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種事情我從沒聽說過

「……圆。」

我听见了谁的声音。

「——小圆。」

「……诶」

抬起头，看到妈妈一脸惊讶的看着我。

「不快点吃就要迟到了哦。」

「啊……嗯。」

这是在，家里的餐桌上。

早上起床，洗脸刷牙——

明明像往日一样做完这些事情坐下了，可是我对这些事都毫无印象。

麻美学姐被撕碎的衣服、焰酱的话语，从昨天夜里就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结果，一晚上都没有睡，我就坐在这里了。

环视周围，爸爸妈妈达也都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我慌忙把吃到一半的煎鸡蛋往嘴里塞——

煎鸡蛋鬆软的口感在嘴里扩散的瞬间，眼泪从我眼睛里淌了出来。

「姐姐，怎么了？」

「咦，不好吃吗……」

达也看着我的脸，爸爸也担心的问道——

「……不是，很好吃。非常的，好吃哦……」

这个煎鸡蛋，好吃得不容争辩——我只有活着才能再次感受到这些。我被美味所打动了，过去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其实已经相当的幸福了……而且，对于再也无法体味到这些感受的麻美学姐——

感到无可救药的抱歉和悲伤。

「……但是啊，优香她啊，都说到那份上了还是没注意哦。」

走在旁边的沙耶加酱开朗的声音传了过来。

「『诶？什么？我又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了吗？』说着快哭出来了，我这边可是拚命忍着笑啊。」

这是在，往常的上学路上。

我和沙耶加酱还有仁美酱，和往常一样并排走在去往见泷原中学的人行道上。

天空像洗过一样晴空万里，在这个十分惬意的早上——

看着沙耶加酱一如既往的笑容，我开始有点觉得那些果然是梦了。可又看到了后面的丘比，我悄悄的用心灵感应说道。

（……沙耶加酱，昨天的事……）

上条君所在的医院里，出现了魔女。

沙耶加酱守在那里，我去叫麻美学姐的事。

还有——那个魔女把麻美学姐吃掉了的事。

……这些全部都是，真实发生了的事情吗？

我正想这么问，却听见沙耶加酱用心灵感应说。

（……抱歉，现在别说这个，晚点吧。）

与她开朗的表情相反，沙耶加酱的声音消沉而阴郁。

那些事，果然是真的……我的心情又沉重起来。和我看到相同情景的沙耶加酱，虽然表面还是开朗振作的，我一提及，她就无法继续掩饰内心的伤痛了。

那天的班会、授课，我全部都浑浑噩噩不知所云。

「那个，的确适产年龄是以医学根据为基準的。但是从中来倒推出预计婚期是一个很大的错误。也就是说，超过30岁的女性也有恋爱结婚的机会是理所当然的。因此呢，这里不使用过去完成时而是使用现在进行时才对——」

连一直都认真听讲的和子老师的课都不能集中精神。

偶尔像希望求救一样看向沙耶加酱那边，沙耶加酱却一直认真的看着黑板做笔记——我也想麻木起来，拿出了自动铅笔，可还是发现黑板上的字完全不往脑子里过。

——心脏，简直像跳不动了一样。

我像坏掉的人偶一样，只是在一旁发愣。

不知不觉上午的课就结束了——

「小圆。」

午休的铃声一响起来，沙耶加酱就在叫我。

我刚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就被沙耶加酱带着往屋顶去了。

我们两个在没人的长椅上坐下，一阵无语，只是望着美丽湛蓝的天空发獃。丘比也跟了过来，可是好像有什么顾虑一样，蜷在离我们稍微有些远的地方。

「好像觉得，到了不同的国度里了一样呢……」

忍受不住这漫长的缄默，我低声说道。沙耶加酱不说话。

「……学校也好，仁美酱也好，明明都和昨天一模一样……却感觉自己，简直像是身处在不知道的人群之中一样。」

「——就是不知道哦，谁都是。」

沙耶加酱冷冷的说着，往旁边看去。

「魔女的事也好，麻美学姐的事也好，都只有我们知道。其他的人谁都不知道。我们这不就是，看着不同的东西活在不同的世界里了吗？」

「……沙耶加酱。」

「早在过去就已经改变了，应该发现得更早才对啊，我们也……」

沙耶加酱低声说，风吹动着她的前发——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盯着自己的鞋子发獃。

