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斐尔‧达尔马那克。霍司提尔以身为上将军而自豪,自命不凡地认为自己拥有与上将军相称的能力。他觉得过去是因为工作不起劲,才没有成就,但是只要提起干劲,应该可以做出一番成绩。
不过,私底下他也确实承认「有人比自己便骁勇善战」。
事实上,沙斐尔的战绩与他的地位不相称。如果没有贵族家世这个金字招牌,他是不可能成为上将军。
他下意识对这些情况也很清楚,但如果有人指出「你在战场上一点用处也没有」时,他当然会断然否认。
其实,其他上将军们的才能也乏善可陈,雷恩和拉尔法毕竟是例外。不,这么还不对,应该说除了他们两位,在上次战争中阵前倒戈的葛诺亚也是战功彪炳的一员大将。但是,葛诺亚是以阴险卑鄙的手段取得胜利。除了达克拉斯王外,一般人对他的评价都不高。
总之,在朋辈之中,沙斐尔也不是特别懦弱无能。应该说,萨威尔的贵族平均能力都很差。他到目前为止也不会因此产生自卑感。
而且,沙斐尔在内心深处也承认「我不善于带兵打仗」的事实。可是,他也不会想「辞去上将军」的职位。
因为只要身为上将军,就拥有权力和财力,自己不擅长打仗,就将指挥作战的任务委託给骁勇善战的部下就好了。
宝物库的金银财宝被抢夺一空,但那些本来就属于别人的,沙斐尔原有的财产,并没有失去。
而且,过去那些贵族朋友们,还是会提拱资金给他,大家都想打倒公主,好从中分一杯羮。
被众贵族尊为共主的沙斐尔,此次必须坚决地採取行动来声张(他所相信的)正义,严惩骗走公主的雷恩他们。
换句话说,沙斐尔充分利用他的权力,从朋辈之中提拔一个能征善战的人,此人就是鲁迪克。
鲁迪克年约四十岁,看起来神经兮兮,似乎很难相处。但他却是沙斐尔亲自物色的「骁勇善战之士」。
过去与宿敌路南的战役中,鲁迪克虽然身为百夫,但只要他一上阵,就必能取得一定程度的战果。
沙斐尔环视自家人,若以具备贵族身分又善于打仗的人而言,鲁迪克的确是一位难得的人才。
沙斐尔刚上任时,战戢竞竞地处理政事,表现还算可圈可点,但过没多久就原形毕露。
他找来鲁迪克后大感放心,以为已经胜劵在握,就连日连夜享受豪华酒宴,天天过着奢靡生活。
之,他游荡成性,沉溺于嬉戏中。
另一方面,鲁迪克从百夫长握升为千夫长,当然大喜过望。他在萨威尔贵族中是属于中分子,从不敢奢望能像现在如此飞黄腾达。
他现是千夫长,略等于将军,再升一级就是上将军。鲁迪克野心虽不大,但能取得高官厚禄,毕竟是令人欢欣鼓舞的事。
他美貌的妻子和深爱的两个孩子,也替他非常高兴。
因为这个缘故,当上千夫长的鲁迪克,当然干劲十足地进行军队的重编。
——总之,这是最初的状况。
鲁迪克到任之后,一天比一天提不起劲。就贵族来说,他还算稍微具备一些常识。他供法过着像沙斐尔及其他高官显要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
那些大臣都是一群土牛木马,麻烦事全拄给鲁迪克,自己却=嬉戏度日。
儘管如此,鲁迪克还是尽心儘力,重新编组由各自聚拢而来的贵族军。就在他大致準备就绪时,快马来报宣特里斯国入侵的消息。
