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觉醒来之后,已经是早上了,也许是白天。总之,窗户边上能够看见金灿灿的阳光,太阳公公笑呵呵。
樽井翔太郎晕晕乎乎地,看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正睡在榻榻米上,眼前竖着一根矮桌子的赭石色桌腿。他缓缓地爬起身来,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和分针摆出了一个V字形的架势,时间是上午十点十分。
樽井翔太郎睡眼惺忪地看了看桌子上,那里摆着乌龙茶的塑料瓶、空杯子和空罐子,位置一点都没有变。看来大家乾杯之后,就立即睡着了。对了,还有三个人碰杯大喊「为梵天丸乾杯!……」,之后的事情,他就一点也不记得了,光喝乌龙茶,怎么可能烂醉如泥?真是蹊跷见鬼了。
他瞅了瞅四周,发现花园绘里香缩成一团,睡在房间的角落里。一个还穿着水手服的高中女生,竞然会和年轻男子,睡在一间不到十平方米的房间里,这也太奇怪了。还有,甲本一树也不见了,这也许算是最奇怪的事情了。
樽井翔太郎使劲地站了起来,拉开了拉门,看了看隔壁房间,放着佛龛的房间里极为安静。他又冲到隔壁铺着地板的房间里去,还是没有找到人。翔太郎又看了看二楼的房间,还有厨房、卫生间、浴室,都没有看到甲本一树的身影。他又走到门口处,没有找到甲本的鞋子;然后他又走到门外,他发现停在屋前的小卡车,现在已经不见了。
「不会吧!……」事情到了这一步,樽井翔太郎就算再迟钝,也不由得警觉起来。他猛地冲进摆着小桌子的房间,想到自己可能丢失了一件最为重要的东西。
「三千万元,不见了……」
昨天晚上,装着三千万元的公文包不见了。他记得乾杯的时候,还放在自己手边,靠在小桌子旁边,但是,现在已经不见了蹤影。
「畜生,被算计了!……」樽井翔太郎想到这里,脸都绿了。
不会错的,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从花园组抢来的三千万日元巨款,不是给别人,而是让这个甲本一树给捲走了!翔太郎用怀疑地眼神,看着桌上的塑料瓶。
「对了,这瓶乌龙茶里,一定事先被人放了安眠药……」
樽井翔太郎和花园绘里香喝了乌龙茶之后,很快便进入了梦乡,然后,甲本一树就带着钱,开着小卡车,不慌不忙地逃走了。
「他、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樽井翔太郎的心中,顿时涌起了一阵遭人背叛时的屈辱和愤怒,他后悔自己拉甲本入伙,更对花园绘里香充满了歉意。
花园绘里香对此,现在还一无所知,她还在一脸安详地,呼呼睡着大头觉。要是被她知道了这一真相,她将会多受打击啊!如果没有了那三千万巨款,她的妹妹也无法做手术了。但是,他不能一直让她这样睡着。
樽井翔太郎还是下定决心,跪到了花园绘里香的身边,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下面咯吱她。
「喂,绘里香!……快起来!……钱没了!……」
「嗯……嗯……」花园绘里香小声呻吟着,翻了个身。她好像在做梦,胯间传来细微的呓语声。
「太好了……诗绪里……」
樽井翔太郎不由得鬆开了手。不行。他没有办法说出口。将一个沉没在幸福中的少女,一下子从悬崖上,推到万丈深渊中,「啊……」一声凄厉悠长的惨叫,这种事情他可做不出来。
这时,樽井翔太郎终亍注意到绘里香紧紧抱在胸前的黑色物体——那就是昨天晚上,装了三千万日元的公文箱——啊,原来在这里啊!
