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和(??)才是祭典的精华:「??」曾经这么说过。
2
娜诺卡伸出食指压在太阳穴上,另一只手里的「炫彩冲击杖」支在工坊的地上,微微地歪过头,脸上一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的表情。在工坊里除了娜诺卡之外还有奈奈以及一位拥有草绿色头髮的少女。
那两人面对面地站在工坊的中央。
这名被神秘的气氛所笼罩的少女是工坊的新成员。少女来到这里只不过是几天前的事情,不过她很快地作为居民完全适应了这里。奈奈可不希望这样,她用怀着敌意的目光戒备地盯着少女。
少女轻见拂面地承受这目光,轻轻地交叉手臂超然物外地站在那里。她就这样直面奈奈的目光,并没有游移与迴避。
面对夹在两人之间奇妙的空气,娜诺卡头上冒出了一连串的问号。
「这位就是『拉菲』吗?」
最先开口说话的是奈奈。用有些生硬的口气。
「没错。请多关照……」
「能这样说话就像真正的活人一样。真想像不出来这会是製造出来的呢。製作得真好呢。」
「…………」
名叫拉菲的少女静静地听奈奈说话。
不过这次娜诺卡却对奈奈的发言露出了少许的不满。奈奈也好,拉菲也好,似乎都没有察觉到。拉菲成为工坊一员的经过稍稍有点複杂。在上个月月底时,还躺在棺材似的箱子里的她才刚刚被人从海底打捞上来。
将那个箱子打捞上来的是奈奈掌管的「翰伯顿饭店」所属的专用渔船。由于箱子所使用的技术是先史文明的遗失科技——就是人们所说的E科技,奈奈便和这方面的专家娜诺卡取得了联繫。而这只箱子里装着的便是拉菲。无论怎么看都是活生生的人类,但她不是人类。她是和天剎与史托卡比较接近的存在——人型E科技机械体。
但是除了自己的名字叫拉菲以外,她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
所以,娜诺卡向无处可去又无家可归的她发出邀请:如果不介意的话请暂住在这里吧。工坊的成员增添了一名,对娜诺卡来说,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没有犹豫的必要。
「总觉得这身衣服有些太小了吧。肚脐都快露出来了。」
奈奈像是估价似地将拉菲的着装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现在她只感觉对面的人就像是趁机侵入她心灵防线最薄弱处的恶魔一样。奈奈绝对不是气量狭小的人,但是在面对与娜诺卡有关的事情时她总会变得极度的顽固,……当然「异常迟钝(摘引自奈奈日记)」的娜诺卡是不会察觉到这些心理变化的。
(太小了吗?嗯,是这样吧。)
拉菲所穿的衣裤是:一条直到大腿根都露出皮肤的热裤,以及一件长度只到肚脐的白色T恤衫,外面还披了一件与热裤相配套的罩衫。上衣多少显得有些太短了,不过对于比娜诺卡还要高佻,拥有这样一副身架的拉菲来说,这身衣着反而十分地合身。
娜诺卡也是这样认为的。她对自己这样的安排很是自豪。
「这样子也没什么不好的。现在,这身衣服对我来说,是最珍贵的东西之一。」
拉菲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用这种轻鬆的口气说话。面对这个回答,奈奈的脸色改变了,她惶恐地问道:「?……难道说……,这身衣服,是娜诺卡的?」
「嗯,是我的旧衣服。」娜诺卡回答道。
原来如此,这果然是重视实用性的娜诺卡所喜欢的运动服。那么这些衣服对拉菲来说为什么尺寸会偏小的答案也揭晓了:因为这些衣服本来就不是为她特意準备的,只是正巧用上。
