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真的非常对不起!」
原本就位在低处的那颗头,又继续往下移动。
站在面前向我道歉的人,就是外表看起来很年幼的矮人神官·妮梅。
她一脸沮丧地鞠躬道歉。
我此时正準备进行已成了自己每日习惯的晨跑,一大清早便起床下楼走进客厅里。
「为什么你要跟我道歉呢?」
由于我搞不懂妮梅为何要像这样道歉,便坦率地开口提问。
妮梅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窥视着我的脸色。
「……诺、诺特,难道你生气了?」
「别说是生气,我就连是针对什么事情发脾气都搞不清楚……」
「都怪妮梅,才害你被人逮捕……」
——啊~原来是这件事……
我起先只冒出这个感想,并且难以掩饰对于自身内心变化的震惊。
确实我应当要生妮梅的气。
至少昨天被关进牢里的期间,我真的抱着这种心情。
但在被艾琳指责之后,我受到很大的打击,对于许多事情都看开了,其中也包含我对于妮梅的不满。
直到现在,我才重新回想起这件事。
「我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你不必再道歉了。」
「真的吗?瞧你昨天回来之后,就一直显得很不开心。你不必客气,一切都是妮梅不好,妮梅已做好被人讨厌的觉悟了。」
妮梅再次深深地朝着我一鞠躬。
我立刻挥手否认。
「我真的没有放在心上!是基于其他原因才不开心……」
我真正恼怒的对象就是我自己。
因为我难以原谅自己,所以昨天的脸色才会那么难看。
还令妮梅耿耿于怀,一股罪恶感在我心中油然而生。
「这是真的吗……?」
妮梅泪眼汪汪地把头抬起来。
我大大地点了点头,然后搔着头说:
「虽然也不能算是交换条件……不过能拜託你一件事吗?」
「好的……!即、即使是色、色色的事情,身为成人的妮梅也——」
妮梅说起话来吞吞吐吐。
放心吧,我没要做出什么色色的请求。
「能拜託你今后继续协助我每天的晨跑吗?我不想再引发类似昨天那种骚动,所以希望你别再挣扎,乖乖待在我的身上。」
不知是否因为我笑着说出这个提案,妮梅安心地鬆了一口气。
「人家明白了。」
不过她像是临时想到什么,错愕地张开嘴巴。
「……难道你要人家别再挣扎,乖乖待在你身上的这句话,有包含色色的意思——」
「完全没这回事……」
结束这段插曲后,才终于开始我的晨跑训练。
我们前往城外慢跑,大约经过了五分钟。
附带一提,弗斯今天也有同行,所以我们才会来到城外。
待在我肩膀上的妮梅,一脸尴尬地开口说:
「总觉得被诺特你扛着跑,并没有很舒服……」
「你果然是这么认为吧?」
「果然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责备人家吗!?」
「我这句话并没有那个意思,而且我也没有对妮梅姐姐你怀恨在心……」
我在回答的同时,也利用妮梅的话语来敷衍自己。比起这个——
同时兼顾跑步跟《索敌》果真十分困难……
在被艾琳指责之后,我开始尝试这类的训练。这是我遭受她的责备,在反省后所得出来的结论。
如同艾琳说的,我不能继续维持原本那种心态,也就是想要利用剩下的整整五个月来学习《索敌》、《侦测陷阱》与《拆除陷阱》以上三种战技。
现在的我拖累了一流的冒险者队伍「抵达者」攻略迷宫的步调。
因此,我非得让他们能够儘早重新展开攻略迷宫不可。
这既是报答愿意收留我的「抵达者」,也是挥别过去那个懈怠的自己。
这恐怕是最后的分水岭。
我现在如果再不加油的话,应该就会变成一辈子都只想着逃避努力的废人。
我不想变成那样,我不想再犯错了。
不想再犯下相同的错误。
所以我必须努力,即便是鲁莽的决定。
而且,我得要儘早精通目前所学的战技。
就算只是提早一天……不对,甚至是一个小时也行,我非得学会那三项战技不可。
这是一场与时间的竞赛,是一场得要儘早精通战技的战斗。
这段学习的时间,能缩短越多越好。