接获报告后,他感到非常惊愕,几天前,沙斐尔无礼地对待宣特里斯国的女王,没想到对方就因为这件事来兴师问罪。
附带一提,雷恩他们早在敌国越过国界前,就掌握他们入侵的事实,而鲁迪克得知此消息,是在宣特里斯军已经越过国界后。
霍妮雅并未派出宣战使者,分明是瞧不起人!不过也不能怪她,萨威尔的贵族们实在是太混了。
总之,当时沙斐尔阵营中,只有迪克一人了解事态的严重性。
* * * *
鲁迪克双眼布满血丝,从走廊那边小跑步过来,向卫兵们问道:「陛下在吗?」
沙斐尔寝室前的两名卫兵互相交换眼色,其中一名卫兵回答:「在。但现在不方便进去。」
「是的,他刚睡醒。」另一名卫兵也附和。
平常很少责骂卫兵的鲁迪克火冒三丈,大声申斥:「浑蛋!」
卫兵吓得后退,鲁迪克将累积心中的所有不满向卫兵宣洩:「现在是什么时候?都已经中午了,还有閑工夫睡觉,我谒见陛下是谈论国大事,少说废话,快给我转达。算了,时间宝贵,你们通通滚开!」
虽然千夫长这么命令,但卫兵还是不愿放行,于是,鲁迪克使劲推开卫兵,将手置于门把上。
情况紧迫,已经不是遵守君臣礼节的时候了。
鲁迪克用力推开门,他刚把门打开,一股熏人的热气和浓浓的汗臭味迎面袭来。
房间内有一张上方有华丽顶篷的大床,床面非常宽敝,足以在上面开舞会,而沙斐尔就全裸躺在床上,正情绪高涨地与身边三名妙龄女子调情。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位新国王竟然没有察觉到鲁迪克己经进入寝室,满脸油汗玩弄着搂在怀中的女性雪白身体。
但是,三名陪睡待女已经发现鲁迪克,惊慌地用毛毯遮住身体。
「喂!干嘛遮住身体,快照我的吩咐做!」
「陛……陛下,不行啊!那边……」
「那边?那边怎么啦?少说废话!快,快摆出我要的姿势。」
听到这么没出息的对话,鲁迪克大为火大。
他使尽全力把门往后一甩,大声叫道:「陛下——」
「咦!」沙斐尔发出尖锐的声音,望向门的那一边。他双眼浑浊,想看清楚来者是谁?等他知道是鲁迪克时,不禁怒骂道:「是……是你啊!主子在享乐,你竟然偷看,这可是要被处斩的喔!」
「萨威尔要亡国了!」
这一句话平常绝对不允许说出口的言词,打断他主子的话,由于严厉而尖锐,剎那间让沙斐尔闭起嘴来。
他吃惊地完全说不出话。鲁迪克準时机,立即向沙斐尔报告现况。
在聆听鲁迪克陈述的过程中,除沙斐尔之外,连依偎在他身边的女侍们也皆花容失色。
鲁迪克瞄了一眼,只见她们三人的容貌和身材都很相似——直溜溜的金髮,娟秀的脸上有一只水汪汪的大眼睛。
鲁迪克脑海中忽然闪现一个念头:她们好像某个人!
但勉强说来,只有几分相似,要是仔细观察,就可发现她们与雪菲公主相比,有如烛火与太阳之别。
不仅美貌难以比疑,雪菲公主还有一种优雅的气质是她们所不及的,或许这就是眼前的少女们与公主最明显的不同。
公主出奔时,鲁迪克只瞥了她一眼,即便如此,他仍然分办得戋两者的差异。这一点,难道沙斐尔不了解吗?既然了解,为什么要煞费苦心找来代替品呢?
沙斐尔是不是太过迷恋公主,因此陷入神魂颠倒、无法自拔的地步?身为国君怎可以轻易被女人迷住?
