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鞘微微睁开双眼,立刻看到了她的脸。
她的眼睛里盈满泪水,紧紧握着鞘的手。看到芙蕾这个模样,莫名地让他的心注入一股热流。鞘还有些疲倦地抬起脸,露出了笑容。
「法尔。」
「鞘!」
听到鞘以无力的声音喊着自己的名字,豆大的泪珠从芙蕾眼里滑落,滴在鞘的手背上。
「还好吗?有没有哪里痛?会不会觉得不舒服或是很难过?」
「嗯,我没事的。只有头脑还有一点昏沉而已。」
一定是因为睡得很熟的关係吧,鞘笑了笑回握住芙蕾的手。
「难道说,我睡了很久吗?」
「整整一天,你都没有醒过来……不管我叫了你几次,都没有反应……」
芙蕾回话的声音里掺杂着少许呜咽声。这段时间一定让她感到很不安吧,芙蕾的眼眶有点发红。
「抱歉,让你担心了。」
「就是说啊!为什么……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鞘的手抚摸着芙蕾宛如小孩般哭泣的脸庞,让她哭得更大声了。
啊啊,又惹她哭了。鞘顿时沉下脸来。
「我本来不想让你看到我这种狼狈样的。」
那时候,当隆巴德的魔法完全锁定芙蕾的时候,鞘的脑中一片空白。当下存在心里的念头其实非常单纯。
「因为我想要守护法尔。」
鞘微微一笑,他稍微挪动身子,用正面凝视着芙蕾。只见她再次潸然泪下。
「笨蛋……」
芙蕾话中带泪地说着。
「要是鞘受伤的话,不足一点意义都没有了吗?为了保护我而使鞘受到伤害的话,不如让我死了还好得多……!」
「那我可不愿意。」
芙蕾总是把鞘放在比自己优先的位置,所以鞘知道她会有这样的想法。
可是,鞘也了解,自己并不是可以做到以芙蕾的愿望为优先的强悍男人。
「我虽然不像芙蕾或瓦尔娜那么强,可是毕竟也是男人,所以会想保护自己喜欢的女孩。」
「喜欢、的……?」
像是惊讶又像困惑,每次鞘对芙蕾说喜欢时,芙蕾总是会出现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
「没错喔。」
躺在枕头上的鞘微笑着。睡了整整一天,想必头髮翘得乱七八糟了吧。以这副模样说这种话,看起来应该很窝囊吧。
「我也一样想要守护法尔啊。但是……反而让你担心了,抱歉。」
「不会……」
芙蕾用手使劲擦掉眼泪,大力地摇摇头。长发披散在纤瘦的肩膀上发出清响,系在髮丝上的白色缎带如花瓣般摇曳。
「鞘可以睁开眼睛就好了……一想到你会不会再也醒不过来,我就好害怕,好像快崩溃了。」
芙蕾断断绩续地诉说着,擦掉又流了下来的泪。
鞘伸出手,轻轻地摸着芙蕾的头髮。
现在已经有点后悔了。明明知道这样会惹芙蕾哭,应该要更加妥善使用自己左手被赋与的力量才对。但他希望能在芙蕾陷入危机的时候,随时都要能挡在她前面,好好保护她。
「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对吧,谢谢。」
「鞘……」
「我暂时不会再乱来了,魔力都已经见底了嘛。」
抚摸着头髮的手掌是如此温暖。芙蕾眯起了眼睛,微微地将头靠向那份温柔的暖意。
「下次,我一定会保护你。就这样说定了。」
芙蕾低语着,比起和鞘的约定,更像是在告诫自己。
芙蕾抬起表情坚定的脸庞,自然而然地变成和鞘注视着彼此。在这种有点短的距离下,两人的目光愈来愈近地缠绕在一起。就在这时——
「哎呀,鞘,你醒过来啦。」
喀的一声,房门突然被打开,只见瓦尔娜一脸笑容地走进房间。
「别、别突然跑进来啊,会吓到人的吧!?」
芙蕾发出难掩动摇的惊呼声,同时惊觉过来,将双手从鞘的手中抽离。鞘则依依不捨地看着她这个举动。
「哦,我真是失礼了。」
也不知这句话里的诚意到底有几分,瓦尔娜只是将手轻靠在胸前致歉,然后坐了下来。
「瓦尔娜,旅舍这边都没事吗?」
「是的,就和鞘说的一样,虽然有出现来报仇的人,但我没有让这些人和露薏丝他们碰到面。」
「是吗,谢谢了。还有……隆巴德呢?」
鞘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一点。
那时从鞘的左手释放出的魔力,确定击中了隆巴德。不过,在那之后他的情况又是怎样呢?
