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雙馬尾之銀河突破。

我来到某个世界，就好像身在积雨云中、雷电交加。

「这里就是慧理那的深层意识……精神世界……！」

跟当初遭无限浑沌迷惑的情况一样，我变回变身前的男性姿态。不过，这次跟那时不同，打从一开始就意识清明。

「唔！？」

才往前走几步而已，其中一只鞋就弹飞了。

我不以为意地前进。再前进数步，这次换袖子像削苹果般碎裂。

「这里是慧理那的心灵世界！靠得越近，衣服就脱得越多……！！」

任谁靠近都会被剥光，此处设有肉眼看不见的伤人结界。

不过，我不能犹豫。闪电荼毒我的身体、将身上衣服一件件剥除，但我依然循着慧理那的双马尾气息逐步前进。

说是说精神世界相连，事实上却等同入侵慧理那的心。真要剖析起来，我之于慧理那的心就像病毒，她自然会想将我剃除。

一直到刚才为止，我人都在富士山山顶上……此时疲惫感源源不绝地涌来，就好像怎么爬都到不了山顶。

只要意识稍稍陷入恍惚，我的精神就会在慧理那心中消散吧。冥冥之中，我相信它会发生……却不觉得害怕。

我想救慧理那的心、拯救她的双马尾——这个念头支撑我前进。

也不晓得走了多久……总算得以穿越那条暴风雨般的通道。前方有道聚光灯照下，一抹小小的人影孤孤单单地坐着。

「慧理那！！」

我心里有底地大叫。肯定没错，是双马尾带我来这的。

「观、观束同学！？」

然而，慧理那转过头来，人并没有绑双马尾。

居然没绑，为什么……！？我明明嗅到强烈的双马尾气息。

「……难道说，我刚才感应到的是双马尾属性……？」

因为是心灵世界，我才能跟双马尾属性搭上线吗？

「呀，观束同学……你怎么全裸！？」

「别在意……还不至于到全裸啦！别管那个，慧理那，我来救你了！」

幸好刚才为了承受压力向前压低身体行走，四角裤的残存布块还缠在腰上，不至于酿成悲剧。

慧理那身穿一袭白色的轻薄洋装。简直就像被囚禁的公主。

「用不着救我……我是自愿待在这的……」

她没有抓住我伸出的手，无力地絮语。

「观束同学，请你打倒我……我自愿暴走，还对你拔枪相向，已经没资格当你的伙伴了！！」

这么听来，她似乎知道自己变成黑暗黄战士、对我出手攻击。

没资格当伙伴、吗。慧理那以前无法随心所欲控制空想装甲时，也曾说过这句话……

「只不过暴走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蓝战士可是一天到晚失控呢？你昨天跟朵艾儿特训，这次换跟我——往这个方向想就对了！来吧，快绑双马尾！！」

我捡起掉落在地的髮带，朝慧理那递过去。她不情不愿地摇摇头，不打算收下髮带。

「我已经没办法绑双马尾了……」

她的侧脸了无生气。当初她凭自己的意志反抗理事长，因而解开双马尾，那时还很有气魄……但现在的慧理那只剩虚无。

「理事长的事……你很惊讶吗？」

不，尊敬的母亲丑态毕露还是其次，正如本人所说，更让她震惊的是……原以为出自本身意志的特徵其实也来自神堂家血脉。

「慧理那。我们是人。生自父母、是父母养大的血肉之躯……多数特徵像父母是理所当然的吧？」

「这已经不是多数，是全部了！我引以为豪的东西全都不费吹灰之力就有了！这样的我，到底为什么而活……！？」

「慧理那……」

「不仅如此……就在刚才，我终于知道自己的心意是假的……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我朝无力垂落的髮带瞥去。

