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然后呀,她说想请我介绍百同学给她认识,最近的一年级生还真是大胆啊,呵呵呵。」 
听到同学可爱的笑声,我也随着她呵呵微笑起来,但其实我在脑海中拚命思索这件事到底哪里有趣,虽然对我的同学不太好意思,但她话才讲到一半时,我的思绪早已游荡到别的世界了。 
透过走廊上的窗户望出去,天空上有颗圆圆的橘色太阳,我望着太阳心想「哎呀,家里只剩一颗蛋,不知道柳子小姐会不会去超市多买些回来。」要是她忘记,我只能等回家之后再骑脚踏车去买。都怪妈妈最近成天吵着要吃蛋,大约一个星期前,我也才被她拜託,一大早跑去便利商店买给她吃。 
「太好了,所以是OK罗?现在就去行吗?」 
「什么东西?」 
「讨厌啦~~你刚才没听我说话吗?」 
记得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而且现在拉着我的手的人,也是同一个人物——美幸同学。记得是一年前吧? 
「这是为什么呢?我总觉得好像有过这种事。」 
美幸同学也这么说着。 
「也就是说,我妹妹的班上,似乎有个学生很仰慕你,要是你现在没有特别中意的低年级生,要不要考虑看看呢?」 
就是这样——美幸同学说着说着,却突然陷入沉思。 
「还是算了,不知道为什么耶,突然觉得很没劲了。」 
是不是想起以前给我介绍姐姐时发生的事呢?当时我在约好的地方突然人不舒服倒下了。在这个充满既视感的情境下,美幸同学也决定取消这次的活动。 
「平安!」 
瞳子同学快速跑过我们班——二年藤班。 
「平安。」 
虽然我和美幸同学有回她,但她应该没有听见吧?她跑得就有那么快,快到连人影都几乎要看不见了。 
「就算要她不準在走廊上奔跑,她应该也听不到了吧?」 
「哎呀,她傲人的纵捲髮乱成一团了。」 
我和美幸同学微笑地目送以前的同班同学远去。今年春天,瞳子同学成了红蔷薇花蕾。接着,我和美幸同学互道「平安」回家。 
2 
现在是七月初的放学时间。 
银杏树人行道上,映着满片晴朗的天空,抬头往上看,我心想「是梅雨季结束了吗?」 
太阳就像生蛋的蛋黄一样,白色的云,就只有鸟蛋般的大小,数量又少。 
认妹妹这件事,大概要流局了吧——我站在位于分岔路上的圣母玛莉亚雕像前思索着。虽然有点对不起美幸同学,但这样也好,老实说,我现在根本没心思也无暇认妹妹。 
(动作真慢啊。) 
我一边盯着手錶,一边窥探校舍那边。 
她才说今天她不用到保健室执勤,扫完地马上就可以过来的说。我刚才都还在跟美幸同学閑聊,怎么想也不觉得自己的动作会比她快。 
可是她为什么要跟我约在圣母玛莉亚雕像前会合呀?如果天气好那就姑且不论,但要是下雨不就很凄惨了吗? 
不,就算不下雨,獃獃站在这里很引人注目吧?首先,必须注意不能妨碍放学回家来这里祈祷的同学。再者,要是刚好有学生要来这里缔结姐妹契约,那不光是迴避而已,得离开比较好吧? 
「百同学?」 
听到有人叫我,我还以为是我等的人来了。结果,站在我眼前笑着的人是我的同学——乃梨子同学,她和我负责不同的扫地区域,这星期她负责扫外面。看到她手上还拿着扫把就知道她还在打扫,但居然需要花那么多时间扫地,外头到底积了多少垃圾呀? 
