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理解想把外太空殖民地砸到地球上的心情了

（标题编注：梗出『机动战士GUNDAM』。）

当京因为求职的关係而烦恼人生时，伊月的动画『妹妹的一切』的製作也步上了轨道。

话虽如此，伊月对于製作的进展也没有掌握得很清楚，只有在配音作业的时候才听导演和製作人笼统地说明一下情况，不过现阶段并未发生任何跟日前主力工作人员落跑同等严重的大问题，第一集已经接近完工的样子。

至于配音的部分，虽然中间曾发生过一次临时延期一个礼拜的状况，基本上进行得还算顺遂。虽然画面还是使用分镜影片就是了。

六月中旬，第四集的配音作业结束后──

「啊～导演、老师。不好意思，有事情想跟你们商量。」

製作人大岛勤开口叫住了準备离开音控室的伊月和垂井导演。

「……有什么问题吗？」

伊月怀着不祥的预感询问后，大岛一脸尴尬。

「如老师所料，有问题发生了。所幸的是问题并不严重……」

「出了什么事？」垂井说。

「……先前向电视局提出的检查，昨天收到迴文了……」

基本上，电视局会在电视节目播出前先行审核，检查是否有不适宜播放的内容。

「……然后，第一集有某个字眼没有通过审核。」

「没有通过审核？哪个地方？」

垂井反问后，大岛淡淡地说道：

「小鸡鸡。」

「小鸡鸡……啊啊，是有这个字眼没错。小鸡鸡。」垂井说。

伊月试着回忆第一集的内容。

女主角赤月一华有一句台词是这样的：『呵呵……哥哥的小鸡鸡都膨胀得这么大了啊……』

一华平常虽是个资优生，可是如果不定期吸哥哥一真的血，就会变身成不挑男女、想跟任何人做色色的事情的超级婊子。

另外，刚吸完血的她性情也会变得淫乱，前面那一句台词就是她吸了一真的血变成卖色角色时所说的。

「咦？电视不能播小鸡鸡这个字眼吗？」

垂井向动摇的伊月点头。

「没错。电视局要求全部消音处理，或者把『鸡』的部分盖掉。」

「迴避隐讳字吗……」

垂井锁起了眉头。

「如果是闹剧也就罢了，那一幕用消音处理的话不是很恰当……」

「就是说啊！」

伊月也深表赞同。

那一幕的用意在于向观众提示「有着正经资优生的面孔、只对哥哥一真态度非常恶劣的一华，原来在吸血之后个性就会变得淫乱」这个『妹切』最为重要的设定，（预计）是气氛严肃但又不失香艳刺激的桥段。

如果那个场面播放的是像『呵呵……哥哥的（※哔──！※）都膨胀得这么大了啊……』或者『呵呵……哥哥的小（刺耳的金属声）（刺耳的金属声）都膨胀得这么大了啊……』这种经过令人火大的声音处理过的台词，整个气氛就会被破坏光光了。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原封不动地播放吗？」

「……很遗憾。」

垂井不死心继续向摇头的大岛纠缠。

「可是我记得以前有动画没经过任何处理，直接播放小鸡鸡这个字眼。」

「啊，我也有印象！那部动画是半年前播的，我有听到里面的女角色清楚说出小鸡鸡三个字，没经过消音处理！」

伊月口中的那部动画是轻小说改编、去年秋天上档的作品，跟预计播放动画版『妹切』的是同一间电视局。

「他们可以『妹切』就不行，这我不能接受！」

大岛淡淡地向语气激动的伊月解释：

「审核者的标準变得跟半年前不一样了。」

「……什么？」

伊月不懂那个意思，一头雾水。

「什么表现手法可以过关、什么不行，其实电视局并没有画分出一道明确的界线，完全依照审核者的感觉来判断。和半年前相比，最近整个电视圈对于跟性有关的内容审核都变严格了，或许我们也被扫到颱风尾了吧。」

「好──」伊月臭着脸破口大骂：

「好好一部作品就因为那种笼统的理由被毁了，谁咽得下这口气啊！而且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不行的话不会事先讲清楚吗？混帐东西！」

「……大岛先生，能麻烦你再跟电视局交涉一次看看吗？」

大岛摇头否决了垂井的提议。

「……很遗憾，根据我的经验，电视局的决定是不可能变卦的。不仅如此，如果不懂得知难而退，以后反倒有可能会被电视局盯上，审核的标準变得更加严格。」

「畜生……！」

伊月不爽地痛骂。

「……电视局必须获得国家核发的执照才能播放节目，播放有争议的内容是有可能会被剥夺执照的。所以他们对于节目的表现手法会比其他媒体更敏感，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大岛那轻描淡写的说法让伊月听了更加大为光火。

「大岛先生！为什么你可以那么冷静呢！明明重要的桥段就要因为不合理的理由被毁了，你却说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果然不是创作者的人，是没办法理解表现手法遭人践踏的痛苦的吧！」

