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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扫除房间,帮妈妈做春节料理,在杂誌的电视节目表上确认一下新年的特别节目,不知不觉除夕夜已来临。佑巳一边看着「红白歌曲对抗赛」,一边吸着爸爸煮好的年节荞麦麵。
就算内心还有许多未解的难题,但一到年末午夜零时,全日本的人们都像是按下重新启动的按钮,迎接新的一年。
『新年快乐!』
从电视里传来跨年倒数计时节目主持人的声音,跟爸爸发出「胶带,胶带!还差十公斤,快点截一段给我!」的声音混在一起。爸爸为了防止贴在新的吉利方位的祈福券掉下来,正在用透明胶带固定住其上头,因为祈福券只要掉在地上一次,就算再重贴也没效了,所以他站在板凳上,用右手按住祈福券,左手往下伸着。
「好好好。」
佑麒一遍回答,一遍拉出目测约十公分左右的胶带剪断,其实只要用透明胶带座附属的锯齿裁断就好了,他却坚持要慎重地使用剪刀。听他的说法是「毕竟这是从神明大人那里收到的祈福券,而这胶带将会成为固定它的绳子,切口还是维持平整比较好。」
正因为他个性一丝不茍,爸爸才会指定要儿子帮忙的吧?附带一提,佑巳在稍早之前被指派的任务是——从离墙壁有段距离的地方,交互确认指南针的方位以及祈福券的位置,然后发出「稍微偏右一点」之类的指示。福泽家的长女和长男就像这样,跟神明有着密切的关係,两人从小各自就读佛教与天主教学校。
接下来,顺利贴完祈福券后,一家人才彼此互道「新年快乐」。
今年妙子阿姨他们家没有要去夏威夷旅行,而双亲也没有说要去山梨县(注1),佑巳从爸爸手上接过红包。
「今年一年要加油喔。」
虽然红包袋里的压岁钱金额和去年一样,不过事前妈妈就已经先说过了,所以佑巳也没有特别感到失望,反正总不可能年年都增厚嘛。只是去年由于她升上高中,压岁钱的金额变得比以前多一点就是了。
该说是明天吗?总之从现在算起来几个小时之后,早上七点要起床。和双亲到过晚安之后,两个孩子就走回二楼的房间里了。
「总觉得有点睡不着啊。」
走在前头的佑麒爬楼梯爬到一半,停下了脚步。
「啊,佑麒你也是吗?」
虽然在看红白歌曲对抗赛,听到有些不是很熟悉的歌手在唱歌时,曾经一度很想睡觉,但撑过那段时间之后,佑巳便完全没有睡意了。
「嗯要打电动打到想睡吗?」
虽然老弟他有时会莫名地像个老头子,不过会用打电动打发时间这点,就像极普通的高中男生。
「可是俗话不是说『一年之计在于春』吗?大年初一就打电动,钥匙之后一整年都在打电动怎么办呀?」
佑巳以前曾在元旦时看漫画,然后被现在已经过世的爷爷警告说:「小心你之后一整年都在看漫画。」从那之后,佑巳就尽量注意自己在一月一号这天採取的行动。
「整年都打电动啊?那真是太糟糕了。既然如此,到楼下看电视也不行吧?」
其实只要想说这些都是迷信,不予理会就好了,个性严谨的老弟却站在楼梯正中央认真地思考。不过别忘了老姊还站在后面,总之先快点走完楼梯比较要紧啊。
「我说佑麒你啊」
要想事情的话就在房间里想把。——当佑巳正想这么说时,佑麒抬起头来。
「我知道了,我稍微出门一下。」
「出门?」
「我要去散步,我去这附近晃一圈就回来。」
佑麒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就穿过佑巳身边走下了楼梯。但佑巳觉得獃獃地说:「啊,这样吗?」就让他不出家门似乎不太妥当,便赶紧追在他后头。
「所以你要变成一整年都在散步吗?」
「很健康不是吗?」
也是啦而且不用特别去担心,反正热爱散步也不可能会到游戏中毒那种狂热的程度吧。佑麒走到玄关,披上挂着的大衣,穿上布鞋。
「等等,我也要去。」
佑巳抓住弟弟的手肘,可是佑麒却马上否决了佑巳的提议。
「不行!佑巳你是女生。」
「你好奸诈。」
「啥?」
「男生可以女生就不可以,我觉得太奸诈了。」
福泽家的教育方针是男女平等,而佑麒也非常了解这点。
「我话说在前头,我不是因为性别歧视才这么说的啦。」
「我知道啊。你是担心我才不要我出门的吧?」
「就是啊!」
佑麒甩开姊姊的手。
「可是我觉得很不甘心,我知道男女本来就有差别,但就是觉得很不甘心嘛!」
佑巳一边说着,却渐渐淡淡地察觉到口中说的「不甘心」三字,并不是只针对半夜散步这件事而说出口的。
就算察觉了,却还是无法仰制,而且佑巳也很在意——为什么自己会纠结于那些细緻末微的事呢?
