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不停地飘着血雨。
每当叫声中断,地面就会堆起更高的尸山。
大地被死者埋没,天空被悲鸣佔领,世界被染上殷红。
数百道声音消散于世,数千条魂魄引渡彼岸,数万条生命同时殡落。
血水渗入土壤之中,在军靴的践踏之下,混和成泥泞。
从埋没大地的尸体中露出的破裂内髒髮出异臭,改变了空气。
放眼望去,儘是死亡。生者与死者的数量在转眼之间颠倒过来。
宛如炼狱──比吕忍着想吐的感觉,继续凝视着战场。
「如果觉得不舒服,就退到后面去吧。」
有人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比吕转头,见到一名生着白色兽耳的「兽族」女性──梅特欧尔。
儘管她有一对兽耳,不过那身雪白的肌肤,则是「长耳族」的特徵。
「半人」──同时具有两种种族特徵的梅特欧尔,是备受世人厌恶、排挤的存在。不过,她不但不怨恨自己的命运,还昂首挺胸地注视前方,笔直地前进。
其实我也有过怨天尤人的堕落时期,不是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哦──坚强的她如此笑着对比吕说道。
比吕自问,假如处境与她相同,是否能像她一样笑着说这些事呢?答案是否定的。自己肯定无法变得和她一样。
也正是因此,比吕才会觉得她很坚强。不过如果他这么称讚她,她一定会谦虚地说──这都是媛巫女的功劳。虽然说媛巫女的影响力确实不小,但也是因为梅特欧尔的心灵非常耿直,才能够不误入歧途吧。
「比吕,你还是要用二刀流吗?」
梅特欧尔看着比吕的双手,讶异地问道。比吕苦笑着耸肩。
「因为亚堤邬司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教我拿剑的嘛。其实比单手用剑更容易战斗哦。」
「单纯因为这种拿法看起来很帅──该不会是基于这种无聊的理由吧?」
被猜中了。比吕尴尬地不知该如何回话,梅特欧尔傻眼地叹气。
腰间配着两把剑,不只看起来很帅,而且同时抽剑还有一种爽快感。
虽然比吕从来没有斩杀过敌人,但光是这么做,就有种已经战斗过的感觉。
「……虽然你要这样拿剑也无所谓啦,不过太在乎这种事,可是会死在战场上的哦。」
「我有在练习啦。而且亚堤邬司有空时就会训练我怎么用二刀流。最近我已经很少让剑掉下去了。」
「以你目前的阶段,学单手剑的话应该还是能进步得更快吧……要是因此养成什么坏习惯,我可不管你哦。」
「单手剑太无聊了嘛。应该说心情就高昂不起来……」
「算了……你高兴就好。反正只要有媛巫女大人在,敌人就不可能进逼到你身边。而且还有我在后面保护你。」
梅特欧尔看着前方,骄傲地挺胸说道。
被她注视的女性──媛巫女•雷,正被敌人团团包围。
但是敌人并没有上前攻击比他们矮小了一截的雷,而是举着剑,远远地环绕在她四周。
因为他们被媛巫女的气势震慑,不敢贸然接近──这点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来,可说是一目了然。
雷当然察觉到了敌人的胆怯。只见她踏着大地,朝敌人突进,手中的白银宝剑闪闪发光。
那是一种舞蹈。从安静地、翩躧起舞的她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杀人的意念。
儘管如此,大量血沬仍然飞溅于空中。
敌人被她的美丽身影吸走注意力,呆怔地看着眼前光景倒了下来。也许是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事吧,他们的表情没有丝毫痛楚之色,只是一脸茫然地倒在大地上。
异样的光景。
就算下手的人是同伴,比吕还是不禁觉得背脊发凉。
虽然她只是轻鬆地挥剑,纵使她挥剑的轨道慢到能以肉眼辨识,可是,没有人能挡下她的动作。不只没有採取防御,还主动跳入她的剑围,自发性地死于她的剑下。
「开始了。到这一步的话,就阻止不了媛巫女大人了。」
梅特欧尔喃喃地道。
只见虚空以媛巫女为圆心,出现无数的龟裂。剑柄从龟裂中现身,但是地面上的敌兵并没有发现这件事。
等他们终于察觉不对劲时,媛巫女雷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见不到身影,只听得到声音。
划破空气,尖锐刺耳的声音。
疾风窜过,扬起烟尘。一、二、三、四道……白光残留在空中,敌兵们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脸上出现困惑的神情。就连旁观的比吕也不能看清一切。
时间彷佛暂停,所有人全都静止在原地,呆若木鸡地看着白色的世界。
就是如此压倒性的局面。
即使比吕早已目睹过无数次同样的光景,还是会因双方的实力差距之大,替敌兵感到可怜。
等到媛巫女的身影再次出现时──世界改变了。
她没有移动──应该说,她站在与消失时相同的地点。
媛巫女安静地收剑入鞘,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血花染红了天空,发傻中的敌方士兵头颅接二连三地摔落地面。
「结束了。我们赢了。」
梅特欧尔感慨地道。
比吕也同意她的话,注视着眼前的光景点头。就算敌军人数再多,也绝对碰触不到媛巫女的身躯。
宛如女神──从天而降的,压倒众生的存在。
媛巫女悠然站立于尸横遍野的大地中央,身上没有一滴敌人喷溅出的鲜血。
比吕并不觉得这样的她可怕。应该说,在他眼里,眼前光景简直如绘画一般,又神秘又美丽,耀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