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银杯里盛满的旋纹茶上,漾起了细微的涟漪。
丝蜜璐正与贴身侍女纱由珈·真流寺一同竞花(注1),她以手指轻捻公主玫瑰的花瓣,凝视着杯子。纱由珈正等着丝蜜璐的手势,她也注意到了银杯的状况,从桌子后方抬起了头。
「公主。」
「嗯?」
二人的目光,同时投向了对面长满牧草的倾斜山坡。
东屋所在的丘陵下方,有个如同镜面般风平浪静的海达可湖。对岸的陡峭山峰,有数座峡谷连亘着,峰面上的积雪尚未融化,一幅白雪皑皑的景象。
两人望着对面的同时,其中一座峡谷的积雪,开始缓缓滑落。岸上的橡树林里,鸟儿们一齐飞天而上,嚼着牧草的乳牛抬起头,此起彼落地发出哞叫。
轰——不知何处传出了低沉的撼地之声。
桌子开始不住摇晃,甚至比二人从椅子站起的速度还快。每一片花瓣并排的公主玫瑰,因为受到震动而滑落,小粒的水珠从银杯里弹了出去——
注1所谓的「竞花,是指在日本平安时代,人们分成左右两组,各自带花(主要是樱花)聚在一起,竞争花之优劣,同时也作和歌来歌咏其花,并且也竞争和歌优劣之游戏——
「公主!」
「哎呀、哎呀……」
纱由珈起身伸出双手,但丝蜜璐却丝毫末意识到危险,茫然注视着落至东屋地板上的花瓣。
「公主,到这里来!」
纱由珈一而再地呼喊后,返回桌前。丝蜜璐像是尚未弄清事态般地缓缓起身,不过此时,晃动的情况已然停止。
丝蜜璐在纱由珈的帮助下站至桌旁,大地复归平静,两件事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二人手牵着手,直愣愣地凝视着湖泊。
海达可庄的风景,如同先前的安静恬适,残留着地震迹象的,只有余波蕩漾,闪烁着夕阳余晖的湖面,以及在草地上宾士的牛群。
草地上的牧童机器人,原本低鸣着的引擎汽缸,发出了高亢声响,朝着牛群追了过去。
凝视眼前景象的丝蜜璐,寂寥地说道:「牛群如果认真宾士起来,速度还真是快啊。」
然后,她望着桌子的方向,拿起了银杯。
「茶也喝不成了!」
她将装着旋纹茶的杯子,递给了纱由珈。所谓的旋纹茶,是指在啜饮时,滴在绿色茶水上的牛奶漩涡,直到最后都没被破坏。如今杯中的旋纹茶,却如同溶解了的苔藓般混浊。
丝蜜璐端坐在椅子上,彷佛等待着什么似地,仰望着纱由珈。
纱由珈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道:「刚刚那阵摇晃,究竟是怎么同事?要问问侍从长吗?」
「哎呀,你想对我们的胜负耍赖吗?明明只要再两片,就是我赢了。」
丝蜜璐指着散落一地的浅红花瓣,命令纱由珈继续竞花。纱由珈却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此地发生地震,毕竟是很罕见的事,虽说不到天摇地动的程度,但可能是个凶兆,这让纱由珈十分在意。
然而,连侍女都能顾虑的事,丝蜜璐却像未曾察觉般的,只热衷于数着残留在桌上的花瓣,她真是个天真烂漫的公主。
「公主,至少也要向离宫或帝都报个平安……」
「没关係啦,没什么大不了……不过……」
纱由珈突然紧闭起唇瓣,山丘后方离宫里的那群人,甚至是帝都托兰加的人,也不会在意丝蜜璐的事,也正是因为不在意,才将丝蜜璐分配到这个帝都北方的海达可庄。此地距帝都有一千五百多公里之遥。
丝蜜璐双眸的颜色,彷彿破晓时的幽蓝,她眯细了眼,古灵精怪地,或说是落寞地对纱由珈投以微笑。她是个对政务俗事毫无兴趣的公主。但她深切体认帝国的皇室对自己所採取的立场,以及态度上的嗳昧与微妙。
「那么,就继续竞花吧。我已经拿出来罗。」
丝蜜璐手指轻捻公主玫瑰的动作,绽发出皇族的贵气。靛蓝色洋装包裹的玉体,虽然纤细却不柔弱,藏青深邃的双眸,较一般的兰加人要大上许多,同是藏青色的髮丝,飘逸地垂至背后的腰带,脸颊上的肤色,白皙而剔透。她身上的皇族血统,应该无人会质疑。