奈奈在帝都也见娜诺卡穿过这些衣服,她直到现在才觉察到这个事实。而对娜诺卡来说,比起这些带到特利思提亚来的换洗衣服,还是帝都青年学院的制服比较有气势,所以这些衣服便没有出场的机会了。
能够像现在这样派上用场,对娜诺卡来说也是再高兴不过了。
「而且」拉菲又自顾自地开始说话,「这衣服还带着娜诺卡的气味。温柔而香甜的味道……」
「有气味吗?明明洗乾净的哦!」
看拉菲把鼻尖凑近上衣的前襟陶醉其中,娜诺卡忙解释说有气味是不可能的。拉菲深红色的眼睛里浮现出神秘而愉悦的光芒「呼呼」地笑了。「我可是清楚得很哦。」她像吟唱咒语似的轻声念道。
娜诺卡站在一边发獃。而奈奈则已经忍无可忍了。
「……明、明明只是一件人造的低等品却这样傲慢无理。不——可原谅!」
她扬起平时总是温和下垂的双眉叫道。
「奈奈。」娜诺卡制止了她。
虽说不至于达到「发怒」这种程度,但是那声音里确实含有责备的意思。
「请别说这种话。」
「哎?」
「拉菲和我们一样的呀。」
「我、我只是……」
娜诺卡用如此「强硬」的口气说话是十分少见的。奈奈明显地有些不知所措。
奈奈口中所说的「人造的低等品」。不只是拉菲,很可能连在场的史托卡和天剎也都被波及了。对于将他们当作朋友一般对待,甚至是当作伴随自己成长的亲人对待的娜诺卡而言,面对奈奈的这种发言是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不必动怒。我是人造品这一点的确是铁的事实。」
拉菲理了理额前的头髮,好像完全没有往心里去的样子。她那如少年一般的动作,连作为同性的娜诺卡和奈奈都在一瞬间感觉到某种魅力。「还有书没看完。」拉菲留下这句话之后就上二楼去了。
娜诺卡卧室旁边的空房间现在变成了拉菲的寝室。
目送拉菲优美的背影登上楼梯,娜诺卡和奈奈面面相觑。奈奈心情不佳地缩起肩膀扭扭捏捏地发窘。娜诺卡也没想到,奈奈心里会那样想,会说出看扁人造物品的话来。
「……拉菲她啊。」
「啊,是。」
「她正在看书,她在为早一点适应现在这个世界而拚命努力着哦。」
「我,明白。」
「所以……请对她温柔一点吧。拜託了。」
周围很安静,娜诺卡用直达心底的诚恳声音拜託道。
面对这无法拒绝的拜託,奈奈满脸通红:「一,一定。娜诺卡都这么说了。」
虽然这回答微妙地有些偏题,不过娜诺卡还是轻轻地微笑着「嗯」了一声,大大地点了点头。然后在下一个瞬间,马上改变了频道切换回了原来的状态,用食指按住自己透着烤麵包白的软绵绵的脸颊问道。
「这么说起来,奈奈。今天找我又是什么委託呢?」
「啊。」
每次奈奈来拜访工坊的时候就肯定是有什么工作要委託的时候。
对于娜诺卡而言可以助人一臂之力无疑是让人高兴的事。然而娜诺卡根本没有想到,奈奈是为了能够让自己「自然」地出现在娜诺卡的工坊,才千方百计地找来委託内容的,而且为了避免委託的内容全都与自己有关,她其实作了非常大的忍耐。
「你知道吗,最近这座岛上要举行夏日祭典哦!」
「嗯,很令人期待啊。从岛外也会来许多的客人吧。」
只要能使特利思提亚产生出吸引游客的独特魅力,肯定也能促进城市的复兴。奈奈的委託就是,希望翰伯顿饭店的外卖部能在夏之祭典上推出只有在特利思提亚才能买到的特产商品。
奈奈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绝无推託之意。
「包在我身上。再怎么说,逛街和在大排档吃东西才是祭典的精华啊。」娜诺卡这样说。
接下来的日子里,娜诺卡不但在工坊里堆满了準备在夏之祭典上推出的食品和土特产品,还要负责市长预订的雕塑、吸引游客的街头艺人的新节目、盛装游行时的新舞蹈创作……不断有各种有形或无形的委託到来,娜诺卡对此是照单全收。
她相信自己能够做到。在这里不拼尽全力的话,自己身为城市复兴者脸面何存啊。
