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事件发生在十二月二十四日的餐桌上。当时,宝生家的独生女丽子正在享用温烤小羔羊、嫩炒鸭肉、义式真鲷薄片、扁豆汤,以及特製法式吐司等平凡的早餐。然而,这般司空见惯的光景,却突然间产生一道深深的裂痕。起因是随侍丽子身旁的忠实僕人,管家影山欠缺思虑的一句话。
「——大小姐,您今晚的安排是?」
一瞬间,丽子的双手变得异常僵硬。在她的刀叉之间,小羔羊像是活过来似地弹跳起来,噗咚一声地掉进扁豆汤中。
「…………」目睹了这不该看到的场景后,彷彿想将一切怪罪在眼镜上一般,管家拔下银框眼镜,开始擦拭起镜片。「那个……请您忘了我刚才的问题……」
「什么嘛!」丽子反倒觉得自尊心受创,于是大声叫这。「你以为这点小问题吓得倒我吗?别开玩笑了。早在半年前,就有一堆人抢着想在圣诞夜当天约我出去,为了拒绝他们,我还撒了好多谎呢。」
影山把擦拭完镜片的眼镜再度挂回去。
「不愧是大小姐,想必是因为大家都喜爱您的人品吧。」
「这也是原因之一啦,不过更重要的是脸。谁叫丽子妹妹那么可爱嘛——只不过!」
彷彿接下来才是重点一般,丽子伸出手指朝向影山,继续说道。
「你也知道,宝生丽子我是现役刑警,任职于人称关东地区勤务最繁忙的警视厅国立署,所以。事情未必都能顺遂的照着计画走喔。毕竟,兇恶的犯罪者才不管什么圣诞节的安排,想犯案随时都可能犯案。难得快乐的平安夜,最后搞不好一点也不平安,只好自己一个人无奈地回家呢。」
「原来如此。『平安夜不平安』——真是漂亮的迴文修辞呢。」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而且你也不用对这种奇怪的地方感到佩服啦!
「所以罗,那又怎么样?我的安排跟你无关吧。无论有没有约会,反正有必要时,我会打一通电话叫你的。」
「是,关于这件事情……」彷彿大企业主管们正在记者会上为公司捅出的纰漏致歉一般,影山制式化的慎重地鞠躬行礼。「其实我今晚有重要的约会——」
还没把影山的话听到最后——砰咚!丽子就自己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臀部重击在地板上——呃,什么?你刚才说了什么?
面对一手拿着叉子、吓得目瞪口呆的丽子,影山带着严肃的表情重複说道。
「今晚我有重要的约会,届时将不在宅邸内,还请您见谅。」
丽子咀嚼着他所说的话,缓缓地站起身子。她把叉子放在餐桌上,才吃了几口的法式吐司也搁着不管了,就这样茫然地离开餐桌。然后,她拿起放置一旁的Burberry大衣,机械性地穿上,戴好工作用的装饰黑框眼镜后,丽子突然以蕴含着杀气的眼神,恶狠狠地瞪着影山,以丹田之力直指他的脸大叫。
「你这个叛徒——明明只是个管家,明明只是个管家——」
明明只是个管家,居然胆敢丢下我,径自跑去赴什么圣诞夜的重要约会,我绝不允许!