丝蜜璐不仅拥有绝世美貌,那把悬挂在椅子上,拥有白色刀鞘的佩刀,可不是装饰品而已。她那摇晃着紫水晶手环的纤细手腕,将兰加皇室流传的陆古流刀法,发挥得淋漓尽致。她所欠缺的只有一项:出生得晚。
丝蜜璐是当今康古高皇的四女,也是高皇白翼军团的统帅,被封为哈鲁哈那弥亚内亲王。
她晚了第一亲王喜诺克八年多,才在世上诞生,正因为这个缘故,她只能活在其他六名皇子的阴影之下,而被分封偏僻的领土。
这名已遭世间遗忘的公主,凑齐了自己的花瓣,目不转睛地等着侍女的手势。纱由珈轻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丝蜜璐以责难的语气说道:「你打算逃走吗?」
「没有,我去泡茶。」
「谢谢。不过,你能先把手伸出来吗?」
「那么……虽然有些僭越,我还是拿出来吧。」
纱由珈从地上捞起花瓣,放到丝蜜璐的眼前。双方的花瓣数量所差无几。丝蜜璐宛如提笔作画般,紧蹙皱起细细的双眉。
「哎呀……」
「要反击吗?」
侍女对她微笑以后,缓缓步向停放在东屋旁的敞篷滑翔机。丝蜜璐拿出手上的花瓣,与放
在桌上的花瓣相较之后,她才放弃挽回。丝蜜璐双手往上伸展。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说,发生了什么事,但却没有起任何变化呢?」
夕阳斜挂在海达可庄周围的群峰之上,盆地笼罩在美丽的黄昏之中。此地与帝国其他地域隔绝,即使外界发生风雨,也不会波及至此。不过,丝蜜璐的手,当然也无法伸到外界去。
此地的氛围平静祥和。她两岁来到这里之后,这种无风无浪的岁月,也已历经了十六载,今晚则又是增加了一夜。恐怕,直到死去之前,这种平淡的日子都将持续下去吧。简简单单地出生,也简简单单地死亡。而且,与那些如草芥般的下等阶级相比,自己过的已是幸福无比的生活。丝蜜璐总是如此知足地想着。
与现状不同的生活方式,她连想都不曾去想。
「我拿新的来了。」
纱由珈从滑翔机捧来了全新的花盆。「如果这次完全获胜的话,那就回去吧。」丝蜜璐心里想着——
丝蜜璐回到了离宫,在听完典礼官的授课,用过迟来的晚膳后,她敷衍地作完了礼拜,才上床就寝。翌日早晨,一阵撼天动地的轰鸣,让她从睡梦中惊醒。
这个自出生以来的初次体验,让丝蜜璐饱受惊吓,她不断呼唤纱由珈的名字,连衣服都没换穿,直接穿着绢丝睡衣,从寝房里飞奔而出。奔至迴廊上以后,推开了位于南侧,接近声音来源的门,到了阳台之上。附近的侍卫瞥见她的身影,慌慌张张地奔了过来。
「殿下,请别出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目前情况不明,也没接获进一步的消息!」
侍卫护住丝蜜璐的背部,摆出长枪射击的姿势,环顾着四周。虽说离宫各处都有侍卫或者侍从们骚动,但覆盖着拂晓天空的轰响却没有消失。冷不防就从背后发出砰的一声!丝蜜璐感觉彷佛被推了一下,转过身去,才发现原来是表情僵硬的纱由珈紧紧地搂住了她。让丝蜜璐动容的是,都在这个时候了,纱由珈仍单手拿着丝蜜璐的衣服,执行着侍女的工作。那件仪典长袍,下摆比常人的身高还长,是谒见使者时所着的礼服。
「你是要我参加朝会吗?」
「您只穿着睡衣啊!如果穿着这件礼袍,连脚踝都可以完全盖住,请快点到里面换上吧。」
「真是谢谢你,你真机伶。不过,我在这里换就成了。」
着丝蜜璐穿了起来。
纱由珈的心情不由得焦虑了起来,而且并非毫无依据。海达可庄不仅有环绕的群峰作为天然屏障,此处也是皇室直辖的天朝领地,有禁卫军守护,散发着不可侵犯的气势。不只是人与车而已,连翱翔于苍穹的天船,也被禁止通过离宫周围。儘管如此,远处却传来巨大声响。会是叛贼吗?