髮带好像在对我说话。说它希望慧理那再次绑起双马尾。

「你不是还有双马尾吗？」

「就是那对双马尾！它是神堂家最大的遗产！！」

「不……我说的是双马尾属性。」

「双马尾、属性……」

慧理那蹲在地上，我则朝她身旁坐去。

我跟她一样，一面望着心灵世界的地平线，一面说话。

「的确，理事长也有对漂亮的双马尾，八成同样有双马尾属性吧……不过，慧理那，你心中那股双马尾属性特别耀眼，因为它才配当双马尾战士不是吗？」

这话让慧理那恍然大悟地抬头……却又马上将视线别开。

「我们拥有强大的双马尾属性，让我们身穿世上只有一人能穿的空想装甲……有足够的力量对付属性异形，在同一个城镇……同一所学校相遇。我们的友情……我们的双马尾，难道是可以继承的财产？」

「这、这个……」

「再多的钱、再大的房子都无法取代，这是最棒的宝物……我们的羁绊由双马尾相连，这不是慧理那凭自身力量获得的东西吗！！」

「是观束同学替我带来羁绊！连被双马尾战队挑中的事也……所有的一切全都……」

「我自认没什么资格说教啦……但你别妄自菲薄，慧理那。」

被我用强烈的口吻劝说，慧理那双肩一颤。

「……对了，我为什么会变身成红马尾战士，还没跟你说过原因吧。」

慧理那是个坚强的孩子。只是太纤细了。

我想帮她找回自信。

让慧理那明白我们究竟有多依赖她。让她知道，她的存在有多么重要。

「一切就发生在属性异形初次现身的那天。因为我看到你的双马尾即将被人夺走。」

◇

罪恶甲虫换地方并不是为了夺取属性力，它改在富士山的半山腰埋伏。过来会合的罪恶锹形虫也不例外。蓝战士、黑战士则跟它们针锋相对。

「二对二，这样正好。我要趁红战士回归现实世界前结束这场战争。」

「……不，依咱看，事情没那么容易。」

黑战士知道美之四心有多少斤两，她早就知道会有伏兵吧。

罪恶甲虫、罪恶锹形虫顺着黑战士的视线看去，只见部下们自传送口接二连三地现身，看得它们错愕不己。

「属下失礼。刚才开会时，我一直在意淫红马尾战士……才把作战计画搞混——您说美之四心要集体出动，跟双马尾战队决一死战。」

「我想去拿之前网路订购寄来的商品，晃着晃着就碰巧来这了。」

昆虫属性异形陆续从传送口冒出，还找些很鸟的借口。

蓝战士、黑战士转眼间就被十几只属性异形包围。

而且它们还不是可有可无的杂碎，全都是美之四心的精鋭——

「……一群蠢材，初次无视命令居然是来支持我们。」

这时黑战士耳尖地撷取罪恶甲虫的呢喃。

「部队长光荣出征，部下们列队跟进是吧。美之四心的团结精神果然不亚于贵之三叶。」

黑战士的语气儘是诧异，罪恶甲虫则郑重回应。

「我对部下们说过，就算您曾经是暗黑支配者大人，也不能手下留情。您可要小心了。」

「哼……十八禁游戏的上盖没折线就不会拆，像你们这种门外汉想教训咱，别笑死人了。」

黑战士手持暗之镰•暗黑巨镰，刀刃对準站得顶天立地的蚁型属性异形——罪恶魔蚁。

「别客气，儘管放马过来。」

「黑战士……你别勉强，我上吧。」

虽然黑战士已经背离艾帝美基尔，但这些家伙好歹是以前的部属。念在往日情谊肯定无法尽全力应战，蓝战士暗自替对方设想，不过……

「你别会错意了。咱对它们是有些挂念——但看到它们用那种卑鄙手段欺负咱心爱的老婆红马尾战士，咱就没在管人情了……！！」

若对它们还有感情在，更该全力战斗才算有诚意。黑战士心中已无垩碍。

「看招！！」

这拳用尽全力、打得丝毫不拖泥带水。罪恶魔蚁猛冲过去，击出如拳击手套般圆滚滚的拳头，朝黑战士的脸用力砸去。黑战士出手迎击，回以漂亮的斩击。

