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军队是因为上级在视察村子时还要顺便训练部队行军,才会绕过来吗?」 
「是的,艾萨克先生和以往一样,只是让父亲陪同自己视察村里后,就回伊斯提利亚了。大家的行动也都很顺利,没有引起任何问题。」 
在晴朗的天空下,一良一面前往设置了水车的河边,一面听薇蕾塔报告昨天的情况。 
按照薇蕾塔所说的,看来他们是顺利度过这次的骚动了。 
虽然也有村民提出了危险的方案,薇蕾塔却机灵地巧妙诱导他们,让事情得以安稳解决。 
「太好了……不过薇蕾塔可能会被叫到伊斯提利亚去说明水车的做法……感觉你好像变成了我的替身,对你真是过意不去。」 
「啊,您不用道歉!我至今得到过一良先生的许多帮助,这种程度只是小事一桩。而且就算被叫过去,我也会好好地应付,让自己能够马上回来的。」 
两人边聊边走,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水车下方。现在水门处于关闭状态,因此水车并没有在转动。 
「就是这个转轴的部分,在使用期间似乎有所磨损……」 
一良站在探头确认转轴部分的薇蕾塔身旁,跟着察看零件状况。 
「我看看……啊,损耗得好严重,能在折断前发现真是太好了。」 
一良确认转轴的损伤程度,并打开单手拿着的横线笔记本。 
他翻动内页,打开画有水车图片的页数,用红笔记录重点。再不赶快想出一点办法的话,转轴可能真的会断掉。 
「果然还是用金属之类的材质补强转轴或轴承之一会比较好吧……虽然也可以从日本带铜过来修,不过使用在伊斯提利亚买来的东西会安全一点。」 
将加工过的青铜或纯铜拿来作为补强材料的话,应该就能应付转轴因为迴转摩擦而产生的耗损。 
虽然这样会比较费事,但为了防範艾萨克或伊斯提利亚的官员到时逼问材料的採购处,这些东西还是去伊斯提利亚採买吧。 
「要在村里加工的话,就得做个稍微大一点的炉子,村子中只有用来修理凿子等工具的小火炉……咦!?」 
见薇蕾塔突然语塞,一良回过头想确认是出了什么事。 
「水车的情况如何?」 
「……」 
面对三位士兵突如其来的现身,回过头的一良哑口无言。 
薇蕾塔凝视着站在眼前、摆出指挥官态度的男子——艾萨克——身体微微颤抖。 
艾萨克的口吻虽然透露出亲近,望着两人的双眼却非常冷漠。 
在这期间,于艾萨克身后待命的两名士兵移动到一良与薇蕾塔旁边,像是要包围他们似的。 
「你是何人?看来不是葛利夏村的居民啊。」 
艾萨克直视一良的双眼,开口质问。 
在一见到士兵的当下,一良就因为过于震惊而停止思考,可是看到薇蕾塔在自己身旁发起抖来的模样,他反而成功取回冷静。 
从情况研判,这些士兵是预料到一良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才会暗中埋伏于此吧。 
虽然还不晓得他们是怎么察觉一良的存在,但首先一定要想点办法打破这个绝望的困境。 
要是自己无法哄骗过这些人,不光是一良,连葛利夏村的处境也会变得很糟糕。 
薇蕾塔已经陷入了恐慌状态,自己必须代替眼前的这个女孩做些什么。 
「艾、艾萨克先生,这位是……」 
「你不要说话。」 
艾萨克瞪向想要插嘴的薇蕾塔,强迫她闭嘴,接着再次直视一良。 
「快点回答,还是你有什么无法回答的理由?」 
——这个人就是艾萨克啊,还真是年轻。 
一良的脑里一边浮现不合时宜的感想,一边花上几秒思考该怎么回答。 
如果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艾萨克,为人跟巴林和薇蕾塔所说的相同,那或许还有挽救的余地。这个人应该不太会做出忽视一良要说的话,立刻判处他绞刑的事情。当然,即使明白这点,眼下危机的状况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是个旅行商人,在这附近徘徊的时候走着走着就来到葛利夏村,在那里借住了一段时间。」 
听到一良的回答,艾萨克并没有表现出特别惊讶的样子,反而把目光转往一良手里拿着的横线笔记本。 
「商人吗……让我看看你手上的那本书。」 
一良把笔记本交给艾萨克,并对着胆怯地凝视自己的薇蕾塔露出微笑,小声地表示「不要紧的」。 
艾萨克接过笔记本,用手指抚摸封面感受纸质,小声地哼了哼。接着他一面一面地翻过内页,手指停在画了水车的那一页。 
「……是水车的设计图吗,还写了些其他的东西……设计这座水车的人是你?」 
「嗯,没错。」 
「我从未见过写在这本书里的文字,你是从哪个国家来的商人?」 
当初来到村子的时候,一良曾跟村人表示自己是个商人。儘管自己和当时一样选择了这个回答应急,但再採用这种拙劣的敷衍,也只会让事情往更坏的方向进行,看来自己得在这里做好觉悟才行。 
「我来自位于葛利夏村森林深处的世界——这样说你听得懂吗?」 
「……你说什么?」 
听到这个预料之外的回答,艾萨克下意识地反问。 
包围一良两人的两名士兵也看了过来,那两道视线都像是在说——这家伙在说什么啊? 