「绘里香!……」翔太郎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手伸向绘里香胸前。伸手触摸女孩子的胸部,这叫强制猥亵或流氓行为。翔太郎刚想到这点,已经来不及了。
「非礼呀!……」花园绘里香一声尖叫,紧接着,这位睡眼惺忪地美少女,用公文箱的角,使劲戳向眼前的敌人,再抬腿给补上了一膝盖,然后又使出必杀绝招——端起小桌子就扣在他身上,昨天晚上也是这样,她好像起床气相当厉害。
「我说你这家伙!……口口声声自己不会偷袭睡着的女人,结果昨天晚上也是这样,今天也是这样!」
「不……不是啊!不是这么回事噢!……」翔太郎一边从翻倒的小桌子下面爬出来,一边说道,「总之,你先看一下,公文箱里的东西在不在!……」
「啊!……不要转移话题!你这个典型的猥琐男!……」
「别拿手指着我!……」樽井翔太郎歪着脑袋,绕开绘里香的食指,严肃地说,「猥琐就猥琐好了,我让你先打开包看一看!……」
「什么情况,包怎么了?哎呀!……」绘里香终于意识到了,瞬间变了脸色,「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这个包怎么有点轻。」
花园绘里香马上打开箱盖,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榻榻米上,五扎钞票「啪唧」、「扑通」、「稀哩哗啦」、「呜哩哇啦」几声掉了下来,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昨天晚上,明明有三十扎钞票,现在只有五扎了。
「哎?怎么回事?……三千万变成了五百万!……」绘里香彷佛看到了什么新魔术一般,表情狼狈不堪。
「钱被甲本前辈给捲走了,他带着两个五百万跑路了。」翔太郎哭丧着脸说道。
「啊,是甲本那小子?!……不会吧,怎么可能!……」
「不,不会错的,我刚才起来,就没有找到甲本学长,然后停在门前的小卡车,现在也瞅不见了。」
「那为什么留下五百万给我们?」
「我怎么知道。」樽井翔太郎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总之,前辈背叛了我们,这是事实!……」
「啊,这叫什么事啊……昨天晚上,我们还处得那么好呢……」
一阵压抑的沉默,瞬间包围了两人:樽井翔太郎将那残存的五百万元的钞票,放进了公文箱里,塞到了绘里香手上。绘里香接了过来,然后,又带着一线希望说道:「你查了『梵天丸』吗?也许,甲本那小子藏在梵天丸上吧。」
「对了,船上我还没去看呢!……不过,甲本那小子不可能在那种地方吧。」
甲本一树费力地拿着两千五百万日元的现金,跑到「梵天丸」上瞎转悠,这种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但是,看来还是有必要确认一下。
「先去看一下吧。绘里香,这个包,可绝对不要离身啊。」
「明白了!……」花园绘里香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公文箱,跟在樽井翔太郎身后。两人走进建筑物的最里边——铺地板的房间,打开窗户,爬到外边。
今天又是一个晴朗的夏日,「梵天丸」停泊在码头上,彷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依然安详地晒着太阳。船上看不到人影,但是,两人还是从船头登上船来查看。
驾驶座上也没有人,看来,甲本一树那个畜生还是逃走了!……樽井翔太郎刚要下结论,就在这个时候,花园绘里香紧张地叫道:「翔太郎,过来看这个!……」翔太郎转头一看,发现绘里香用右手摀住嘴,指着一处甲板。
「找到什么好东西了?」樽井翔太郎急切地走到花园绘里香的身边,顺着她指的位置看过去。
甲板上有鲜红的斑点,颜色像滴落的血一样。不对,这应该就是血迹。
「哇,是不是鱼血啊……」绘里香说道。
「鱼血没有这么鲜艳啊……」
如果不是鱼血,那么就是人血了。
「不会吧!……」
樽井翔太郎认真地观察着血迹的四周,血迹的位置,在「梵天丸」的后部甲板上,那里有一个贮藏室,用来暂时存放钓上来的鱼,就是昨天晚上,绘里香用它来藏身的地方。
「这里,昨天晚上应该是空的吧。」樽井翔太郎摸稜两可地说道。
「对啊,应该是的。」
樽井翔太郎伸手抓住了储藏室的拉门,心中掠过了一丝不祥的预感。翔太郎使劲拉开了门,试图驱散这种感觉。
「啊!……」花园绘里香短促地叫了一声之后,立马转过身去。
储藏室里一片血泊,其中蜷缩着一个人。这是一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那家伙肯定已经翘丫子了。
「前……前辈!……甲本!……」樽井翔太郎吓得全身哆嗦着,鼓足勇气凑近了尸体,仔细一瞧「啊,不对!……这不是甲本前辈啊……!」
樽井翔太郎以为死者肯定是甲本一树,这下子反倒大吃一惊。
「这个小子根本不认识!……这……这家伙到底是谁?」
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死在了「梵天丸」号破烂打渔晒网船的储藏室当中,而且,从外观上来看,很难说这家伙是自然死亡,或者是活腻歪了,找地方凉快的。很可能是他杀。然而,对于这种让人无法解释的局面,翔太郎顿时陷入了混乱之中。
站在他身后的花园绘里香,也看到了这一幕,吓得叫出了声:「妈呀,这个人,我认识。」
「真的?!……太好了!……」
「嗯,不会错的,这个人是高泽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