直都在进行追捕。即便还没有被媒体进行报道,但是对推理作家来说,大盗完全就是求之不得的存在」
「但——但是」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这终究只是——补足而已。[可能是这么一回事]——仅此而已。即便不是这样,这个事件也会发生。只不过,这样的话,五年前骷髅畑百足从里腹亭失蹤的原因——就能很简单地得以说明了」
「简单地——得以说明」
「实际上,当时一叶小姐还没出道,Scarecrow的事件说不定也并没有造成什么反响便结束。考虑到这个可能性,实在是有点甩客发车的感觉。【客人未上便已发车,表示未经充分準备便先开始进行】不过在这个情况下——应该说是先见之明吧。是一种确信——而且,Scarecrow会被海藤幼志捉拿归案,之后越狱,随后消息不明。在当时实在是没法了解到这一连串的事吧——这应该只是单纯的事后处理而已。或者说——说不定百足老师预测到了这些」
「说明——这是什么意思?」
一叶问道。
「到底为什么——家父会在五年前失蹤。现在——家父还活着吗」
「先从第二个问题开始回答吧——大概还活着。骷髅畑百足在某个地方——因为这个状况感到窃喜」
窃喜——?
这是什么意思?
一叶探寻着和父亲有关的记忆。但是——
那份印象已经十分模糊,并且已经固定——并没有浮现出任何东西。
「然后第一个问题,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五年前,骷髅畑百足之所以会失蹤——」
「[是为了製造这样的状况]」
[是为此而生的伏线]。
海藤说着——将视线固定在一叶身上。
不知什么时候,一叶好像被当成了听众的代表。
「这样的——状况」
「之前我已经和切暮小姐聊过——我得出了结论:[里腹亭本身],就是骷髅畑百足最后的作品。90%应该不会有错」
果然——
在一叶和别枝失去意识的时候,切暮已经听取了部分的说明。
「普通来说,提到五年前失蹤的作家的『最后的作品』,一般会让人想到原稿纸或者数据——是『最后的作品』,与此同时对骷髅畑百足来说,也是[最新作]——所以也当然应该将作品并非是一个具体形状的可能性考虑在内」
——这个世界上。
——如果这个世界上。
如果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所谓小说的[东西[,还真是想要[将其]好好拜读一下——
并不是[不存在]。
可能是——[还没诞生]。
「但是——就算说里腹亭本身是作品——也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现在的这个状况——完全就是骷髅畑百足所写的小说本身]」
「怎——怎么会」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荒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