「喂、喂，伊月……你说得太过分了。」

在旁边默默当个听众的土岐警告了迁怒似地大吼的伊月。

这时──

「既然如此，那请老师立刻传授智慧开启民智吧。」

大岛用蕴藏着深沉怒气的低沉嗓音，说出了味道有几分像夏亚·阿兹纳布尔的一番话。

「什、什么？」

伊月被大岛所散发出的难以形容的魄力震慑了。

「……失礼了。」

大岛用咳嗽清了一下喉咙后，淡淡地继续说明：

「和书本及电玩游戏等媒体相比，观看电视的门槛非常低，也正因为如此，电视上播出的内容被无可救药的笨蛋看到的机率高得吓人。偶然打开电视看到上头播出的刺激性画面，完全不思考那个画面的前后脉络，也不管那个画面是否真的带有歧视或者反社会的意图，劈头就投诉节目的笨蛋比比皆是。由于电视节目的命脉建立在赞助商企业的资金，所以非常害怕被观众投诉……偶然转到频道的无聊人士为了打发无聊而伸张正义……电视业界时时都受到那愚蠢又不合理的威胁。套句在电视局工作的友人所说的话……电视虽然是媒体之王，却也是无聊人士的奴隶。事实上，电视局的人并非积极地想方设法限制节目的表现手法。有谁会希望刻意降低自己电视局所播出的节目的品质呢。」

做为长年在电视局和创作者之间周旋的人，大岛的这番话带有沉重的感慨。

正因为他有和电视局的人直接来往，知道他们其实就跟製作节目的人一样，个个怀抱有专业工作者的荣耀与苦恼，所以他没办法不负责任地把他们当『邪恶的一方』来批评。

「虽然是媒体之王，却也是无聊人士的奴隶……」

伊月反刍了大岛的话后，突然灵机一动。

「……难道小鸡鸡以外的字眼就没有问题吗？奴隶这两个字让我想到，一华有一句台词是『让我当哥哥的雌奴隶吧』。这句台词一般看来带有歧视女性的意味，站在历史的角度，『奴隶』这个字眼也不是随随便便可以乱用的概念，不是吗？」

「雌奴隶并没有被纠正。」

大岛的回答让伊月感到无力。

「……小鸡鸡不就是人体部位的名称而已吗？雌奴隶可以轻鬆过关，却不可以说出半数人类身上都有的东西的名称，这到底是什么逻辑啊……！」

大岛有些无奈地向忿忿地破口大骂的伊月解释：

「所以说，这无关逻辑。重点在于观众介不介意。在我们国家，有许多人把性行为的描述视为比骇人的杀人事件和奴隶制度还严重的问题……至少这样的『社会氛围』是存在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如果所有有可能接触到电视的人都能以逻辑判断事物的话，也不需要有这种规範了吧……」

垂井开口了：

「好吧……我们已经知道没有人可以撼动得了小鸡鸡的规範了，现在来思考下一步吧。」

「下一步……吗？」

伊月反问后，垂井提出了意见：

「第一个方法是照电视局的指示进行消音处理，实体光碟版再取消这个措施。这么做虽然关键的一幕在电视播出时会被毁掉，可是喜欢上作品而花钱购买实体光碟的支持者，之后可以完整收看到创作者原先试图呈现的内容。」

垂井接着说道：

「第二个方法是，把那句台词里的小鸡鸡换成其他字眼并重新录音。好比说『哥哥的那个部分』或者『哥哥的香肠』之类的。这么做的话，虽然可以保留那一幕的气氛，可是会削弱冲击的力道。」

「……放弃电视播出时的完整度，或者乾脆换成不受规制的用语……吗？」

「没错。」

垂井点头。

「老师你来选择要怎么做吧。毕竟『哥哥的小鸡鸡』在原作中属于重要台词，所以我希望能由老师下决定。」

伊月默默地陷入长考。

思考了超过十五分钟后，他终于做出结论。

「……改变台词好了。」

伊月选择了后者。

如果要把自己的满意度摆在第一优先，毫无疑问地应该要选前者。可是──

「……『妹切』多的是年轻族群的读者，应该很多人没钱购买实体光碟吧。而且……我不希望让期待动画已久的读者看到被毁得不伦不类的一幕。」

伊月最后选择了能让更多读者看得开心的选项。

坦白说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否正确。

毕竟有些铁粉大概会火冒三丈地抗议「与其把口味改得这么清淡，乾脆别出什么动画了！」，而肯花一笔不小的钱购买动画实体光碟的，往往都是这些人。

「……我知道了。那就照那个方向调整吧。」

垂井点点头，大岛也没有反对。

……除了『小鸡鸡』的用字以外，不管是其他用字或者色情和暴力的画面，『妹切』的动画製作在日后还是会继续遭到电视局的规範刁难──遗憾的是，这种情况在电视界似乎早已是习以为常的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