鲁迪克下此结论后,心里愈发不痛快,种种想法在他脑中盘旋:
『如困是为了使权力正当化,想娶公主为妻,还自情有可原。那是种政治手段,哪个国家不这么做?可是,沙斐尔却是为了满足私慾,直截了当地说,他方才不堪入目的行为,其实是以公主做性幻想对象。姑且不沙斐尔平时讲的话多冠冕堂皇,但他真正的用意即在于此……』
正当鲁迪克对主子的观感大为降低时,沙斐尔总算从茫然状态中清醒。
他开口问:「为……为什么宣特里斯要栈侵略我们?」
「……这一点,陛下应该猜想得到。」
「浑蛋!」沙斐尔口沬四溅地骂:「我不过是想逮补他们审问而已,就为了这点小事,气得派兵攻打我们,那自称女王的子孩,肚量也未免太狭窄了!」
鲁迪克心想:『换做是你,你会笑着原谅对方吗?』
但是,他把这句话忍住不说,只淡淡地回答:「事到如今,说这些都没用,目前最要的,是想想看怎样打胜仗?」
沙斐尔以充满依赖的眼神望着鲁迪克,问道:「我……我们嬴得了对方吗?」
可是鲁迪克也想问对方这个问题。身为国君的人,此时还全身赤裸地发抖,未免太没出息了!
鲁迪克眉头紧蹙,故意加强语气说:「我也不晓得!总之,我会尽全力地应战,不过,在商量策略前,请暂时将这些人拘禁起来。敌人侵略我国的事,传到老百姓的耳中,肯定会引起恐慌。虽然这件事迟早会泄漏,但儘可能晚一点传出去比较好。」
「你…你要拘禁这些侍女?」沙斐尔依依不捨地斜视她们。
侍女们没料到千夫长会这么说,听完后竟互抱在一起发抖,并以哀求的眼神回视沙斐尔。
「我在贵族中到处寻找,好不容易找到长相相似的人——让她们在我身边有什么关係?总之,我喜欢她们。」
「陛下,现在需要的不是女人,而是军事会议!」鲁迪克提高嗓门说:「如果陛下的地位稳固,不管多漂亮的美女都能得到,在这之前,请务必忍耐!」
「不管多漂亮的美女……你指的是雪菲公主吗?」沙斐尔毫不掩饰内心的龊龊想法。
鲁迪克差一点就脱口而出「我怎会晓得」但他还是忍住,默默地点头。
事实上,如果想得到公主,就必须击退宣特里斯,而且还得打倒雷恩才行。
也许雷恩与宣特里斯双方已经取得协议,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很难加以忽视或推翻他们之间的协议。
但是,这一点沙斐尔应该也了解。
然而,当他看到鲁迪克点头同意之后,似乎放心不少,忽然精神百倍地说:
「哦?那么就赶快举行军事会议——先让她们退到别的房间去。」
接着,他转向女侍们说:「你们就先忍耐一下,过几干就放你们出去。」沙斐尔说完话之后,正準备叫唤门外的卫兵时鲁迪克连忙制止:「陛下,也总得先让她们上衣服啊!」
「对,没错没错!我自己也没穿衣服呢!哈哈哈哈!」
沙斐尔露出敷衍的苦笑,懒洋洋地更换衣服。
鲁迪克不想看主人**的模样,也不想偷窥女孩们穿方服的情景,所以默默转过身去。
然后悄悄叹了一口气:在战场上作战的骑士,最后的依靠不是家人,而是自己的主子,那是骑士的骄傲。我能为这个主子,战到最后一兵一卒吗?
