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尔殿下,再过一会儿就到诺切斯宅了。」
摇摇晃晃发出吱嘎声的马车里,响起了泽诺的声音。他掀开了窗帘的一角,从未被窗帘挡住的窗户的部分向外窥视。
「嗯。我知道了。」
我的视线转向泽诺那边,从窗帘的缝隙看见熟悉的外面的景色。
自十三岁那年春天入学了哈路姆学院以来,又过了一年。
自从开始了住宿生活后,和芭提雅小姐见面或者碰见麻烦的机会都极端地减少了。
光靠书信交流果然还是很无聊啊。
虽然有这样的感觉……
「……殿下,芭提雅大人没事吧?」
虽说马车里只有我和泽诺两人,但是隔墙有耳,泽诺悄声地询问我。
所谓的「没事」是指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要是你说脑袋的话,我会让你禁言的哦?(*威胁)
「唔嗯,不实际见面的很难说啊。虽然确定是多少会惹点麻烦,但是那对她来说是【平常】啊。」
不小心苦笑了出来,我这样说道。泽诺也以同样的笑容回应我。
「那还确实是……」
「但是,能否像前天那样的事情发生之前能听我说话就好了呢?」
对。即使我已经住进了宿舍,芭提雅小姐也不可能成为大人的。(*这里是指即使塞西A梦已经长大到入学了,还住进了宿舍,可能无法及时帮到芭提雅,然而芭提雅还是会整很多幺蛾子的,不可能长大的。)
「真是让人够呛的啊」
「真要说得话虽然她很有趣……可爱,但也只是我们的评价罢了。」
小小地叹了口气,泽诺笑着说。
「能让殿下露出那种表情的,一定只有芭提雅大人了。」
对着这样说的泽诺,我……
「是呢,如果再有这样的事发生的话,也是我的部下泽诺付出行动让谣言消失呢」
……我笑着这样说道。
「殿、殿下!看护(*这里泽诺的用词原意是哄小孩)芭提雅大人不是您的工作吗!?您以为光是让谣言消失就得付出多少劳动力啊!」
泽诺马上就变了脸色,拚命地向我诉说。我并没有特地回应而是「哈哈哈……」地敷衍笑。
说起来,我是什么时候转职成为了芭提雅小姐的看护者的?
我的记忆确实只有我是本国的王太子这样的来着?
算了,既然她是我的婚约者(玩具),稍微照顾(保养)一下,也是必不可少的呢。(*括弧内为原文,塞西A梦的心声)
「但是,算了,适当地暴走(*过于随心所欲)也行吧?」
我这样嘟哝着,想起了造访诺切斯宅的原因和她为此暴走的事,「真是的」我叹了口气小声地抱怨到。
***
那是距今大概半年前秋天发生的事。
我已经完全厌倦了在哈路姆学院的生活。
要说去上课的话,儘是教授些我已经知道的内容,笔记也只是装作在记,没什么特别要做的事。
本来入学哈路姆学院也只是想扩充人脉,学习作为王族与他人来往的方法罢了。虽然早就想过上课的内容会很无聊了……
即使如此也还是无趣。
哈路姆学院分中等部和高等部。十四到十六岁的孩子会就读中等部,十七到十九岁的孩子会就读高等部。住宿制,学生基本都是贵族。
在阿尔法斯塔王国内众多的学院中,哈路姆学院集聚了为数最多的贵族子弟。所以只要我来到学校,想和我扯上关係的人,大部分都是放任不管也会靠过来的。
接下来就是了解这个人的人品啊、对事物的看法啊,看清是否对国家有益啊,掌握对方就好了。
入学后暂时都是这样来观察周围的人的。特别是对几位优秀、看起来有趣的学生做出观察后,便与他们一起过上了有意义的学院生活当消遣。一点点地锻炼他们……不,是和他们培养友情。
入学半年了。回过神来,聚集在我周围的人不仅是优秀,还有些吵闹。但是……说到底也只是普通的贵族罢了。(*这里就是说塞西A梦觉得他们再优秀也不过如此,有点看走眼的意味。)
他们都没有像芭提雅小姐那种等级的有趣言行。
所以我的学院生活可有可无,缺乏趣味。
