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二天的星期六,我久违地和姐姐两个人去看望祖母。今天从早上开始就飘落着粉雪,我们两个人缩着身体一起走进了医院的正门。
病房中的祖母今天依然在床上沉睡。
我们也不忍心叫醒她,就这样沉默地站在旁边。
「上个星期都还醒着,我还和她说过话」
姐姐偷偷看了一眼祖母小声说道。
虽然都没有说什么,但是我们的内心都抱着一丝不安。
祖母会不会就这样不醒来然后去世——。
「我去洗衣服。顺便有认识的人在住院我也去看望一下。就拜託你看一下祖母了」
姐姐拿上装着衣物的篮子然后离开了。
「那个人也病了吗」
「啊,没。生小孩了」
圣温柔地笑着。
「虽然不是自己,但开心的事情总能让人安心呢」
平时总是心事重重的端整面容上,不经意间变得开朗。因为昨天晚上两个人都很累了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是我能看出姐姐的表情正是从常年的负荷中解放的安稳表情。
当春告久却单方面的背负罪名离去了。
我思考着要不要和夕纪商量一下。因为美南的证言正是夕纪要求的。所以至少要修改那个含糊不清的目击证言,至少要让春告久的事情真相大白。
即使春告久不会再来花捲市。
一想到这个我的内心就开始作痛。我和她相遇才仅仅一个月。但是我却像是被剥夺了心跳一样空虚,而又痛苦。
这份心情总有一天会消失的吧。所以只要像现在一样,忍受着这死一般生活就行了。因为我已经习惯了。
给我的心脏短暂的跳动机会,还让我有了活着的实感。但现在的我却又如同死尸一样生活着,一想到就让我痛苦不堪。
我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咬紧牙关拚命压抑着内心涌出的痛苦。
「……晴」
我立马抬起头看向病床,之见祖母微微张开眼看着我。
「祖母,你醒了」
我探出身子看了一眼祖母。祖母还有意识让我安心了,但是她没有一丝力气朝我看了,她这个样子让我很是心疼。
「圣也来了。不过刚刚出去了」
「……我梦到了,你妈妈」
说道母亲后我没再说话了。祖母那失去焦点的眼睛看着天花板。
「有母亲的梦……是什么样的」
「最开始那个孩子在一直道歉……一直道歉,一直……」
目送母亲去世的是祖母。时间是父亲因为事故死后的一个月。我和圣从学校被叫到偶尔会和父亲一起去的医院里。可是没有赶上。
「为什么母亲要道歉呢」
我心里姑且有一丝着落。应该是母亲在自己快要死去的时候向祖母坦白了自己的行为吧。对于我的问题,祖母用迷糊地声音回答着。
「说什么,没有阻止父亲的死……」
我抓住膝盖。后背因为紧张而渗出汗水。
祖母也没有注意到我的变化,继续平稳地说着。
「那个孩子每天都在等待着父亲的看望……但是,她应该没有忘记吧。你爸总是忙于工作……就连家都很少回。不见好转的身体也更加让她的不安加重,你妈妈呢……就开始怀疑你父亲了」
「——!」
「逐渐衰弱的身体,与圣和晴也很少见面……然后就觉得,自己已经没用了,被父亲给捨弃了……然后,在事故的前一天」
我屏住呼吸等待着。祖母不知道为何微笑了起来。
「她想在车里的,录音机里,做一些手脚」
「……欸」
「她想要知道父亲的动向,还有本心……真是个傻孩子啊,但是最终还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再加上很不好意思……于是就马上离开了那里。所以听到父亲遭受事故以后,你妈妈她非常,非常……受打击」
笑容消失了。祖母那被白雾笼罩般的瞳孔中露出一丝哀伤。
「说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去看一眼,你爸爸的车轮胎。如果她察觉到异样的话,就能防止事故发生的……她是这么说的。一次又一次,不断地质问自己,不断地后悔着。如果自己没有生病的话,至少还能……」
身边的祖母的眼中,流出一行泪水。
「我不管说了,多少次,这不是她的错。绝对不是她的错。没必要烦恼这种事情……但是啊,但是,能把那孩子,从悲伤中将她拯救的,只有……你死去的父亲的话……」
「祖母」
我握住毛毯上祖母的手。
祖母没有察觉到,她也做不到。
我终于明白了。
「你父亲他,每次都会在那孩子暂时出院的时候,明明不管有多忙,都会空出时间来……她是被爱着的,是被人需要着的事情,那孩子到最后时刻都没有察觉……」
我一边握着祖母的手一边回忆小时候的事情。
在樱花飞舞的河川边,我和圣嬉戏玩闹。回头看去,父母跟在我们后面守望着我们。
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没有人有比他们还要温柔的笑脸。
「追求幸福生活是理所当然的,变为幸福也是应有的义务,这对人来说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没有做到的话,人就会苦恼,绝望……然后陷入迷途」
祖母乾裂嘴唇中发出的声音小到不仔细听就听不见。
「一天接一天苦日子,每天都有不尽人心的事情,毫无改善的生活等,这都很常见。所以人要从困境中发现微小的喜悦,然后继续生活下去…….」
为了赔偿父亲引起的事故,祖母失去了家。也失去了钢琴教师的工作。清苦的公寓里没有钢琴。应该也被卖掉了吧。
一想到祖母的人生,我就会感到难受。
祖母就是这样生活过来的吧,没有任何可以怀念的幸福过去
「晴……晴啊。你也有什么,感到自责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