「啊,这个啊……」 
注意到我在看她手上的扫把,乃梨子同学笑了起来: 
「大家早就扫完地了啦,现在只是在救小鸟而已。」 
「救……小鸟?」 
「一只雏鸟卡在盆栽里,虽然不知道是哪种鸟,不过看起来应该还不到可以离巢的年纪,大家开始找它是从哪里掉下来的,然后才发现附近有棵树上有类似鸟巢的东西,然后我们请老师过来,还搬了梯子过来,真是兴师动众啊。不是常听说鸟儿会因为闻到其他动物的气味而放弃(Hoki)小鸟吗?所以我们才连扫把(Hoki)都拿来用——」 
讲到这里,乃梨子同学笑着说:「啊,我可不是在讲双关语喔。」放弃和扫把吗……她不讲我都还没想到呢。 
「那雏鸟最后回到鸟巢里去了吗?」 
「嗯~~算是吧,我们也算是儘力了,剩下的只能看天意了,老师也说人类能帮忙的,也就只能到这里了。」 
「这样啊……」 
我抬头看向天空,心想虽然不知道是在哪里,但这校园某处有个鸟巢,里头还有小生命。 
「我正打算收扫把,就看到你站在这里,所以就来关心一下。」 
乃梨子同学像是要讲重点似地切换主题。 
「有什么事情吗?」 
我看她好像是特地绕远路过来的,所以我才这样问她。然后…… 
「与其说是有事……我只是在怀疑你是不是在等筒井环学姐,如果是这样……」 
「咦?」 
「我刚才看到她走进图书馆里,所以想说先跟你讲一声比较好。」 
「……啊,真是谢谢你了。」 
乃梨子同学人也太好了吧,不愧是一年级生的憧憬对象——白蔷薇花蕾。反观,环学姐这家伙,叫我在这里等她,自己却跑去图书馆是什么意思呀? 
「不过好像也不用我特地来提醒你呢,你瞧。」 
追随乃梨子同学的视线望过去,只见环学姐正从图书馆旁的小径走过来。 
「那就先这样吧,平安。」 
乃梨子同学微微一笑,往讲堂的方向走去。 
「平安,谢谢你。」 
我从她身后向她道谢。 
谢谢。 
雏鸟一定也在跟你道谢喔。 
3 
等乃梨子同学离开后,刚好走来的环学姐一看到我,就打开手提袋。 
「你看!」 
虽然我早就猜到里头有什么了,里头放了好几本图书馆借来的书。 
「……喔。」 
「你反应真冷淡!」 
我是不知道她在期待些什么啦,但既然事前都从乃梨子同学那里听来了,反应很冷淡也在所难免。 
「所以说……你让我等上二十几分钟,是有什么非借不可的书吗?」 
「嗯。」 
居然这么乾脆地承认。我可是语带讥讽说的,没想到她丝毫感受不到。 
「哎呀~~我只是半信半疑地去图书馆看看,没想到意外地多,像是这本……」 
她赶紧把手伸进袋子里,从里头一本接一本地拿出来给我看,虽然我觉得很不适合在外头站着拿书,可是她从以前就是这样自由,我也就算了。 
「这些是什么呀?《姓名判断》?《取名辞典》?」 
其他还有收集了一堆喜庆汉字的字典,或是人名辞典之类的东西。 
「这……该不会是……」 
我有点惊恐地问着。不,从这一票书的内容看来,可能性就只有一个了。 
「该不会什么?不是只剩不到两个月了吗?一点也不早了呀。」 
果然…… 
「不是啦。」 
「不是什么?」 
「唉呦~~!真是麻烦死了,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我的弟弟或妹妹的名字,要让环学姐你取啊?」 
我一口气说完。 
大概是因为做了不习惯的事吧。一说完,我整个人都还在喘气。 
没错。 
大概在八月底或九月初,妈妈就要生小宝宝了。 
柳子小姐本以为妈妈身体不适、焦躁和胃痛是因为更年期障碍,结果她完全诊断错误了。正确答案是怀孕初期的癥状。 
妈妈和小修小吵架,离家出走(离房间出走?)后的隔天早上,我还是很介意桩小姐当时的猜测为何,就跑去问她了。 
「我猜是怀孕了啊。」 
听到桩小姐的回答,在场的妈妈和柳子小姐同时发出「啊!」的一声,僵在原地不动。那两个人明明也都是过来人,却好像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可能性。 