我想到的解决方法,就是随时随地都发动《索敌》,藉此提高熟练度。
无论是日常生活里的閑暇之余,或是正在练习其他战技的期间。
我目前的缺点,就是每当发动《索敌》的期间,若是同时进行其他事情,往往都会疏于注意维持《索敌》或正在进行的另一件事情。
一旦实际进入迷宫,我就必须同时使出多项战技,或是边跑边发动《索敌》。
克服这种程度的问题,可说是理所当然。比起不断找借口,迟迟不肯跨出第一步,我更应该多做尝试。
话虽如此,我也不能忽视妮梅的怨言。
我在抱人的那只手使出更多力气,将妮梅固定在我的身上。
同时注意避免让自己的身体失去平衡,也不忘继续维持《索敌》。
*
今天上午是在森林进行《索敌》的特训。
下午则是预定前往迷宫接受陷阱系战技的训练。
上午的特训是我与金恩单独进行。
由于一起床就持续发动《索敌》所带来的疲倦,害我多次发生注意力不足的失误。
不过这种情况还算好的。
问题是在下午的训练。
我和金恩前去与艾琳会合,但在训练开始之后,因为我同时发动《索敌》的关係,《侦测陷阱》和《拆除陷阱》的精準率大幅下降。
该说这是早在预料中的情况吗……
我不认为自己打从一开始就能同时维持两种战技,也没有自负到这种地步。
可是艾琳的反应,却在我的意料之外。
昨天被艾琳责骂之后,她对我的反应就已经很糟了,也不知她是否有察觉到我的战技变拙劣,她今天的态度更是冷若冰霜。
令我可以藉由她那失望透顶、近乎冰点的眼神,意识到当下糟糕的状况更是雪上加霜。
『到头来,你只是一个遭受严厉批评就失去干劲的人渣。』
耳边彷彿传来这阵幻听。
话虽如此,我还是能够从艾琳的眼神之中,清楚感受到她抱持这种想法。
她会这么认为也是莫可奈何。
若是一个人在被臭骂一顿的隔天,就无法达成平时可以轻易做到的事情,即便是我也会产生这种误解。
我能理解艾琳的心情,但她甚至没有对此出声提醒或抱怨,令我的内心感到一阵刺痛。
她已将我归类成不必抱有期待的对象,认为如今再对我多说什么也只是白费唇舌。
并且如同我们当初在厨房里约定好的那样,她为了把我赶出队伍而展开行动。
比方说稍早之前,我就已经听见她在金恩的耳边提出这件事了。
我没想到正面承受来自于他人的敌意,竟然会这么难熬。
不过输给眼前的煎熬,放弃继续发动《索敌》,让自己在《侦测陷阱》与《拆除陷阱》表现得更好,我总觉得这并不是正确的做法。
我认为这么做才是背叛艾琳的行为,因而持续发动《索敌》。
其实还有另一个方法,就是向艾琳坦白一切。
说清楚自己目前同时在发动其他战技,会表现不好也是在所难免。
但我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我有股预感,总觉得把这件事化成言语,将会践踏这难得的决心。
我并不是为了讨艾琳的欢心才接受这场战技特训。
而是为了能儘早进入迷宫,为了避免给「抵达者」所有成员添麻烦才进行锻炼。
我并不想被他人的目光——被以上这种既微不足道又虚无缥缈的事物影响自己。
被这种鸟事重挫自己的决心,我可是敬谢不敏。
晚餐结束后,我来到金恩的房间前,伸手敲了敲房门,在走廊上响起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等一下喔。」
传来这声回应后没多久,房门打了开来。
穿着居家服的金恩出现在眼前。
「你忽然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有事想商量一下……」
「商量?难道是关于今天的特训吗?」
相信金恩也有感受出来,我今天特训时的表现并不是很好。
更何况又有来自艾琳的抱怨。
期间,我曾多次目击金恩对艾琳好言相劝,表示我应该只是状况不好,而且也不断安慰我说「每个人总会有状况不佳的时候。」
恐怕金恩以为我现在很沮丧。
所以才会来拜访他。
但是他错了,其实我另有目的。
因此我立刻切入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