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翻译 二里头@轻之国度
「我要找经由阿雷利亚岛或伊尔玛岛返回拉因格兰特的船」
青年有一头乌黑的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辫儿,他往「割弃之锚」酒馆的柜檯上搁下买一杯啤酒的钱。
待在商业都市尼卡哥尔的水手们都知道,找船的话首先就要来这儿。
青年有着曲线柔和的眉毛以及稳重的眼神,给人一种柔弱的印象。可能因为是黑髮,他的皮肤显得特别白皙。衬衫上套着马甲,让他那瘦长的身形更为突出,甚至可说是纤细。
不过他晃着肩膀走路的样子倒是跟尼卡哥尔的大多数水手一样。发黑的帆布裤子上套着伤痕纍纍的长靴,想来这都是在上下缆绳时磨的吧。
柜檯后边,正在擦拭陶瓷大酒杯的中年男子抬起了头。他是个四十多岁的壮汉。赤裸的胳膊上有个锚的刺青。可能以前也是水手吧。
看着眼前的青年,他皱起眉头。因为天热,他正用戴了手套的手擦汗。
「阿雷利亚或伊尔玛?」
尼卡哥尔位于南方高特大陆。相对,阿雷利亚岛和伊尔玛岛则是在拉因格兰特国所在的拉因大陆附近。主要出口毛织品等。
酒店的老闆在店里看了一圈。
昏暗的酒店里飘散着烤肉的香气和酒臭味。这里也提供膳食,客人不少。他们围着桌子,高兴地又吃又喝又唠。其中也有人在愉快地耍色子打牌赌钱。
如果你是在白天初到尼卡哥尔,可能无法相信这竟是座商业城市。这里早晚都有很多商人往来,很是热闹,只是无奈白天的日光实在太强。为了躲避酷热保存体力,无论是当地人还是商人白天都猫在家里,相对舒畅地度过这段时间。
店老闆将目光停在坐在柜檯一角的男人身上。
这个男的坐在暗处,两条长腿穿着靴子,肆无忌惮地搭在柜檯上。同时用刀削着放在肚子上的四棱木。
「瓦迪姆!你是不是预定要在阿雷利亚岛的麦萨港停靠?」
男人听到店老闆在叫他,可是没抬头,只是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他是?」
「瓦迪姆 奥尔菲。《雍珐》号的船长。」
青年听到船名不是拉因格兰特语,便皱起眉头问道:
「《雍珐》号?」
「对。那条船参加过两年前优斯迪尼阿斯海战。当时的船长给打死了。接手这条船的瓦迪姆就给它改换了那个名字。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要问你就问他吧」
「他看起来很年轻啊。几岁?」
「应该比你大吧。二十五六。的确年轻啊,真是个一帆风顺的船长」
青年向老闆道谢,从裤兜里取出些铜板作为介绍费放到了柜檯上。
他向这个叫瓦迪姆的男人走去,一眼便看出他受过风吹日晒,皮肤红里透黑。捲曲的黑髮在颈子上自然地扎了一个辫。
「你是奥尔菲船长吗?」
青年向他打招呼,他一边削木头一边开口道:
「听说你在找去阿雷利亚岛的船?你要去那干嘛?」
「必需回答吗?」
「因为要让你坐我的船,所以想问问」
瓦迪姆把脚从柜檯上拿下来,然后把木屑从髒兮兮皱巴巴的衬衫上抖落下来。他两手托腮,眯起眼睛抬头看着青年。被胡茬包围的薄唇带着讽刺弯曲了。
重新审视青年后,他也和酒店老闆一样,因为觉得青年的衣着很不自然而皱起眉头。虽说在店里有乾燥的风吹着,并不是热得受不了。但青年应该是从外边进来的,可是他却连衣领都没鬆开,还穿着马甲,甚至戴着手套,这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奇怪。
青年直视着瓦迪姆那怀疑的眼神。
「今年夏至会出现满月的月食吧?在这样的年份里,阿雷利亚岛和伊尔玛岛附近的海域上能看到希茵。我想去看看。」