能称得上有趣的,也只有芭提雅小姐定期送来的书信。
为了将以前她告诉我的恶贯满盈的贵族一网打尽,诺切斯侯爵以间谍的身份活跃着,她在看见这一幕后,「父亲大人终于醒悟过来朝着恶役道路进发啦!」空欢喜的她(*这里指芭提雅被蒙在鼓里),真是率直又可爱。
芭提雅小姐书写的文字里,把她当时的欢喜感情都表露了出来。
有时候是微妙地用力,有时候是颤抖(*字体歪歪扭扭),有时候是有多次划去的痕迹,想像着她到底是用怎样的表情写这封信,是我最大的乐趣。
就在她的书信被我当作唯一的治癒,过着无趣学院生活的某天。
「塞西尔殿下啊啊啊啊啊啊!!」
我听到周围响起了这样的声音。有一瞬间,我以为这是幻听。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是幻听。
毕竟这里……可是哈路姆学院的男生宿舍。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这里是女学生禁止进入的区域,还未入学的她更不可能来这里。
一边忽视那点不好的感觉,一边对自己说身为王族这种东西,可不能被这种程度的幻听动摇。我停下与泽诺一起踏进宿舍的脚步,露出微笑回头看过去……在那里的是我的婚约者,芭提雅小姐的身姿。
而且,她的手里还紧紧地抱着疑似狐狸——小黑。
她穿过男生宿舍的大门,以惊人的气势向这边走来。思及此,我苦笑地看着她身后,站在门前的侍女们齐齐向我行礼。
「我们是不能入内的,之后的事情就拜託您了」露出了看起来是这种意味的微笑。
……果然诺切斯家的侍女们太放任芭提雅小姐了,我想。
不,準确地说是「太过信任我」才比较妥当也说不定。
据我所知,我不在场的时候,她们会好好地担当阻止的角色。
……我感觉下次有必要和她们谈谈。
唔,感觉到距离这稍微有点远的树那传来的视线,也没有奇怪的感觉,只是看着芭提雅小姐。
「芭提雅小姐,到这种地方来是有什么事吗?」
「殿下、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行……」
「……冷静点。暂且先换个地方。身为无关人士的你,现在在学院内,更何况还是男生宿舍区域内,这很难办啊。」
「殿下,怎么办?孩子……孩子他要出生了!!」
没有理会我的话,陷入了恐慌中的她这样大喊着。
然后,就像紧绷的弦被切断了一样(*理智断线),「哇啊啊啊」地,把脸埋在我的胸前哭了起来。
被夹在我和她之间的小黑露出了很难受的表情,但是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听到她喊的「有孩子了」之后,周围在场的男学生都用非常震惊的表情看向这边。我身后的泽诺甚至惊讶地口水都喷了出来。
不,不要用「好像看见了不应该看的事。但是果然越是可怕的事越是想继续看啊。」的眼神,不断地瞟这边来观察情况好吗?
泽诺也不要用那么期待的表情看着。
毕竟不管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虽然确实芭提雅小姐比同龄人发育得要更好一点,怀孕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呢?
但是不管怎么说对我们来说都太早了。
而且我身为王族……不,身为一名绅士,不会在未结婚阶段就对婚约者出手的。
……等下,那边的男同学,吱吱喳喳地说「不,那个塞西尔殿下的话真的这么做了也是有可能的」。
我听得见哦?
那边那个某子爵家的亲戚也是,小声说什么「男人中的男人」,还向我投来尊敬的眼神。
这是比「男人中的男人」更之前(*严重)的问题哦。这可违反绅士道啊。
这可是会成为王族的巨大丑闻的啊?