丝蜜璐合了起襟口与袖子,不住地环顾四周。郁郁苍苍的山毛榉,延伸而出的树枝,保护着离宫的四周。虽然视野不佳,往南却可瞧见昨日与纱由珈游玩的丘陵顶端,或许在那里的东屋,可以寻出声音的源头。
不过,已无必要将这个想法付诸实行了。
轰鸣声突然增强,丝蜜璐转头朝往声音的方向。从东方的森林上空出现的物体,宛如狙击猎物似的,斜着几何形状的可变式机翼(注2),朝这里盘旋而来。那是一架白色的滑翔机,而且是有舱盖的庸俗战斗机!
踩着急促脚步声而来的是侍卫们,以丝蜜璐为中心,在她身旁成一圈,摆出射击的姿势。
「保护殿下!」
「等一下。」——
注2机翼可依需求做前后摇摆,能充分应对各种任务之设计——
丝蜜璐制止了发出吶喊的侍卫长,喃喃自语地说道。
「不可发动攻击,那是三九式滑翔机——属于天军的机种。」
「天军……白翼军团吗?」
「嗯,没错。」
纱由珈对着点头的丝蜜璐,投以不安的目光。
「公主曾经见过天军?」
「我曾以统帅的头衔,阅过一次兵。明白了吧?所以千万别发动攻击。」
侍卫们见到丝蜜璐冷静的态度,战战兢兢地举起枪口。丝蜜璐向前跨出了几步。
其实,她也无法确定那是自己人。天军是在二年前新成立的军团,虽说那是仰仗高皇大纛的兰加国军队之一,但其素质如何,丝蜜璐却不甚了解。相较于悠久历史的帝国陆军,有着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的评语。
然而,正因为如此,丝蜜璐才不感到害怕。自先帝时代起,陆军为了统一兰加行星,强行出征并已不断杀戮。在三年前,消灭位于南方的贾鲁达王国,虐杀二百五十万的卑族人民,可说是惨无人道的嗜血军团。相对于此,天军却未曾有过实战经验,他们被期待着未来能进军宇宙,与各星球的列强抗衡。不过,在目前的阶段,实力仍如赤子般未臻成熟。统帅若是未能指挥若定,军容再如何壮盛也是虚有其表。
纵使对方旗帜迎风飘扬,却看不出反叛之意,反倒是该将怀疑的对象锁定在身处帝都的陆军统帅,还比较合理——如此一想,丝蜜璐选择了定睛注视。
白色的滑翔机已进入了离宫的庭园,伴随着轰鸣声响,强劲风势横扫而下,猛烈吹袭着盛开着花朵的花坛,甚至连土壤都被吹飞。丝蜜璐以手遮脸,然后,她似乎注意到某件事情。
天军滑翔机的机身,应该是白色的才对,如今却彷佛遭火烧毁般,四处被烟熏得乌黑。莫非真是前来战斗的?丝蜜璐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不过,事到如今,也已经无路可逃,她绷紧了神经,继续凝神注视。
滑翔机降落在约二十公尺前的樱草花坛前方,宛如鹰爪般的滑轮,缓缓地缩了起来,尖锐突出的机头,下垂至地面。
此时,机舱盖慢慢升起,只见两人从前后并排的座位上起身。
后方驾驶座上的男子,身穿宝蓝色的天军制服,是一名黑髮士官。
另外一人装扮奇特。西装背心上分别有着咖啡色与红色的奇特斑点,上面套着黑色的圆领披风,是个发色铁灰的年轻男子。