「希茵?」
瓦迪姆的声音里混着嘲笑。
「《毁灭之国》希茵?《幻之岛》希茵?《雾之岛》希茵?那种东西,应该是不会看到的吧?」
瓦迪姆唱歌似的来回说着希茵的通称,然后放声大笑,引得酒店里的客人都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青年瞟了一眼背后的客人,发现大家都竖起耳朵在听这边的谈话。
每当瓦迪姆跟这些投向他的视线对上,他就要笑上一阵。他抓起有柄的大酒杯,大口喝乾了里面的酒。
他咣当一声把酒杯放到柜檯上,然后像对不懂事的小孩讲解一般,慢慢地开口道:
「好啦,小弟弟。希茵在六百年前就已经沉没海底了。说什么在十二年一次的夏至满月月食的晚上会在海上出现,这都是给小孩睡前讲的童话故事。希茵岛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
阿雷利亚岛与伊尔玛岛是位于拉因格兰特北方的岛屿。两岛之间有许多小岛纵横南北,叫作锁状列岛,有时也被称作「希茵的残骸」。六百年前在希茵还没有沉没时,锁状列岛曾与伊尔玛岛是一个岛。
据说,从伊尔玛岛的正南方,即锁状列岛最南端的岛屿上看去,传说十二年现身一次的希茵会在东海上出现。
「……因为你问我理由,所以我就答了」
「就不能想点正常的理由吗,小弟弟」
这反覆出现的词语令青年不快,他皱起眉头。
「我不叫小弟弟。我叫萨利夫 詹提尔。第一你连年纪也搞错了」
「你几岁」
「二十一」
「还不是比我小四岁吗」
「只有四岁而已」
对于萨利夫的反驳,瓦迪姆只哼了一声。看样子是不打算再就年龄争论下去了。他眯细眼睛抬头看着萨利夫。
「然后呢?就是说你为了看希茵而要去阿雷利亚岛吗?」
「是的。然后到了麦萨港我会再去找别的船」
麦萨港是阿雷利亚岛最大的商业港口。经由麦萨港返回拉因格兰特的商船很多。
「即使到了麦萨,也没有那种会为了看希茵而出航的怪人哦」
「没有的话我就出钱雇。实在不行,我可以买条船」
听了萨利夫的话,瓦迪姆大声叹了口气。
「你呀,大概是不知道市面行情吧。你以为买条船要多少钱?再小的船也得要十枚吉尔金币啊。就为了那个不可能看到的希茵,你竟然要花这么多钱。真是吃饱了撑的」
萨利夫闷闷不乐,原本张开的嘴又闭上了。停了一下,他改变了话题。
「什么啊。还以为你会让我搭船呢」
「为什么」
「《雍珐》号。你给船取这名时难道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吗?」
瓦迪姆缄口不语。他眯细眼睛,好像是为了要窥探萨利夫的企图。
「雍珐就是希茵语中的英珐,是《花》的意思。同时也指在春天为了向海神祈祷而跳舞的少女。所谓雍珐号,即是《花之少女》号,我说的没错吧?」
「不愧是想看希茵的人,知道的真详细。你是干什么的,难道是历史学家吗?」
见瓦迪姆想要岔开话题,萨利夫又问:
「你为什么要用希茵语给船命名?」
「听着好听。就是这样」
瓦迪姆只抛下了这么一句,就又拿起四棱木和小刀开始做起雕刻来。脱去稜角的木头在他手中渐渐有了花的形状。
不等瓦迪姆再次开口,萨利夫又问他:
「让我搭船到麦萨要多少钱?」
「你啊,以前有坐过船吗?」
「有啊。我至少在船上生活过八年。」
瓦迪姆停下手里的活,略微吃惊地抬起头看着萨利夫。
「八年?这么说的话,你直接坐那条船去阿雷利亚不就得了」
他的说法很有道理,不过萨利夫摇了摇头。
「不行」
「你大概是怕说去希茵会被人瞧不起吧?」
「瞧不起我的是你。总之,那条船不去阿雷利亚。但我想去那里。所以才出来找船」
