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位于岚山的锦户钟錶店后,光太正苦恼于景季的安置问题。
烧洗澡水时,他阻止了说着「我去添柴火啦」就往外走的景季。吃晚饭时,他指导了对着便利店的饭糰包装袋手足无措的景季。等到打扫完满是灰尘的房间、整理出床铺让季睡下时,已经是次日凌晨了。
终于轮到属于自己的时间了,趴在被子上的光太,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上网是光太唯一的兴趣,特别是浏览充满个人投稿的宠物介绍和有趣视频的动画视频网站。他能按着自己的步调来观看,比如游戏视频,既能看到有趣的玩法,又不用特意去买下那款软体,只通过看就可以享受到游戏世界的乐趣。
除开上网,光太对电视节目、电影、书本、游戏等就不怎么感兴趣。因为那样的娱乐方式,对他来说和赌博是一样的。
读一本三百页的小说,光太需要半天左右的时间。如果那本书是没什么意思的渣作,意味着将长达半日的时间付之东流。
如果这半日的时间花在浏览新闻网站、论坛和SNS上,则能了解社会情况和流行热点,获得让自己紧跟时代脚步的最新消息,相对来说有效得多。
在娱乐方式和媒介无限增加的如今,一天也还是只有二十四小时。遇到在意的作品之时,先通过SNS和论坛查找相关的评论和感想,只对那些有价值的作品下手,才能高效地运用有限的时间。
只要有一台电脑,不用离开家中就能享受全世界的风景,能与他人联繫,也能获得所有知识和信息。没有比这更合理且适用于现代的生活方式了。
从老家带来的旧式电脑启动要花很长的时间,听着无规则的读取音,光太的眼皮越来越重。
再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了。
惊讶地睁开眼睛,窗帘缝隙间探入的晨光照在脸上。
怎么搞的,居然就这样睡着了……正错愕间,隔壁突然传出了警笛似的响声。光太摇了摇脑袋,这是怎么了?避难训练吗?不,不是的。
走出自己的房间,光太敲了敲隔壁房间的门。但一点反应也没有,略显犹豫的光太将房门推开,门缝间传出的尖锐声袭向了耳朵。
堵着耳朵,光太窥向房内。这是以前虹江的母亲使用过的房间,摆放着古朴的梳妆台和衣柜,他的视线一下就捕捉到了发出噪音的元兇——闹钟。
——人家,早晨总是睡过头呢。
睡前听到过这样的话,所以虹江交给景季的是一个高分贝闹钟。即使在一百分贝(约等于电车通过时高架桥下的噪音)的轰鸣下,穿着浴衣的景季依旧一脸幸福地睡着。
「这都能睡得着啊……」
关掉了闹钟,宜人的宁静重归房中。隐约能听到景季缓缓的呼吸声。她穿的浴衣是虹江的旧物,因为睡相很差,脖子以下的部分微微露出。
脸颊有些发烫。儘管如此,光太还是喊出了那句「早上了哦」
景季完全无动于衷。
「快点起来吧,该去找时间小偷了。」
他用手晃动着景季的肩膀,景季的身体动了一下。微微睁开的眼睛捕捉到了光太的脸,随着渐渐睁开的双眼,脸也变得通红,眉头一下子紧锁。
「流氓!!!」
眉间挨了痛快地一拳。
……刚才那句话多半,是「色狼」的意思吧。
无视被击飞的光太,景季一脸满足地睡着了。
换上平日穿的卫衣和工装裤,光太走下楼梯。坐在工作椅上的虹江正面对着修表车床。她穿着黑色的紧身裤和白衬衫的工作服,罩在胸前的围裙上綉着「虹」字。一只眼睛带着放大镜,旋转着机器,将车床刀对準了极小的钟錶零件,均匀地做着切割。
修表是一项精準到毫米的工作,所以这是一个能见到平时笑嘻嘻的虹江少有的认真表情的机会。停下机器,取下了放大镜和围裙的虹江莞尔一笑。
「早上好光太,小景起床了吗?」
「可以的话希望她就这样睡一辈子。」
愿望立马就落空了,楼梯传来缓缓的嘎吱声,顶着一张睏倦的脸的景季出现了。
「早……上好。」
和昨日一样的和服,套上栖凤纹饰的羽织。景季用几乎没有睁开的眼睛朝着光太和虹江点了点头。炸开的捲髮看上去像狮子一样有张力。
「早上好小景。先去卫生间洗把脸吧,按我昨天教你的那样用就好。」
「好。」
缓缓地向卫生间走去,等到回来时她的头髮已经盘起来了。
「一个晚上过去了,这果然不是梦啊。」
表情沉重的景季环视了一下店内,变得更加无精打采了。
「到处都是钟錶,哎呀我头开始痛了……」
「厉害吧。这里是我的店铺,锦户钟錶店」
这间钟錶店是一栋双层的民房,一楼除了厨房和餐厅以外,几乎都被店面的部分给佔据了。设有柜檯和操作间,柜檯里陈列着各种各样的手錶、怀錶和座钟,墙壁上装饰着大大小小的挂钟。
对着笑眯眯的虹江,「就您一个人经营吗?」景季瞪大了眼睛问道。
「父亲在我出生前就离开了家,十八岁的时候母亲也去世了。高中毕业后我就继承了这家店,修理的手艺是母亲被强行灌输的。」
「哎呀呀,那可真是辛苦了……嗯?刚才说的『高中』是指女校吗?」
「好了好了,这些事情还是边吃早饭边聊吧。你的肚子也饿了吧?」
穿过柜檯后的珠帘,就是钟錶店的餐厅和厨房。景季提出要帮忙做饭,而把头髮扎成两股的虹江则温柔地说「没事没事,你就好好坐着吧」。
不情愿地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景季对对面的光太皱起了眉头。
「这种事情不该是打下手的光太的工作吗?」
「可不能让光太做饭哦。他连电饭锅怎么用都不知道。之前还用水壶煮义大利面,简直太可怕了。」
「我以为这可以节约时间和水嘛。」
「那光太是干什么活来领工资的呢?」
「因为有女孩子的衣物,洗衣服也是我自己负责的,光太也就是打扫屋子、洗碗和买东西吧。」
「换石英錶的电池,调整手錶的錶带什么的也是有做的。」
顺带一提,这两件事外行人也能做到。大概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景季一脸无语。
收拾好餐桌后,景季一边啃着涂上人造黄油的麵包,一边对坐在旁边的虹江说道。
「虹江就像这个麵包一样甜,对光太如此,对人家也是。」
「艰辛可不是人生的全部哦。本来我一个人也能处理得挺好的。」
「说起来,虹江多大了呀?」
「到今年是如花似玉的十九岁哦。」
只见虹江比了个V的手势。「虚岁吗?」景季又问道。
「嗯,是哪一个呢……不是虚岁吧,是刚刚好的19岁!」
「比人家大一岁呢,人家今年就满十八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