他的外表不像军人。不过,话说回来,西装背心配上圆领披风,则是政府高官喜爱的打扮。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西装背心以芦苇穗的别针固定,那是帝国高等文官的徽章,所以他定然是政府官员。
丝蜜璐心里正感纳闷时,两人在她面前缓缓走下。在走到距离丝蜜璐十步之前时,黑髮军官或许从四周警戒的情势,意识到丝蜜璐的身分,他单膝跪地,低着头说:「由于事态紧急,才如此无礼,恳请饶恕。下官是高皇白翼军团军令部调查部的人,名叫哈维特·苏连诗,承蒙主君赐予少校之位。此次由帝都皇宫连忙赶来,诚心祈求哈鲁哈那弥亚内亲王殿下赐见。」
黑髮军官似乎能体察四周氛围,说出毫无瑕疵的措辞。他不疾不徐地说出严肃的词句,语调却是沉稳柔和,态度更是无可挑剔,完全不似盗匪或叛贼。
丝蜜璐等着身旁有人能应允对方的请求。在下达许可之前,即使丝蜜璐亲耳听见这些话,在宫廷礼仪上,这名军官也不能直接与丝蜜璐交谈。
然而,丝蜜璐身旁却无人开口,在现场的人,都是离宫下级的侍卫和侍女,只有侍从长和典礼官等人,才能够给予许可,然而,如今他们人在何处?
丝蜜璐转过身去,发现迴廊的玻璃墙壁对面,伫立着数名脸色苍白的人。她对此感到无言,随即怒意陡升。那些人似乎决定要皇族正面与闯入者交涉,自己则只是袖手旁观。就算丝蜜璐是宫内难以处理的皇族,如此的应对方式,未免也过于冷淡无情。
丝蜜璐长叹了口气,在不知自己举措是否得体的情况下,说道:「我就是内亲王,我允许你直接与我交谈,但请你说明打扰我睡眠的理由何在?」
「能得到殿下直接交谈的允许,下官感到荣幸之至。对于让内亲王殿下对吾等的鲁莽之举,再度致上万分歉意。」
丝蜜璐亟欲知道发生何事,但苏连诗始终坚持行礼如仪。这让她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生存在不真实的世界,她问道:「方才听你说『事态紧急』,并且是『连忙』赶来,情势似乎十分紧张。皇宫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是天军前来通知?宫内府(注3)或政府方面却没来任何通知?」
「根本无从通知起,宫内府与政府早已乱成一团!」
丝蜜璐像是见到了不可思议的生物似的,双眸注视着说出这句话的另一名男子。这种直截了当的用字遣词,她可是未曾听过。
纱由珈不禁脸色大变,侍卫们一齐将枪口朝向男子,他们也察觉状况似乎不对。即使如此,男子并不打算将隐藏表情的黑色显示器取下。虽然眼前的人是身分尊贵的皇族,他却依旧昂然挺立。
侍卫长尖声斥责:「注意你的态度!在你面前的,可是内亲王殿下啊!」
「殿下不是说过可以直接交谈了?事到如今,已经不能将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宫廷礼仪上,就让我直接切入正题吧。」
这名男子的傲慢态度,让在场众人感到难以置信。不过,或许是他自己也觉得过于无礼,于是简短地报上了名号:「我是赛伊欧·朗卡贝理,贾鲁达总督府参事。不,是代理总督。」