瓦迪姆把四棱木和小刀放到柜檯上,点点头。
「好吧。但是,你不仅要作为水手在船上干活,此外还得付一枚十奥尔古金币当船费」
在萨利夫身后偷听他们谈话的客人都压低声音笑起来。
从尼卡哥尔到阿雷利亚岛,顺利的话要航行两个月。不只要作为水手干活,此外还有一枚十奥尔古金币,价钱真是高得离谱。说道十奥尔古,那可是比水手的一个月的平均工资还多呢。
瓦迪姆好像也希望萨利夫拒绝,他歪着嘴笑着等他回答。大概《割弃之锚》酒馆里在座的大部分水手也都希望萨利夫会垂头丧气地离开吧。
但是萨利夫却没有这样,他乾脆地点头同意了。
「我知道了」
说完,便从裤兜里取出一枚他要的硬币。
「我手头只有这个。没零钱,这样也行吧?」
萨利夫用手指夹着金币递到瓦迪姆面前。酒店的客人们都大叫起来,欠起身子。萨利夫拿的不是十奥尔古金币,而是比那多十倍的一吉尔金币。
「笨……」
瓦迪姆差点骂出口,连同那枚金币,他一把抓住萨利夫的手,站起来。
「你过来」
瓦迪姆就那样拉着萨利夫穿过嘈杂的店内,粗暴地从那敞开的大门沖了出去。突然被从昏暗的店里带到太阳地底下,萨利夫晃得睁不开眼。
路上的行人都用惊奇的眼神看着这两个从店里冲出的男人,随即走开。
萨利夫有一半是被瓦迪姆硬拖到酒店旁的衚衕里的。
「你干什么?」
「干什么,你还说这个!竟然在那种地方拿出这么多钱,你是笨蛋吗!太白痴了!真是个不谙世故的娇少爷!」
瓦迪姆把金币直杵到他鼻子底下,不问青红皂白地将他一顿痛骂。萨利夫不觉皱起了脸。
「不是你说要付钱的吗」
「你知道吗?要是有一枚一吉尔金币,一般来说逍遥自在地过一年都没问题。不,节约点的话两年都行。」
「这我知道」
「是吗?聚集在那家店里的可都是水手。是在拉因格兰特和古兰迪尔的战争中被徵召来的。也有许多人原本是海盗。去年战争结束时,这帮家伙可都在很认真烦恼着是再去找正经的活干,还是从操旧业。我都不知道他们正想着用什么手段把你的钱捲走呢」
拉因格兰特与邻国古兰迪尔已持续战争多年。而在两年前打响的优斯迪尼阿斯海战中,有王立海军的军舰和数倍于此的商船参战。原本应该受惩的海盗也得了特赦,作为正规军出战,因而拉因格兰特打赢了古兰迪尔。
但是由于财政紧张,去年初春两国休战。虽然只是暂时,但现在的海军正在缩小军备。因此,许多水兵和士官都失去了在那里的职位。
幸运的人在海上找到了工作。但是,也有些人只能在海上生存,可却找不到工作,结果就堕落成了海盗。
萨利夫只是看着酒店外墙。
「但是现在也还有正经的水手吧?」
「即使现在,那种不忍生活困苦而投身做海盗的人也是大有人在」
「你不一样吧?」
「我是不一样。但……」
「正经的水手不是坏人」
萨利夫打断瓦迪姆的话,就此断言。
「你凭什么这样断言」
「因为至今为止我都没有遇到过那样的水手」
「我说你啊,日子过得到底有多幸福啊」
瓦迪姆有些无奈地嘟哝道,两手抓着萨利夫的肩,败兴地垂下了头。
「总之。你刚才在《割弃之锚》酒馆里……不,在尼卡哥尔已经被人看到大手大脚花钱了。像你这样没有防备、不知深浅,明天早上就要被人活扒皮。运气不好的话,还可能被沉到海里」
「这可就头痛了。该怎么办好呢?」
瓦迪姆扬起脸。儘管感到困扰的是萨利夫,但瓦迪姆也一脸为难地皱起眉头。
「你啊……」
混杂着无奈与迷惑的碎碎念没有说完。瓦迪姆疲惫地叹了口气,同时把手从他肩上拿开。
一边挠着脖子,一边看向衚衕深处。那里走着一只有着茶色条纹的小猫。看到两人的身影后,它警惕起来,稍微停下脚步,接着又轻快地跑开了。
瓦迪姆不禁咂了咂舌,然后重新看向萨利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