丽子激动得几乎要晕厥过去了。另一方面,影山依然维持平静的表情。
「请冷静一点,大小姐。我一个晚上不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况且老爷也已经同意了。」
「哦——是这样啊!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别说是一晚了,你乾脆请假一个礼拜,好好享受吧!在这段期间内,我会善尽刑警的繁忙勤务!再见——」
「请等一下。」当丽子正準备离开餐厅时,影山叫住了她。「您要去上班了吗?请让在下开车送您吧。」
「不、需、要!」丽子断然拒绝了管家的提议。「我走路去。不,搭公车去。」
「您说搭公车吗?」影山不禁露出了嗤之以鼻的表情。「不好意思,大小姐,敢问您有乘坐公车的经验吗?现在这时刻想要上下公车,是需要些技巧的。像大小姐这样一窍不通的外行人,突然想搭公车,只会被挤到通道最尾端,连下车都办不到,最后落得跟着公车绕一大圈、回到原本公车站牌的下场。我不会骗您的,请您坐车去吧。」
「…………」丽子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居然被人鄙视到这种地步,而且,还是从一大清早就被这样愚弄,哪有这种事。怒上心头的丽子固执地宣告。「我要搭公车,公车公车!」
于是管家以带着恭敬的口吻、却又冷淡的态度说:「那就请大小姐随意了。」
「我当然会随意。」火大的丽子这么说完后,便转过身子,「绝对不可以追上来喔!」然后丢下了这句好像在期待着什么的台词。她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宅邸的玄关走去,就以这样的气势推开大门——在那一瞬间,跃入丽子视野中的是在朝阳中闪耀光辉的雪、雪、雪。
丽子完全忘了,昨晚的国立市,难得在这个时节下起了大雪。
丽子满怀期待地悄悄回头一望。影山并没有追上来,他似乎忠实地奉行着丽子的吩咐。丽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要在逐渐消融的雪地中走到公车站牌,实在是太折腾人了。
2
过了一个小时,一辆客满的公车抵达了公车站牌。车门一打开,丽子的身体立刻像柏青哥的小钢珠一样,猛力被弹出车外。
黑色裤装满是皱摺,束起来的头髮翘得乱七八糟。与其说是正要去上班的打扮,倒不如说像是了结一桩大案子之后的模样。即使如此,她那钢铁的意志却丝毫没有遭受任何打击。
「哼,怎么样,虽然影山口口声声说说什么『绕一大圈回到原本公车站牌』,不过你看看,我这不就在其他站牌下车了吗。」丽子以成功登陆在月球表面般的骄傲态度,环顾着周遭。「不过,这里到底是国立市的哪里啊?」
不是国立署附近,而是随处可见的平凡住宅区。从大马路上不断延伸出一条又一条的小巷,老旧的房屋栉比鳞次。重新望向公车站牌,只见上面写着「西国分寺医院前」这几个令人失望的文字,这下连丽子也不禁垮下屑膀。「居然已经不在国立市了……」
照这样下去到得了国立署吗?丽子不安地心想。
不过算了,上班稍微迟到一下也没关係。毕竟在东京已经有「积雪的早上迟到也OK」这条贴心的不成文规定。
重振精神的丽子放弃公车,转而找起了计程车。大马路上的雪已经融得差不多了,但人烟稀少的巷子里还积了不少雪。在这种情况下,置身在陌生住宅区的丽子不安地四处张望。突然,一阵女性的惨叫声传进她的耳里。
丽子吓了大一跳,瞬间停下脚步,窥伺着周遭。这时,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位脸色惊惶的女性。对方从巷子里跑了出来,大概是大学生的年纪吧,体型瘦高,腿也长得不合比例。身穿红色大衣、配上窄管牛仔裤,肩背托特包,脚上的运动鞋则是被雪弄得髒兮兮的。
这样的一个人,冲出巷子便左右张望,发现了站在附近的丽子。儘管差点跌倒,她还是冲到丽子身边,劈头说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话。