风风火火的日子就这样流逝而去,夏之祭典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3
「浴衣和选美才是祭典的精华啊。」史托卡摆出一副无所不知的神态这样说道。
今天是夏之祭典的当天。时间是午后。
地点是特利思提亚市中央区,市政府前的广场。在此处设有大型舞台。
娜诺卡,奈奈,史托卡还有芙莉现在位于后台。三名少女各自都穿着不同款式的浴衣。
夏日祭典就该盛装打扮。这是全世界共通的常识。不需要解释。
「娜诺卡的浴衣好清爽,实在太美了~~★」
「是吗?但是,奈奈的也非常地可爱哟。」
「…………」
娜诺卡和奈奈将沉默不语的芙莉晾在一边,互相夸奖着对方。
娜诺卡穿的是一件清爽的金鱼游嬉花纹的浴衣,奈奈穿的是一件由多种颜色搭配而成满是「☆」形花纹的时尚可爱的浴衣,芙莉穿的则是一件优雅而不失风韵,花纹也很大方的浴衣。大家的穿着都很合适。
不过拉菲却好像有什么地方弄错了似的穿上了一件丧夫之妇才会穿的黑色浴衣,然后便消失不见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顺便一说,天剎在舞台围场的大帐篷某处充当丢球打鬼游戏的标靶。这份工作是娜诺卡提议的,对于非常喜欢孩子的天剎来说,他十分乐意扮演鬼的角色。
从舞台上特设的麦克风里,传来了主持人轻佻地鼓动观众的声音。
作为回应,90%被男性佔领的观众席上「哦哦哦哦哦哦哦~~~!!」地传出了如地震如海啸如颱风一般吼声。然后,以不输给这巨大吼声的音量,芙莉一把抓住史托卡吼道。
「你脑子里到底在盘算什么?这条死狗仔————!!」
「不是狗。我是的製造原型是狼……」
「那种事,根本无所谓。」
「那么,还有什么问题?我只是为了这次祭典的成功而做了自己份内的事。」
「那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个!」
芙莉用手掌「啪」地一下拍在一张纸上,那是一张贴满了特利思提亚每一个角落的小型海报,海报上画满了将头髮盘起身穿浴衣的妙龄女性,她们都背朝镜头站着,露出娇嫩的脖项。
小型海报的上部用特大号的字体写着「特利思提亚浴衣选美比赛(若隐若现春光乍现)!举行决定!!」海报的左侧列出了参赛者的名单,名单的第一位赫然写着「芙莉•卡瑞」的名字。海报的右下端注明了企划运营团队是「特利思提亚行政府」,其中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名字。
「企划协助:史托卡。」
「就是这个,这个!」芙莉指着史托卡的名字说。
「哇,史托卡还参与了这样的企划呢。」
手里拿着水气球的娜诺卡看着小型海报惊讶地说道。
前几天史托卡说有点俗事要处理单枪匹「狼」去了一趟市政府,结果在路过夏之祭典的策划会议室的时候,听到与会者对祭典的各项安排都表现得不冷不热的,他忍不住从旁边插了几句嘴。由此为契机开始,史托卡不知不觉地就被放在了这次活动企划协助的位置上了。
既然要做就要做到彻底胜利。史托卡那堪称「帝都流」的行事手法用一句话来形容也许最合适不过,那就是「历史只为胜利者而存在」。所有的事都应以这句话为行动準则。不管是高明的点子,还是庸俗的主意,只要能够吸引大量的游客使特利思提亚的夏之祭典办得热热闹闹的,那就是好点子,应该付诸实施。史托卡是这么认为的。
芙莉的名字会出现在第一位,也是经过对特利思提亚的男性居民进行仔细调查之后得出的结果。娜诺卡和奈奈在一部分市民中受到热烈的支持,即使如此,从整体上说她们毕竟还是少数派,最终无缘决赛。
「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芙莉指着括弧里的文字质问道,「你是笨蛋吗!?」