之后整个家骚动起来,小修不想期待落空,尽量压抑住开心的心情,但还是赶紧冲出家门,骑脚踏车跑到有摆药品的便利商店,买了验孕棒回来。所有需要上班、上课的人明明都快迟到了,还是留在家里等妈妈从厕所出来,然后听到结果是阳性的时候,所有人都高喊起「万岁万岁万万岁!」了啊。 
让这么多家人满心期待,我的弟弟或妹妹也还真是幸福啊。 
不久之前,在庭院里收集梅子的桩小姐还说: 
「香也小姐生的孩子,会把环和小百你牢牢地系在一起吧。」 
桩小姐说当年她怀环学姐的时候,觉得自己终于跟信五郎先生的家人们联繫起来,而感到非常开心,所以这次我妈妈生下来的孩子,肯定也会成为朝仓家、大场家、筒井家——也就是小森谷家的孩子。 
既然知道身体不适是因为怀了孕,妈妈好像也改变了心态,之前早上不舒服的感觉就突然消失了,后来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也还是很积极地工作,据说要等下个月才开始放产假,看她那个样子,生完孩子应该也能很快回去上班,反正妈妈和小修都像理所当然似地,打算让家人们一起照顾小孩。 
接下来…… 
环学姐冷冷地看着气喘吁吁的我,补了一句: 
「我不可以想名字呀?对那孩子来说,我好歹可是他的姑婆喔!我当然也有取名字的权利呀!」 
跟与环为表姑孙的我不同,生下来的小孩和环学姐有实际的血缘关係。可是,眼看她打破自己订下的禁忌,如此强烈的主张权利,该说是环姑婆认了自己是姑婆,还是她真有那么想取名字呀? 
「不过……」 
把人家的亲生父母丢在一旁这像话吗?不觉得这也太超过了吗?我把环学姐刚才递给我的书丢回她的手提袋里。 
「那谁来取才好呢?小修?香也小姐吗?我今天早上问他们,他们都说还没决定好,一定是因为工作很忙,打算交给别人处理吧?」 
「就算他们真要交给别人取名,一般也会交给爷爷或奶奶取吧?」 
结果环学姐挥了挥食指,一边「啧啧啧」地念着。 
「你敢就让幸二先生来取呀?小心这次的名字变成『达阵』或『帽子戏法(注10:本来是指马戏团杂耍的戏法之一,后来延伸指冰棍球或足球比赛里,同一个球员连进三球。)』喔。」 
达阵和帽子戏法……? 
「该不会修人这个名字,是从足球来的吧?(注11:日文修人(Shuto))同日文里的射门(shuto)。)」 
「是啊,听说柳子小姐开始阵痛的时候,幸二先生正好在看体育新闻。」 
「咦~~!?」 
真的假的呀?这应该是后来谁乱编的恐怖故事吧? 
「啊,我爸爸也不行喔,听说我出生时,名字还差点变成梅花还是竹子,幸亏妈妈阻止了他,我爸他两任太太的名字里都有植物不是吗?像是桐子和桩,虽然只不过是巧合,但他颇信这种事的。」 
所以听说当年幸二先生说要娶柳子小姐,把她带回家给家人认识时,信五郎先生光听名字就有好感了。 
「至于正一或幸二这种一听就很像哥哥会有的普通名字,听说都是桐子小姐取的。」 
「这样啊……」 
看她这么努力地做了功课,肯定是真心想要帮忙取名字吧?虽然决定权一定是在我爸妈身上,但只是出主意的话,随她爱怎么出都行,反正顶多拿来参考一下就是了。 
「我在想……千这个名字不错吧?」 
「千?」 
「百百你不是百吗?听说百百你爸爸的名字念做Hisashi,但是写作十,不是吗?我本来还以为不可能,但问了香也小姐才知道,原来你爷爷的名字是一(Hajime)呢。」 
一、十、百,然后这回是千?这家伙肯定只是觉得有趣而已吧! 
「如果是千,那不论男孩或女孩都适用,不是吗?」 
或许是不错……可是,给我等一下! 
「但那是我爸爸那边的家系吧?」 
「哎呀,小修他已经是朝仓家的人了,不用介意呀。」 
「我不是介意——」 
「啊,该不会百百想以后拿来给你自己孩子取名用?如果是这样,那我就不帮这孩子取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