「不好了,有人……有人死了……快、快叫警察……」
「咦,警察?我、我知道了,打一一〇是吧。」惊慌失措的丽子下意识地要拿出手机时,不不不,等一等,这才想起了自己的职业。她收起手机,改拿出警官的识别证递到女性面前。「我就是警察,国立署的宝生丽子。你说有人死了是真的吗?」
人高马大的她弯下腰确认丽子的识别证。
「这下正好!」大叫着这么说完,女性立刻以惊人的力道抓住丽子的手腕,一个劲地拖着她走。「在这边,女警小姐,这边这边!」
不,我不是女警,是刑警啊——这么抗议的丽子,被身穿红色大衣的她带往巷子入口,就是她刚才冲出来的那条小巷。巷子两边都是水泥墙,前方十公尺处则见到一栋时髦的三角屋顶住宅。与其说这条巷子是马路,不如说是那个三角屋顶住宅的住户专用的个人通道。
「松冈在那里面……」这么说完,女性硬是把丽子拉往巷子里。
为了安抚情绪激动的她,丽子以具有威严的声音说「先等一下」。然后在巷子前停下脚步,很有警官风範地审慎确认起眼前的景象。
昨晚下的雪覆盖了巷子,积雪厚度约一公分。不过,这条积雪的路上,却只留下两个看似有人通行的痕迹,一个是人的足迹,另一个则是脚踏车的胎痕。除此之外,雪地表面上没有其他显着的痕迹。
「这是你的脚印吧。」
丽子指着的足迹轮廓分明又清晰,而且在巷子里来迴绕了一趟。
「是的,这是我刚才在这条巷子里来回时留下的脚印。」
「那么这边的胎痕是?」
丽子把脸凑近雪上,这个胎痕在产生后,似乎经过了一段时间。车轮通过的地方,雪已经融了大半,露出底下棕色的地面。与其说这是胎痕,感觉更像是地面上弯弯曲曲地画着宽度跟胎痕差不多的棕色粗线。当然,胎纹早已经是无法辨识清楚了。
「那大概是松冈骑脚踏车回家时,留下的痕迹吧。」
「你说的松冈,是住在这个家里的人吧。话说回来,你跟那个人是什么关係呢?」
慎重起见,丽子一边询问,一边用手机拍下巷子的状况。身穿红色大衣的女性表示自己的名字叫中泽里奈,这个家的住户则是叫松冈弓绘,据说两人是就读同一所大学的朋友。取得这些情报之后,丽子总算踏进了积雪的巷子里。
丽子和中泽里奈靠着巷子的边缘走,穿过巷子后,便抵达了三角屋顶住宅的玄关。脚踏车的胎痕也同样直通到玄关。玄关旁的脚踏车停车场里,停放着应该是松冈弓绘所有的黄色脚踏车。
丽子从包包内取出一副白色手套,套上双手,然后伸手打开玄关大门。
玄关后方笔直地延伸着一条短廊,尽头是看似客厅的房间。隔开走廊与客厅的门完全敞开,所以,就算从玄关这里,也能看到整个客厅的情况。有人倒卧在客厅地板上。丽子亲眼确认了这点。
「你在这里等着。」
把中泽里奈留在玄关,丽子独自进入屋内。她经过走廊,来到了客厅。
那是个空空蕩蕩的房间,比较显眼的东西顶多只有电视、沙发,以及小桌子。在这之中,一位年轻女性以仰卧的姿态倒在客厅地板上。
女性拥有时下大学生的平均体型,细瘦的脸庞,看上去应该算得上是美女,头髮也是又长又漂亮。她身穿粉红色T恤,外面套着一件针织毛衣,是在房间里放鬆时的家居打扮。
「这女孩就是松冈弓绘小姐吧。」
面对丽子的询问,中泽里奈从玄关那头回答「是的」。丽子闻言,确认起倒卧地上的她的脉搏。松冈弓绘已经死了,头部可见些微出血,她似乎是因为头部受到撞击,或是遭到殴打而死的。
接着丽子打量起尸体周遭,但是却没有找到疑似兇器的物体。相反地,她在客厅里发现了一座几乎垂直立起来的梯子。抬头一看,那里有个活用三角屋顶的空间所建造的阁楼。
丽子交互确认阁楼与尸体的位置。如果一不小心从那个阁楼摔下来,头部重击地面的话,或许就会呈现这样的死状也说不定——想到这里,丽子拿起了手机。无论这是意外事故或杀人事件,都得先打一一〇报警才行。
然后,姑且也联络一下无能的上司吧。撇开这是幸运抑或不幸,丽子率先抵达现场是事实。这么一来,就不会因为迟到而挨骂了。
在那之后,过了几分钟——「好,我知道了,宝生。我一分钟后到,等我一下。」