双方大力一跨、相互交锋后——罪恶魔蚁的身体出现斩击痕迹，如烟火般猛然烧窜。

其中一方似乎开口道别。

罪恶魔蚁了无遗憾地炸掉，跟往昔一同征战、不擅表达的上司告别。

「艾帝美基尔只剩这种货色吗！？塞牙缝都不够，一群乳臭未乾的小鬼，你们美之四心乾脆一起上吧！！」

黑战士杀完更进一步撂狠话。在那昙花一现的交手剎那，蓝战士彷佛看见两人先前的回忆如走马灯闪过。

「……我也不能输她……！！」

这时有只属性异形从蓝战士背后跳起，黑战士一刀砍了它。

蓝战士露出苦笑，跟黑战士背靠背站着，手拿苍波战戟。

「没想会有跟你并肩作战的这天。」

「哼哼，难道你忘了咱当初亲红战士的事？那时你整个鬼神上身。害咱原来的部下们怕得要死。」

蓝战士听了闹彆扭地说「我可没忘」，语气不善——

「……我要让那些家伙再次尝尝可怕的滋味！！」

此话一出，除却大将、整片包围网同时发动攻势。

即将打得天崩地裂，让双方赌上一切的大混战正式展开。

◇

我还记得朵艾儿把空想腕轮交给我那天是什么样的情况，并将这些全说给慧理那听。

「为了……救我……」

「人们不断遭受怪物袭击，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慌到不行……但一看到慧理那的双马尾即将消失，生平第一把熊熊怒火就打心底窜上。」

入学典礼当天，慧理那在讲台上致词，一看到那对双马尾……我就认为今后的日子肯定会过得很棒，内心充满期待。一切就从那时开始。

「慧理那的双马尾很漂亮……所以我一看到那对双马尾即将被人夺走，就决定挺身而战。我想守护双马尾。」

我抓住慧理那的肩膀，让她面向这边。娇小的身躯吓了一跳，慧理那不知所措地凝望我。

「让我变成双马尾战士的人是你，慧理那。你还变成伙伴。虽说你是为了自保，但把你带上战场，我真的很懊悔……不过，内心的喜悦同样强烈……能共享相同的回忆、感受，跟你一起并肩作战，对我来说是莫大的鼓励！」

「不是那样的，观束同学……罪恶火凤凰说得没错，我只是一个崇拜正义使者的冒牌货……连陪你一起感同身受都做不到！！」

外界评论让她丧失自信……反过来说，慧理那会感到不安其实是在追寻自信泉源。

「动机是崇拜有什么不好！那家伙说的正义只是她个人标準！在我看来，慧理那已经是货真价实的双马尾战士正义英雄了！！」

理由牵强也无妨。话说得毫无逻辑可言。

我想到什么就讲什么。因为那些全都是真心话。

「我跟爱香都不例外，要是没有慧理那，哪能走到今天……若是少了慧理那，这个世界搞不好都被艾帝美基尔入侵了！我们三人缺一不可！」

这里是慧理那的内心世界——所以我不能说谎。

「观束同学……观束同学……！对不起，是我太脆弱了……！动不动就灰心丧志，真的很不中用……！！」

慧理那似乎再也忍不住了，开始吐露真心话。

「其实，我家的事根本无所谓……一点关係都没有！我是在害怕……怕自己逐渐改变！！」

「改变……？」

「有股冲动，连我自己都难以压抑，在没变身的情况下依然不断出现……」

慧理那盯着自己的手看，接着又用力握紧。

而后，连自嘲都办不到的她心有不甘，伸手抱住自己那具娇小的身躯。

「我会想到下流的事……妄想越来越严重……连自己都阻止不了自己……！我一直把那些解释成变身的代价，自我欺骗……！！」

慧理那太认真了。就好比我们这种市井小民会当玩笑一笑置之的事，她也会认真地烦恼个老半天。

「只要是人都会妄想。我也会啊，比如在脑中想像适合绑双马尾的正妹全都绑双马尾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