……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感觉都了何为「焦虑」。
一边用笑容牵制周围的人,一边为了让芭提雅小姐冷静下来而慢慢地抚摸她的背。
在此期间,她再次发出了更加惹人误会的发言。
「或许会给殿下添麻烦也说不定啊!应该是非——常让人高兴的事才是,但是我无法坦率地觉得开心。我很担心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我该怎么做才好……」
真不愧是芭提雅,差不多再不停止说话的话会很糟糕啊?
怎么说呢,感觉脑袋比以往转得要慢啊。
啊,这个感觉就是所谓「脑子一片空白」吗?
这么说来,明明也不热,背后却感觉有点潮,就是那个有名的冒冷汗现象了吧。
不,现在那些事怎样都好。比起那个……
「芭提雅小姐,到底是谁怀了谁的孩子?」
总算是冷静下来用温柔的声音找回意识,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向芭提雅小姐询问。
虽然本该稍微强硬一点也要换个地方的,但是事到如今离场的话才是下策。
至今得解开在场的学生的误会,要不然会有「我让芭提雅小姐怀孕了」的不好传言传遍学校……搞不好还会在社交界扩散。
那就糟糕了。十三岁的王太子让十一岁的婚约者怀孕了这件事绝对会成为丑闻。
这里就得让芭提雅小姐好好说清楚解开误会才行。
「芭提雅小姐……。没事的,我在这里啊。」
一边安慰着一个劲地哭个不停的她,一边向周围投去「在把话听完之前,就请待在那儿不要动哦?」的眼神。
我的认真传达到了,学生们的脸色变得苍白然后大幅度地点头。
「芭提雅小姐,发生了什么话就告诉我吧?要不然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帮你。让婚约者哭成这样,绝非我本意啊。」
芭提雅小姐抬头用被眼泪润湿的眼睛看着我。
这样子惹人怜爱又妩媚……周围也嘈杂了起来。
我横了周围一眼,像是在催促她说下一句一样看着她的脸。
「那、那个……。非常抱歉。我这人真是太慌张了……得更符合淑女的言行才是啊」
在近距离看见我的脸的她,脸变得通红,视线也看向了别处。
「不,没关係。然后呢,到底是谁怀了谁的孩子?」
我向终于冷静下来的她再次询问刚才的问题。
现在这个场合好好说清楚的话,对于我的疑问也会烟消云散。这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嗯?当然是母亲大人怀了父亲大人的孩子啊?还有谁……哎!?」
她的表情有点獃滞地说「怎么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我苦笑着看向芭提雅小姐,她总算是察觉到周围视线的意味,慌慌张张地离开我。
「啊!!不、不是的哦!?不是我啊!?我和殿下就连亲亲……也、也没有啊!请不要误解啊!」
学生们听到芭提雅小姐说的话后,张开了嘴看向这边。
只是弟弟或妹妹要出生而已,为什么会慌张到这种地步,他们大概产生了这样的疑问吧。
感受到她们的视线,知道他们仍然处于误会中的芭提雅小姐,流着泪说「不、不是这样的」
「没事哦,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对又开始哭泣的她伸出了手。
「但是要在这里继续谈话的话不太好,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芭提雅小姐条件反射般搭上我伸出的手。我用空着的手环住她的腰,稍微有点强硬地引导(*エスコート)她。
最后,我向还在场的学生们露出灿(fu)烂(hei)的笑容,「如果有奇怪的留言传出的话……你们懂的吧?」这样无声地传达了信息后,走出了宿舍的大门。
「对了,我準备马车把你送回诺切斯宅如何?这样就可以在途中好好听你说话了。」
哈路姆学院地处王都郊外,离诺切斯宅所在的中心街坐马车过去都要花一两个小时的距离。
我瞄向泽诺,让他命人準备马车。
「啊,那个,我有,我是乘马车过来的,所以不用準备也没关係。这里是郊外,马拉松……徒步过来的话稍微有点远。所以……那个……」
芭提雅小姐红着脸,扭扭捏捏的。
虽然这样子很可爱……但是烦恼徒步走到这里来也很奇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