留下奇怪的话之后,上司结束了通话。不不不,一分钟太勉强了吧。从国立市到西国分寺,这段路程不可能只花一分钟就能赶到。儘管心里这么想,丽子还是觉得有点好奇,于是来到巷子入口等待他的到来。结果过了整整一分钟,一辆公车驶过丽子眼前,停靠在「西国分寺医院前」的公车站牌处。车门一打开,一位男性立刻像是柏青哥的小钢珠一样,猛力被弹了出来。白色西装配上黑色大衣与红色围巾,会打扮得这么招摇的人,要不是统领国分寺市一带的黑道头子,就是风祭警部了。
风祭警部是知名汽车製造商「风祭汽车」的少爷,平常这位年轻的菁英警官,总是开着银色Jaguar四处跑,为杀人现场增色不少。然而今天他却朴实的搭着公车登场。
在目瞪口呆的丽子面前,风祭警部不停地东张西望。不久,总算髮现丽子的他高举单手「嗨」地打了声招呼,然后留意着路上的积雪,小心的走到她身边。
「早啊,宝生。哎呀,看你的表情好像充满好奇呢。唉,这也难怪啦。」这么说完,警部立刻开始解释。「这件Armani长大衣是从义大利订购的,这条红色围巾是银座老店……」
「不,衣服的事情无所谓。」虽然搭配的品味很糟糕。「话说回来,您为什么搭公车来呢?」
「啊啊,你感兴趣的是这件事啊。」
不,我一点都不感兴趣,不过,总不好让心里的芥蒂影响到工作,我才想趁现在弄个清楚。就只是这样而已。
「其实也没什么啦。要是让路上积雪弄髒了Jaguar,不是很讨厌吗?所以呢,我想说,偶尔搭公车上班也不错,可是一上车后却马上被挤到通道最尾端,连下车都办不到,结果跟着公车绕一大圈,回到了原本的公车站牌。就在这时候——」
他接到了来自丽子的电话吧。很遗憾,丽子无法耻笑警部没用。
那还真是辛苦呢,丽子用指尖推着装饰用眼镜这么说完,这才重新进入工作模式,带着警部前往现场。「请往这边走,警部,死者是名叫松冈弓绘的大学生,发现者是就读同一所大学的中泽里奈小姐……」
就在丽子向上司说明状况的时候,警车接连开到了周边道路,现场顿时笼罩在严肃气氛之中,风祭警部的打扮品味也就被人抛在一旁了。
3
在松冈弓绘家的玄关前,中泽里奈对风祭警部重新叙述一次发现尸体的经过。听说她在前往大学的路上,都会经过这个住宅前面的样子。
「那时我不经意想起了包包里有之前跟松冈借的书。刚好有这个机会,我想说乾脆就趁现在还给她好了,于是我朝她家的方向望去,发现窗户透出了灯光。啊啊,原来松冈在家啊,我这么想着,走到玄关,按下门铃,可是却没有人应门。无奈之下,我抱着把书放下就走的想法,试着转转看门把,结果门没上锁,很轻易就打开了。松冈果然在家嘛,我这么想着,同时往屋内窥探,却看到有人倒在客厅里……」
察觉异状的中泽里奈连忙进入屋内,在客厅发现了尸体。随后她惨叫着跑出屋外,就在这时遇见了丽子。过程大致上就是这样。
「我明白了。稍后可能还有什么事情要请教你也说不定。」
这么说完,风祭警部暂时丢下中泽里奈,自顾自地快步走向现场的客厅。在那里,他见到了尸体。
风祭警部观察尸体好一会儿,但是,尸体似乎没什么地方让他特别感兴趣。他很快将注意力转向三角屋顶的阁楼。
「这房子挺别緻的嘛.一个大学生居然租了独栋房子自己住,真是奢侈啊。不过我大学的时候也是租了4LDK的楼中楼独立式公寓来住就是了。」
风祭警部这样结束了今天第二次的吹嘘之后,
「——哎呀哎呀,难得有这个机会,就该上去阁楼看看嘛。」
宛如想要爬上双层床上层的小孩子一般,警部立刻踏上梯子,一口气爬到一半的位置。在下一个瞬间,他自己踩到了围绕在脖子上、长度过长的围巾,「呜呕」地发出像是青蛙即将窒息般的呻吟声。警部就这样从梯子上跌落地面,砰咚地背部重击地面。「——嗯呜。」
「…………」你到底想做什么啊?警部。丽子皱起眉头。
斜眼瞪着痛苦的在地上直打滚的上司一眼,丽子自己迅速爬上梯子。
如果用杨榻米来计算的话,阁楼的空间大概有三叠那么大。地毯上铺着寝具,这应该是松冈弓绘的床吧。更里面一点的地方,似乎是当成收纳空间来使用。
书、杂誌、DVD等物品塞满了低矮的架子。
各式各样的运动相关用品乱七八糟收放在墙边。
网球拍和高尔夫球杆,大概是她的兴趣吧。哑铃和弹力绳则是用来减肥,滑雪板和雪地滑板像是接下来準备出场似地,保养得相当好。不过,松冈弓绘再也无法度过这个能够使用它们大显身手的冬天了。