由于连说了好几次「不甘心」,就连佑麒也跟着感到烦闷了,只好加上附带条件答应让姊姊同行。
「那你就先去徵求爸妈的同意吧。」
佑麒本来想说只有他一个人的话,就瞒着爸妈出门,而等到爸爸妈妈知道他一个人半夜出门,也不会责难这个平常在家在外都不会作恶的儿子,只会说「真拿他没辙哪」就原谅他吧?」——男生果然比较吃香。(书上就是这样,估计是翻译问题)
客厅的灯早已关了。佑巳跑到父母的寝室一探,爸爸正在换睡衣,而妈妈正在擦护手霜。
「跟佑麒一起吗?」
两人瞬间看了彼此一眼。喔!看来是不错的反应耶,本来佑巳还以为会被两人劈头就直说「不行」的。
正如佑巳心里所预料的,爸爸面有难色地说了:
「门禁时间是一点哦。」
「太好了。」
佑巳心想——遇到这种时候,果然还是佑麒比较受到信赖,双亲相信要是发生什么紧急情况,佑麒会保护姊姊。当然,并不是说只要姊弟一起,父母就会允许两人半夜在外游荡,是因为今天是一年之始,也就是特别的一天。
「一点那不就只剩半个小时?」
佑麒明显露出局促又嫌麻烦的表情说着。看来他在玄关等待的时候,还微微期待父母会说服女儿不要出门的。
「不就是在这附近绕一圈吗?三十分钟应该就很够了吧?」
「可是」
弟弟说什么只去附近绕一圈,其实他想去更远的地方吧!
「算了,真没办法。就花个三十分钟在附近绕一圈吧!」
穿起大衣,带上家里的钥匙,两人出了门。
外头天气很寒冷,暴露在外的肌肤有种尖锐冰冷的感觉,但呼吸一口气之后,就发现空气十分清澈舒适。
走在住宅区的街道上,佑巳开始搞不清楚现在究竟是几点了。
沿途还有少许从窗口发出灯光的人家。
走在路上的人虽然不是那么多,却比佑巳预料的还要多。
「他们是要去参拜吧。」
佑麒指着走在前头,一对看起来像是年轻夫妇的男女说道。
「年初参拜?你怎么知道呢?」
「那个男人手上拿着破魔箭。」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去参拜,而不是走在回程路上呢?——佑巳一问,才听佑麒说依习俗是要把旧的破魔箭供奉给神明,然后再买新的,所以每年都会买的人,不管是去程还是回程都会拿在手上的。而且那两个人前进的方向有一家小神社,而他们身后的方向,并没有距离刚好可供参拜又有卖破魔箭的地方。——以上是佑麒的推理。
「新年参拜啊」
「啊~~不行!要是我们跟着他们过去,就算给我们一个小时也回不了家。」
「我又没有说我要跟过去。」
佑巳只是稍微这么想了一下硬是央求双亲才获得外出的许可,要是还不遵守门禁时间就太糟糕了。没办法这回还是就在附近绕一圈就好了。
佑巳抬头望向天空走着,这时赫然有一道流星划过。
「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佑巳指着天空,弟弟说了声:「看到啥?」
「流星啊!流星!原来在东京也看得到啊!」
由于太过兴奋,佑巳不小心用力地拍了几下佑麒的手臂。
「因为年末年初时都市的空气会很清新啊,这样啊,你有看到真是太好了。」
「才不好呢!我忘记许愿了。」
在流星消失前在心中默念三次愿望,愿望就会实现。听起来实在是不可能的事,但正因为如此,才会激起人们的挑战欲吧!
「你有什么想实现的愿望吗?」
佑麒问道。
「当然有啦。」
人家可是十几岁的少女,可是有很多心事和愿望的啊。
——然后
「哪里都好吗?」
「啊?什么哪里都好?」
「新年参拜。」
佑巳听从老弟的「跟我走吧」这句话,跟他走了十多分钟,在目的地有个意想不到的东西等着她。
「喔喔喔!」
真让人不禁想要发出讚歎声,没想到歪七扭八地钻进人家与人家之间的狭窄小巷子里,居然有个小小的神社。
「你怎么会知道这里啊?」
「我以前没有目的,什么也不想地到处乱骑脚踏车时发现的,你果然不知道啊。」
「嗯。明明就在家附近呢。」
两人穿过红色的鸟居(注2)后,有一座宽高皆只有三十公分左右的小神社。
虽然没看到香油钱箱,不过可以看到有数枚零钱被人摆在祭坛前方有些许落差的地方上头。不知道是稍早有人先来过了,仰或是从去年放到现在的呢?
「我有带啊。」
「啊!?不会是拿压岁钱吧?」
由于是在回到房间之前就出门了,佑巳的大衣口袋里还放着红包,可是佑巳也不是能把压岁钱拿来当做香油钱供养的有钱人。
「怎么可能啊。」
佑麒伸手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了零钱,说了声「来,给你五元」,然后把钱递给了佑巳。为了祈求有缘分,所以是五块钱(注3),不过都到这种时候了,也不需要拘泥于那些礼数。
「」
佑巳迟迟没有收下他手上的铜板,佑麒就说了:
「你不要连这种事也说我奸诈啊。」
「我才不会说呢。」
不管是铜板还是纸钞,佑巳都不习惯把钱放到钱包以外的地方,所以她只是觉得有些新鲜。话说爸爸的口袋里也常常摆了一堆小零钱,佑巳心想,佑麒果然是男生。
「谢谢,等我回去之后就还你。」
「区区五块钱,如果是姊姊的话,也不是不能请得,不过香油钱好像用自己的钱比较好。」
「嗯。」
两人各自在不知道是谁放的钱旁边添上了两枚五元铜板,依照礼数拍了拍手后,合掌祈祷起来。
佑巳祈求周围那些自己所喜欢的人们一整年身体健康,同时也为小瞳祈祷了。
希望能跟小瞳和好。
才供奉了五块钱,还真是许了不少愿望。
「对了!我忘了说,要是愿望实现了,得来这里放油炸豆腐还愿才行喔。」
「油炸豆腐」
「这里是供奉稻荷神(注4)的神社啊。」
「真的耶。」
佑巳仔细一瞧,才发现左右有两只守护着神社的狐狸。
「对了,佑麒,下次拜託你画一下来这边的地图吧。」
「咦!?不是刚刚才走过来的吗?你记不住路怎么走吗?」
「现在天色这么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