看着这样的我，沙耶加酱问道。

「小圆啊，你现在还……想做魔法少女吗？」

——不要啊，已经不想做了。

——对我来说，绝对办不到的。

我很快就在心里回答了——

可是，我又想起了和麻美学姐的约定，想起了我说要和她一起战斗的时候麻美学姐欣喜的表情……我沉默的低下了头。

可是，好像我的想法已经传达到了沙耶加酱那里一样——

「……也是呢，嗯，这也是没办法的。」

沙耶加酱用些许温柔的口吻对我说。

这时我再也忍不住了，懦弱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我也知道这很狡猾。现在又来反悔……但是……不行啊……我……那种死法……只要想想就透不过气来了……」

沙耶加酱伸过手来，抱住了我的脑袋——

然后，我趴在沙耶加酱的胸前大哭了起来。

「——受不了了，好害怕……不要啊……」

「麻美学姐，真的是非常温柔的人呢。战斗需要怎样的觉悟，为了让我们知道这个，那个人……」

沙耶加酱小声的低语，又让我想起了麻美学姐温柔的笑容。

不管什么时候都沉着冷静，优雅华丽。

只要一个微笑，就给了这样废怯的我好像什么都能做到的勇气。

变身成那身可爱服装的时候，帅气得让人小鹿乱撞。英勇飒爽的舞动着发着银光的步枪的身姿，十分的可靠——

可是，这样的麻美学姐已经不在了……

我终于渐渐接受了事实。

想要大叫出来的思念，盯上了我心头巨大的窟窿。

沙耶加酱一边抚摸着我的头髮——

「……喂，丘比。」

一边问道。

「这座城市会变成什么样子？以后谁来代替麻美学姐和魔女战斗，保护大家呢？」

「长久以来这里都是由麻美管辖，但是一旦出现空席其他的魔法少女不会坐视不理的。马上就有会其他的孩子为了狩猎魔女而过来的。」

「但是，那只是盯上了悲伤之种才过来的家伙吧？和那个转校生一样。」

「的确像麻美这样的类型很少见，一般都会认真计较得失的，人都是期望回报的嘛。」

听了这话，我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我瞬间明白我们已经失去绝对不能失去的东西了。

「但是……但是呢。」

丘比平静的补充道。

「能够指责她们的，只有和她们一样肩负着魔法少女使命的孩子呢，不是吗？」

……说的没错。

我们两个，还没有契约——还没有契约的觉悟。

被赋予魔法少女力量的孩子，作为实现一个愿望的代价，要肩负着赌上性命战斗的使命——

指责这些勇敢面对命运的孩子的资格，我们是没有的。

「嗯，我知道你们的心情了。」

听到这平静的声音，我抬起头来——

丘比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我们的正前方。

「真可惜呢，但是我也不能强人所难。」

「……丘比。」

「就此别过了。我还要继续去找能和我契约的孩子才行。」

「对不起，丘比。」

我哭着道歉说。丘比精神的摆着长耳朵，摇着头说。

「不，我才是抱歉把你们卷进来了。虽然时间不长，谢谢你们，和你们在一起很开心哦，小圆。」

平常总是一脸悠哉的丘比——

这时，感觉好像历经沧桑的森林中的古木一样，看着我说道。

我只能重複的呢喃着「对不起」。

「没事的哦。」

丘比温柔的回答我——

然后嗖的一跳，就这样悄悄的消失了。

○

那天放学后——

我和沙耶加酱分开之后，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麻美学姐的公寓。

和之前一样用楼梯，走到了五楼的麻美学姐的房间门口，按了按门铃。

我在铁门前面默默的等着——麻美学姐现在也能给我开门。

「啊，鹿目同学啊。」这样对我微笑着打招呼。

可是，怎么等也没人来开门——

我轻轻的去摸门的把手，没有上锁。门悄悄的开了，我偷偷的进去了。

夕阳照了进来，麻美学姐的房间一如平常的收拾得很乾凈。就像只是出去一小会一样，到处都能感到麻美学姐存在的气息。书桌上的教科书和笔记本，封面上都写着巴麻美的名字。笔筒、文具盒、小花盆、小动物饰品，都是麻美学姐喜欢的东西。喝到一半的红茶、读到一半的书，都和昨天我来这里找她的时候一样。

看着这些东西——

我从书包里取出了笔记本。

这个是，我没能成为的自己——里面画着变身成魔法少女，和麻美学姐一起守护着世界的自己。笔记本里的自己坚强的微笑着——可是到头来，结果，我还是成不了那样。

憧憬着麻美学姐，被她温柔的微笑所鼓舞的梦想——魔法少女。

可是这是个，对我来说无法触及的世界。

胆小、迟钝、连自己的愿望都不清楚的——这样的我，曾有一瞬间对麻美学姐说出了让她抱有希望的话，现在由心觉得后悔。

「……对不起……我这样的懦弱……真是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