一良站在他们的目光中,做了个小小的深呼吸。 
然后他笔直地凝视艾萨克,开口说道: 
「我说我是从神明的世界过来的,目的是为了拯救葛利夏村的人们。」 
「……」 
面对如此回答的一良,艾萨克等三人面面相觑。 
他们脸上的困惑相当明显,可以看出这个回答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儘管一良在他们面前表现得非常光明正大,内心却为了这不习惯的行动而疯狂地冒着冷汗。 
若是让他们看看自己从日本带来的几个道具,一良就有自信能让这些人不由分说地接受自己是『来自神明世界的人』。 
可是现在他的手边只有笔记本和原子笔。 
当他想着是否能找出机会回村一趟时,艾萨克维持着那张诧异的表情张嘴说道: 
「你刚刚不是才说自己是商人,还是在附近徘徊时才到达村子的吗?你这两段说词根本就搭不起来啊。」 
「……那只是我用词上的失误,就算是神明世界的商人也是会迷路的。我在来葛利夏村时迷了路,所以才在森林里稍微徘徊了一下。」 
被人指出话中的矛盾,一良不得不如此回答。 
但从艾萨克的表情看来,这只是让他更不相信自己。 
「不对啊,你刚刚还说自己住在村里……」 
「是、是真的!这位就是为了拯救村子而从神明世界前来的葛雷西欧尔大人!」 
当艾萨克开口打算再次进攻一良话语中的矛盾之处,就被薇蕾塔插嘴盖过。她应该也是觉得事情的发展很危险,这才行动的吧。 
可是使用葛雷西欧尔这个词,也有可能产生更多矛盾。 
「葛雷……什么?」 
「是葛雷西欧尔大人!」 
「你是说这个男的是葛雷西欧尔大人?」 
「没错!」 
看着如此断言的薇蕾塔,艾萨克无力地深深叹了口气。 
「……我还真不知道葛雷西欧尔大人居然会是个商人。」 
「……啊。」 
「这个嘛,我在神明的世界里也是有在做生意的……」 
艾萨克无视还想补救的一良,直接看向站在他们身旁的士兵。 
「把这个男人的手绑起来。」 
一良就这么被逮捕了。 
在一片寂静的森林中,哈伯从传令兵口中收到联络,于是命令部下集合到自己周围。 
士兵们的表情僵硬,看起来都一样紧张。 
「我们的任务是将村民限制在家中,等艾萨克大人回来后,会再看情况让传令兵转达之后的指示,到那时为止都不要擅离自己的岗位。」 
「副队长。」 
等哈伯说明结束,其中一名士兵举起了手。 
「万一遇到村人抵抗,可以用这东西稍微教训他们一下吗?」 
士兵边说边摇晃右手拿着的短枪,但哈伯对着他摇头。 
「不行,就算对方多少会表现出不服从的态度,也不能马上对他们使用暴力。你们就努力说服他们,把人限制在家中。如果碰上无法处理的状态,就叫我去处理。」 
听到哈伯这么说,大部分的士兵脸上都浮现了不满的神色。 
他们一定是在想自己既是军队又身为贵族,为什么要如此地谨慎对待这些区区的农民吧。 
以哈伯的立场来看,假使自己是队长,必要时也会採取稍嫌粗暴的手段。 
可是身为队长的艾萨克应该不希望他们採取这种方式。 
在过去的一年里,他作为副官和艾萨克共同行动,也大致掌握了他的想法。 
他也知道自己该採取何种行动,才能得到好评价。 
「这是命令,不许有异议。全体各自展开行动。」 
哈伯如此严令,让部下们开始行动。 
当哈伯他们毅然执行葛利夏村的镇压作战时,一良等人正一个接一个朝着葛利夏村走去。 
一良的手被绳子绑在身后,紧紧地打了个结,无法轻易解开。 
从旁人眼中来看,就宛如罪人一般。 
走在一良身侧的薇蕾塔虽然没被绑住,身后却有两名士兵牢牢地监视着她。 
「这个……不用沾墨水就能书写吗……」 
艾萨克使用一良那里取来的原子笔,边走边在皮纸上试写。 
原子笔与艾萨克平时使用的羽毛笔不同,在书写文字时不需一直去沾墨水。 
初次体验到使用原子笔的方便之处,艾萨克微微地发出了低喃。 
「那东西叫做原子笔,等回到村子,你还能看到几个我从神明世界带来的道具。」 
一良一面说着,一面想起自己放在村中房里的东西。 
自己位于巴林家的房间里,除了装有今早从日本买回的物品的邮差包,还有真治交给他的行李箱。 
儘管尚未确认过行李箱内装了什么,但总会有一、两个能够引起艾萨克兴趣的东西。 
只要让艾萨克看看邮差包和行李箱中的物品,应该就足以充分证明自己来自于神明的世界。 
「我有个问题。」 
目不转睛地盯着原子笔的艾萨克停下脚步,转头望向一良。 
「今天是你来到葛利夏村的第几日?」 
「呃……应该是三十多天吧。」 
一良一边回想自己从公司辞职的日期和今天的日期,一边回答。 
「三十天……我上次来这里是二十天前……」 
艾萨克这么嘟嚷过后,又像是在深思什么般陷入沉默,再次面向前方开始走去。 
一良看了看走在旁边的薇蕾塔,发现她和艾萨克一样露出似乎是在思考某些事情的表情。恐怕是在想着到达村子后,自己该採取何种行动吧。 
——在抵达村子之前,得让他们替自己鬆绑才行……毕竟自己现在的状态就跟葛雷西欧尔的传说完全相同。 
若是村人目睹一良跟传说一模一样、双手被绑在身后的模样,可能会为了保护一良而群起暴动。 
一良曾由薇蕾塔口中得知村民和巴林的对话,所以认为村人们拿起武器奋起的可能性非常高。 
「薇蕾塔小姐,请回答我一个问题。」 
经过约十五分钟后,艾萨克停止步伐,出声询问薇蕾塔。 
「葛利夏村的人们都认为这名男子就是葛雷西欧尔大人吗?」 
艾萨克边问边斜眼看着一良的脸,表情十分认真。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在艾萨克说出「这名男子」时,一良从他的说话方式中感觉到了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