突然回过神来,风祭警部已在不知不觉间爬上了阁楼。为了防止危险,他已经脱掉了红色围巾。警部从阁楼边低矮的扶手处采出身子,俯瞰着客厅,并伸手指向那边说道。
「宝生,你看这座阁楼跟客厅尸体的位置关係。恐怕松冈弓绘是不小心从这座阁楼上摔了下去,结果头部撞到地板而死了。换句话说,这是一起不幸的事故。」
说完,警部炫耀似地露出得意的表情望着丽子,彷彿期望能掀起一阵喝採的风暴一般。然而警部不过是说出了任谁都想得到的推理罢了,别说是喝採风暴了,甚至连一丝微风都没能吹起。
「抱歉,警部。」丽子慎重地选择用语建议。「虽然不能否定事故的可能性,可是我们也无法否定她有可能是被谁推下去的,不是吗?」
「那么,你认为这是一起杀人事件罗?喂喂喂,何必想得那么複杂呢?」
「不,这哪里複杂了!是警部太獃头了吧!」
糟糕,居然不小心真的说出了「獃头」两个字。
不过警部并没有对说错话的丽子生气,反倒盘起双臂,陷入了沉思。不久,警部抬起头说了一句「既然如此」,便走到客厅的窗户边。
窗户打开后,外头有个称不上庭院的狭小空间,前方竖立着砖墙,紧邻在隔壁的,是一栋木造两层楼建筑。警部指着眼前的狭小空间。
「你看,宝生。围墙和建筑物之间的小空间也积了这么多雪,砖墙上也有。不过这些雪的上面,别说是人类的脚印了,甚至连猫的足迹都没有。」
「的确是这样。」丽子证实了警部所说的话是事实,她隐约察觉到警部的企图,于是抢先一步说道。「其他窗户也调查看看吧,警部。」
丽子与警部在松冈弓绘的小房子内到处打开窗户,确认外头的雪景。长方形建筑物东西南北四个方位都看遍了,结果无论哪个方位,都没有发现疑似人类足迹的证据。
调查至此,风祭警部似乎更是抱定了绝对的确信。重新回到客厅后,他在丽子面前再度表现出得意的态度,不,是表演他拿手的推理。
「听好了,宝生。这栋房子四面都被邻家包围。能够通往大马路的,就只有从玄关出去的那条小巷。发现尸体时,除去第一发现者与宝生的脚印,这条巷子里就只剩下脚踏车的胎痕了。这条胎痕应该是死去的松冈弓绘返家时所留下来的。换句话说,巷子内并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显示有谁离开过这栋建筑物。我们虽然观察了建筑物周遭,但是每个地方都没有人经过的迹象,积雪依然保持得很完整。要跨越围墙逃到邻家院子里,却又不在积雪上留下痕迹,这种事情恐怕没人能办到吧。话说回来,宝生,昨晚的雪是从几点下到几点呢?」
「我记得是晚上六点左右开始下,大概九点左右停。」
「我也记得是这样。那么,就算雪是在昨晚九点的时候停的。昨晚九点过后,松冈弓绘骑着脚踏车回到了这个家。在那之后,这个房子就没有人进出了,她是独自一人待在这个家里。也就是说——」
风祭警部在面前竖起一根手指,慢条斯理地道出结论。
「这起事件,是独自在家的松冈弓绘,自己一个人从阁楼上跌下来摔死,不可能是他杀。因此,这是一起事故,没错吧?」
「原来如此,您说得的确有道理。」儘管点头附和,丽子却还是不由得感受到一股微妙的异样。
风祭警部刚才的推理,一反常态地条理分明,不仅準确,而且尖锐。今天的警部看来像是干劲十足,为什么呢?丽子不经意地心想,难不成——
「警部,您拼了命想要赶快完成今天的工作,是吧?」
风祭警部顿时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神情,虽然他脸上清清楚楚写着「说中了」三个字,他却反驳起来。
「没、没这回事。」警部竭尽全力装傻。「我只是觉得,没必要白白浪费时间,特地为了这肯定是事故的简单事件东奔西跑罢了——况且今天又是圣诞夜。」
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啊。不过,撇开风祭警部不谈,恐怕也没有哪个刑警愿意把圣诞夜耗在调查杀人事件上吧。的确,如果事情能够单纯的以不幸的事故收场,这样或许是最好的。但是,那终究也要真的是意外事故才行。
这么想着的同时,丽子不经意地朝窗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