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区公所、保险业者、水电瓦斯、银行跟邮局⋯⋯必要手续都办完了吗?」
真绪回到会合的停车场,翻开手帐确认。
和昨天的轻便服装不同,今天的她穿着精緻的灰色套装。
晴在医院被警察问话的时候,真绪和水之江走访各个公共机关,办好与烧毁的相机修理店相关的各种麻烦手续。
「今天暂时就这些了。」
水之江用不带感情的声音回答,坐上休旅车的副驾驶座。或许是因为车内变吵了,躺在驾驶座上的和泉不悦地睁开双眼。
「欸,阿卫,你的椅子靠太后面了。真继同学,出院手续办好了吗?」
真绪解开上衣领子的钮扣,坐到后座晴的旁边。和泉被她用力踢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地拉起向后倒的椅背。
「好了,可是我没付治疗费。」
晴一面对真绪与和泉的对话苦笑,一面回答。
「因为本来就没有治疗啊。」
真绪打趣地眯起眼笑道。
他们认识已久的诊所女医不只没跟晴收住院费,就连诊察费也没向他收。不过,现在身无分文、无家可归的晴就算收到帐单,也没有方法支付。
「钱的事情不用担心,只不过是让你住在诊所躲避记者而已,应该还算有用吧?」
「说得也是,很有帮助。」
晴老实地同意真绪的话。昨天的失控卡车事件以「突然袭击商店街的悲剧」为名,在各家新闻上大肆报导。如果晴没有在医院避难,记者可能会蜂拥而至,要求他分享受害者评语。光是想像那副景象就让晴不寒而慄。事到如今,他十分感谢真绪等人帮他办的住院手续。
「警察的侦讯结束了吧?刑警先生们有说什么吗?」
「没有,没什么。毕竟我几乎没有意外发生当下的记忆。」
晴自嘲地摇了摇头。
诊所一开门,县警的刑警们就以探望为名义前来侦讯。
虽然各部属都派了人来轮流问话,但侦讯本身都很快就结束了,令人意外。卡车突然撞进店里,醒来时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因为除此之外,关于意外的证词,晴无话可说。
刑警想必也并非真的期待能从晴身上问出有益的情报,因此没有特别失望,确认了必要事项就立刻回去了。
对警察来说,晴只不过是碰巧出现在事故现场的倒楣一般人,就算晴主张有人想杀他,也绝对会被视为被害妄想一笑置之。就连晴自己都没有遭人追杀的实感,所以没有办法。
「事情办完了就回店里吧。在这种大街上应该不会遭到袭击,但有可能被追杀晴的家伙跟蹤。」
和泉边说边系好安全带,发动休旅车。四升V6汽缸引擎使休旅车巨大的车身为之震动。
晴虽然发现和泉不知不觉间开始直呼自己的名字,但不可思议地没有不协调感,于是欣然接受。总觉得,这样比较像是和泉的风格。
「以防万一,就走高速公路回去吧。我想确认有没有车子在跟蹤我们。」
水之江冷静地说。
「会绕一大段路就是了。」
和泉不满地嘀咕,但是没有继续抱怨,开往停车场的出口。
时刻刚过下午三点,道路出乎意料地壅塞。
「这么说来,你联络店烧掉的店老闆了吗?」
趁着等红绿灯的空閑时间,和泉突然想起来似地问晴。
还没,晴摇头回答:
「他很喜欢流浪,联络不太到他。我知道他上个月在哈萨克,不过自从他说要在裏海搭船后,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以电器行的老闆来说,还真是个怪人啊。」
和泉愉快地大声笑了。晴没有否定他的话。渡部老先生是晴的恩人,也无疑是个怪人。
「他的女儿住在关西,我已经先请他们调查他下榻的地方了。」
「这样啊。那么,你还有其他想联络的人吗?」
「没有了,毕竟现在研究室也休息。」
「朋友呢?你没有要好的朋友吗?」
「──和泉。」
听到和泉脱口问出没礼貌的问题,水之江静静地制止。
该怎么回答让晴有点犹豫,这时,真绪突然开口:
「那个,等一下。真继同学念京滨大学对不对?该不会是理工系的『晴天风暴』吧?」
「⋯⋯什么风暴?」
和泉讶异地反问。
「赫尔曼‧黑塞的小说。」
水之江自言自语似地嘀咕,真绪便吃吃笑了出来。
「不对不对,不是春夏秋冬的春,是晴耕雨读的晴。晴天风暴是他的绰号。」
「⋯⋯风暴?这家伙?这绰号听起来还真危险啊。」
和泉挑起一边眉毛,看着后照镜中的晴。
晴默默摇头,至今他从来没被叫过这个绰号。
然而真绪反而更开心地颤抖肩膀,笑道:
「因为他好像破坏了很多研究会、社团跟人际关係⋯⋯会不会是因为这样?比如说撕裂女生的小团体,或是害情侣分手。」
「啊啊⋯⋯」
和泉看到晴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心领神会地用力点了点头。
晴幽幽地皱眉。真绪说的话让他想到太多例子了。被不熟的对象单方面告白,人际关係问题就会随之而来。嫉妒、劈腿与各种恋爱关係相关的冲突在晴身边层出不穷。
「你这家伙长得一副连虫都不敢杀的样子,该做的事还是有好好做嘛。」
和泉看着低下头的晴,佩服地这么说。
真绪不怀好意地扬起嘴角。
「怎样啦,阿卫?你羡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