「这是先人的教诲。……『开放感与杀必死是祭典的精华』。」
「从来没有听说过!算了,你们爱谁谁去!我是不会出场的。」
克拉商会在这次夏之祭典上也有许多门店需要布置。芙莉为了布置这些店面一直四处奔走,根本没有注意到小型海报的存在,直到要出场的今天被史托卡领到比赛现场的后台,才第一次知道了这件事。
三名少女加上史托卡这个小圈子的周围是斗志昂扬的其他女性参赛者们,她们正在进行最后的补妆,已经把全部的身心都放在比赛上了。就在此时,前台的主持人正式宣布比赛开始。
观众席的吼声更趋狂热了。
「不可能回头啦。观众们都已经热情飞涨了。」
「关我什么事。」
「事到如今,你这个『头号种子』不出场可怎么行。一场祭典如果以主题活动的失败而告终,那实在是最悲惨的结局了吧。这样的话,恐怕连特利思提亚的复兴也要被耽误了吧。」
「总觉得史托卡像个专业的说客呢。」手里拿着苹果糖的奈奈悄悄向娜诺卡咬耳朵道。
「嗯、嗯。」娜诺卡点头回应奈奈。她迷迷糊糊地看着史托卡,没想到他还能够变成这么一位有能力的执行官。
「做好觉悟吧。」
「咕……」芙莉语塞了,「但,但是,我是『头号种子』什么的,这种事,不会是拿来唬人的吧。」
芙莉对自己的容貌是完全有信心的,但自己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而已。可从没想过和周围这些叽叽喳喳的成年女性们同场竞技,假使同场竞技气氛也肯定会很尴尬。
首当其冲的一点,杀必死到底是什么玩意啊。到底要人家在舞台上做什么啊?
(笨蛋。无论哪个全是笨蛋!!)
「如果是芙莉的话肯定没关係的。已经很风骚啦。」
这时又是娜诺卡,天然呆的她一厢情愿的鼓励反倒让芙莉的血压一下子飙了上来。
「你~还~敢~说~这~种~话!」芙莉话中带刺,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虽然她嘴上这样说,但脸上却泛起了红潮,恐怕不仅仅只是因为发怒的原因。
接下来芙莉例行公事地一把抓住娜诺卡的脸蛋拉扯起来。就像是準备将卷在木筷子上的棉花糖撕成手掌大小的一块块似的。但是娜诺卡的脸蛋可不是棉花糖。「鸣哇哇哇~~」娜诺卡双手在空中比划着呼救。
「你在对娜诺卡做什么呀!」奈奈急忙插手阻止。
就在这边三人打成一团之时,前台已经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播报女选手的名字了。按照点名的顺序,女性选手们依次从后台走上前台。虽然芙莉的是作为压轴的最后一位出场者。但是离她出场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
「做好觉悟吧。」
史托卡重複着同样的话。
夏之祭典的成功对特利思提亚的复兴很有裨益,这个道理芙莉也是明白的。但是为什么非得是浴衣选美。而且还要有带括弧的「杀必死」。而且自己还变成了「头号种子选手」。到底有什么阴谋?芙莉脑子里装满了胡思乱想。
如果等走上前台再觉察到这原来是一个巨大的恶作剧的话,自己岂不是一夜之间就变成所有观众的笑柄了吗?
台上终于报响了芙莉的名字。芙莉的心里像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她犹豫着无法作出决定。
被点了名却还不见芙莉选手的身影,观众席开始不安地骚动起来。娜诺卡一边鼓励道「芙莉,fight!」,一边从后面推她。……才不是为了回应娜诺卡的支持,只是自己再仔细权衡一下,觉得自己的自尊与特利思提亚的未来根本就没有可比性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