鲁迪克深感烦恼之际,沙斐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对了,鲁迪克!你担任千夫长……不担任将军后有什么感觉?大家有没有老老实实地听你的命令啊?」
「……他们不是很听从我的命令,我本来的身份不过是个子爵,现在有很多贵族成为我的部下,他们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什么?你才拥有子爵身份?喔!原来如此……嗯!那么我升你为伯爵,今后还会再奖赏你。」
鲁迪克听了一惊,就回过头去。
只见沙斐尔正将白色长马裤套入他的脚上,他已经恢複冷静的神情,连同平日神气十足的傲慢表情也一起回来了!甚至可以在他脸上看到自我满足的笑容。
鲁迪克出于本能反应,向沙斐尔道谢,同时有股冲动想笑出来。
他心中暗忖:『眼前这个人在精神上不过是个任性的小孩!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什么是人情世故?最近,雷恩就聘用仅见过两次面(那是很久以前的事)的老英雄为他的副官。另外,他也经常大胆地拔握新人。』
遗憾的是,沙斐尔做的事虽然与雷恩相同,但价值却完全不同。雷恩现在是我们的敌人,我不想认同他,但事实就是事实。他是大将之才又有识人之明,而且具备宽阔的胸襟。正因为如此,他能大量提拔部下,实际上也这么做。
可是,沙斐尔这个人却不一样。他不过是为了让迪克照他所期待的方式工作,才会垂下更大的饵。
沙斐尔并不是真的赏识鲁迪克的能力,也不尊重鲁迪克,只因为他骁勇善战才会重用他。沙斐尔的心态,是过一天算一天,有见识的部下不会打从心里尊敬他。
鲁迪克虽然具有贵族身分,但在某种程度上常与平民出身的普通骑士交往,因而受到部下们的爱戴。正因如此,过去才能取得显耀的战果。而且他本身也很朴实,不会过着特别奢侈的生活,在萨威尔的贵族中,他算是生活非常俭朴的人。因此,对沙斐尔这种贵族作风,他相当反感。
沙斐尔要升他的爵位,他不但不觉得喜悦,反而深感失望。
* * * *
实质上率领宣特里斯大军的乔‧南贝克在进入萨威尔境内后,就开始紧张起来。
不过,在行军过程中,完全没有遇到阻碍,甚至非常顺利。
从边界保堡垒出发后,如入无人之境,不但一路畅通无阻,连对方的使者也没有出现,而且,连续放晴天的天气,宛如预祝他们凯旋而归。总之,感觉上像上在散步,轻轻鬆鬆就深入敌境。
部队的士气也十分高昂,从没有一个带领侵略军的将领,像此刻的乔‧南贝克那么幸运。
可是,乔‧南贝克不但没有因此而感到喜悦,反而提高了戒心。
雷恩的动向不明,这是他最担心的一点,在还没有通过国界前,他已经派出好几名间谍打探雷恩的行蹤,可是……为什么至今没有一个返回。
另外一件事,也在乔的心中投下了一道阴影。
乔独自在大帐棚里面,双手环抱胸前自言自语:
「……雷恩是个不拘泥形式的人。」
他手中握着几天前雪菲公主的亲笔回函,那封信实在是稀奇古怪。
只在纸上画了一幅肖像画。
纸上画的竟然是个黑头髮,一脸无所谓的男子。而且画中人物使劲地伸出舌头,;恣意嘲笑对方。这幅画的模特儿大概是雷恩本人,而且画者恐怕也是他自己。虽然不是画得很好,但笔调却狂傲豪迈。
乔觉得「画中含有深意」,表情严肃地凝视这封回信。不久,才察觉出那根本是一张无聊透顶的图画,他不禁微微露出苦笑。
这封回信毫无意义可言。
儘管如此,根据生还的使者描述,他们在雷恩的居城遭到不明人士的袭击,雷恩他们似乎也面临了一些问题。
乔也知道一些有关使者遭到袭击的梗概,那些刺客不但想杀掉我方的使者,连雷恩也要一併解决,真是有些疯狂又令人厌恶。
「……不过,现在还是先担心自己这边的情况吧!」乔将那张图画随手往旁边一扔,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有人在帐篷外叫唤。
「进来。」乔爽快地说。
一名高陛骑士战战兢兢地揭开布帘,走了进来。
乔看了他一眼,将银髮往上拨,从圆凳上站了起来,问道:「是不是传来什么坏消息?」
乔的直属部下一脸困惑地说:「不是。可是,我不晓得该怎么处理?事实上,我已经加派了好几名部下混入敌方,这是根据我的判断所做的决定。」
「——不是派去沙斐尔那边,而是雪菲公主那吧?」
「是的,我觉得他们才是强敌。」
「……你的判断是正确。那么,他们有没有回来报告敌情?」
骑士似乎很启齿地说:「一个也没回来!我派去雅斯特尔地区的密探,个个武功高强,他们都是百中选一的高手。」
乔什么话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