「好像被捲入鞘发出的魔力里受到重击的样子。他本来站着的地方,都已经被倒塌的岩壁掩埋了。」
芙蕾冷静地说着,瓦尔娜也接着说明。
「我也去现场看过了,被那样掩埋的话不可能平安无事。恐怕已经……」
「嗯……这样啊。」
可以的话,本来希望能和隆巴德好好谈一谈的。但对他来说,鞘一行人终究只是来碍事的而已。
芙蕾娇小的手指向房间一角。
「隆巴德用的那把手杖,就放在那里。」
如芙蕾所言,靠在房间角落的正是那把蛇头手杖。
蛇衔着的宝石现在已一片漆黑。隆巴德所灌输的淡紫色光芒已消失殆尽,而在坑道里那种不祥的气息也不见蹤影。
鞘看着被静静放着的手杖,渐渐对这一切有了真实感。隆巴德在马可夏所造成的骚动,真的已经结束了。
「对了,有客人为了这支手杖而来唷。」
「客人?谁呀?」
「来,请进吧。」
长大衣下摆轻飘飘地如同礼服般掀起的瓦尔娜,将等在外面的『客人』请入房间内。
2
被瓦尔娜请进房间的来访者,是鞘和芙蕾也很熟悉的人们。
「唷,辛苦啦!」
与其说是亲昵,更像是轻浮地举手打招呼的,是伊斯卡里欧提中央学生会的书记——由考特·帕尔普。后面跟着的是他的妹妹艾莉爱尔·帕尔普。还有一位——
「哈——罗——你们好啊——」
用比史考特更加轻浮而且极为开朗的声调打招呼的,是褐发齐肩,别着髮夹的少女。虽然穿着伊斯卡里欧提的制服,但胸前系着的不是代表线校特徵的蝴蝶结,而是领带。
她是柯莉妮可丝·提修,就读于伊斯卡里欧提的维多·诺瓦分校魔法科的学生。
「史考特加上艾莉爱尔……还有,你是柯莉妮可丝是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该不会要说,是刚好到马可夏来出任务吧。」
「其实就是那样的感觉呢,小芙蕾。」
「……不要那样叫我,会让我想到那个男人。」
芙蕾脑中回想起会长那弔儿郎当的笑脸,狠狠地盯着史考特。不过史考特只是开玩笑地耸了耸肩。
「好啦,玩笑话就到这里为止吧。我们真的是有任务啦。我们是受维多·诺瓦分校的教师委託,在寻找从学校被盗走的某项魔法道具。」
「那是『利兹的魔杖』,是一把从古老遗迹里挖掘出来的魔杖。幸好保管用的盒子里还残留着一点魔力的渣滓,所以我们就以那些渣滓为媒介,施以只要魔杖里的魔力被动用,就能锁定位置的魔法……」
艾莉爱尔接着哥哥的话说下去,而柯莉妮可丝又从旁抢了话,站到了前面。
「而那个魔法,侦测到昨晚有人在这边用了它。一听说这件事,我们毫不迟疑地来这里寻找被盗走的魔杖啦。」
柯莉妮可丝节奏轻快的语调,让鞘嘴角忍不住出现笑意。芙蕾看了之后,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史考特和艾莉爱尔会来,我能理解,但为什么柯莉妮可丝也在一起啊。」
「那当然是因为——我是伊斯卡里欧提中央学生会的特别情报委员啊。」
柯莉妮可丝得意地向芙蕾挺起胸。听到这个久未出现的职称,芙蕾觉得头有点痛。
从前,柯莉妮可丝曾经偶然地参与了史考特和艾莉爱尔的任务,而会长很满意柯莉妮可丝的表现,就给了她本校里根本没有的『特别情报委员』这个职务。
想到以后是不是连没什么实力的人也会以这种模式加入学生会,芙蕾就觉得受不了。
「不过是在维多·诺瓦分校里閑晃的时候刚好碰见,就硬是跟过来的吧。」
「什么嘛——想把重要的伙伴当成外人吗!」
「谁是『重要的伙伴』啊——」
「我。」
看到柯莉妮可丝毫不迟疑、自信满满地如此断言,这下子也没有人泼她冷水了。
鞘笑了笑,撑起还有点沉重的身体。
「那个魔杖的形状是?」
鞘提问的同时,指向了房间的角落。
「该不会就是像那样吧。」
放在那里的当然就是隆巴德使用过的——那个蛇头镶着宝石的手杖。
艾莉爱尔比对过笔记后,微微点了点头。
「应该就是那个没错。」
「也就是说,隆巴德是从维多·诺瓦分校偷出那支魔杖,然后拿来使用吗?」
远远看着魔杖,芙蕾微微皱了眉。即使用偷的也要得到力量,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不是,其实偷了魔杖的人是进行魔杖研究的维多·诺瓦分校教师——塞德立克·欧尔特洛斯。找到他本人后,已经让他乖乖招认了。」
「想不到他这么老实啊。」
听瓦尔娜佩服地说道,史考特便一脸奸笑地扬起嘴角。
「不会啦,没什么的,因为使用这种魔法是我的特长嘛。」
「老是用一些个性恶劣的魔法……」
艾莉爱尔似乎想起了不好的回忆,烦不胜烦地叹了口气。
在有人追问之前,柯莉妮可丝就把史考特推到后头,向前站了出来。
「据那家伙说,他是受人委託去偷魔杖的。因为对方出了高价!」
「塞德立克·欧尔特洛斯似乎有负债,而委託他去偷魔杖的人就是——」
史考特不必把话说到完,最后答案也呼之欲出。低着头的鞘,神色显得忧虑。
「达南·隆巴德对吧。」
「就是这样。」
「分校里残存的资料显示,利兹魔杖是古代的产物。使用魔法的时候,可以从物体或大自然里吸取魔力加以使用,不需要使用者的魔力。」
鞘听着艾莉爱尔的说明,回想起在坑道里时的情况。带有古代魔力的远古矿石,雷姆那·雷姆那——那支魔杖就是吸取了矿石涌出的紫色光芒。
虽说地形对芙蕾不利,但能与她相抗衡的那种光束,并不是来自隆巴德的魔力,而是出于雷姆那·雷姆那。
「而且,利兹魔杖的构造相当精细,一定要吸收高纯度的古代魔力才能正常运作,是以缺乏实用性。维多·诺瓦分校未完成的研究报告书里是这么写的。」
「原来如此,所以才选中马可夏吗?」
马可夏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城镇,所以也没什么像样的武力,但却有矿山这项涵盖全镇的大型产业,只要能加以掌控,就等于控制住整个城镇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魔杖所需的古代魔力来源雷姆那·雷姆那,此地的产量居整个大陆之冠。
「为了得到魔王所需的力量而叫人盗取强力的魔杖,又为了维持那个魔杖的威力而控制马可夏,还真是短视近利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