「贾鲁达的代理总督?」丝蜜璐忘了责备朗卡贝理的无礼,兀自喃喃自语起来。贾鲁达这个地名,是三年前兰加帝国所佔领——套用政府的说辞是「安抚」——的殖民地——
注3为现在的宫内厅之旧称,是日本政府中,掌管天皇、皇室及皇宫事务的机构——
「为什么是你这样的人前来?总督他本人呢?」
「总督阁下已不幸过世……」
他轻压头上戴的显示器,想必是在看时间。
「……那已经是十四小时前的事了,死亡的原因,是滑翔机降落时,发生了事故。我与总督阁下同行,他在临死之前,将总督之位託付给我。因为只是口头约定,也尚未收到任命的敕书,因此只能以代理之名担任总督。」
「过世了……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国会议事堂的航空基地降落瞬间,受到地面上的剧烈摇晃的侵袭。不只是航空基地,整个议事堂也完全崩毁。贵族院和万民院的议员,几乎全数死亡,阁员们有七成下落不明。兰加政府如今已经成了空壳,所以才未传递通知到这里来。」
朗卡贝理所说的话,微微揭起了可怕的悲剧之幕,丝蜜璐对此无法置信。她表情微愠,笑着说道:「政府已经成了空壳?情况怎会变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但这却是铁一般的事实。能够肯定的是,强烈的地震,瞬间破坏了那个有着一百二十余年的历史,结构坚固厚实的议事堂,而且也侵袭了帝都托兰加全境。」
「帝都……全境?」
「难道是昨天的地震……」
纱由珈自言自语般的呢喃,让丝蜜璐也联想昨日的事,鲜少发生地震的海达可庄,竟然发生地牛翻身的现象——况且,此地与帝都相隔一千五百公里,地震在震源地的剧烈程度,更是难以想像。
朗卡贝理淡淡继续着:「我并未夸大事实,那是未发生过的严重事态。在议事堂崩塌之后,我也被逼得四处逃窜,孤星时代以前的占王之塔,竟然硬生生地从中折断:大雅修巴寺院的伽蓝殿也塌陷了,防都门成了瓦砾山,中央政府的各个官署:全都崩坏毁灭,下町死尸遍地,甚至骑士大街上的铺路石也被覆盖到看不见的程度:西普拉多的闹区,以及罗·菲尔的住宅区成了一片火海:蕾达河血水满溢:康萨桥、新旧托兰加大桥也全都倒塌。托兰加港、托兰加机场、铁路网、所有的道路,全都震的支离破碎!只有圣纳尼鲁寺院维持原貌,不过,那里也挤满了死尸和难民。这是我亲身经历的景象!」
「这……怎么可能?根本令人无法置信!」丝蜜璐嘶喊着。
「我踏遍了各个灾区,以这双手拯救了许多人。」朗卡贝理的伸出了双手说道。他衣服上的咖啡色斑点,是鲜血风乾后染成的。
丝蜜璐彷彿瞧见怪物般,表情惊惶地凝视着朗卡贝理。光是听着他所描述的景象,都会让人血液冻结。这名男子从那样的地狱走了出来,为何能够表情镇定地站在这里呢?
透过朗卡贝理头上戴的显示器,朦胧之间,丝蜜璐彷彿能看见他的双眸。从对方的眼神里,她能够确定,这个人的每一句话,全都是千真万确的。他的双眸,彷佛因为眼泪已经流乾,因此布满血丝,并且充满了极度的疲惫,以及无处发泄的怒气。然而,在他的眼神里闪烁的光芒,似乎也显示了强韧的意志,镇压住那些凶暴的负面情感。
若非所有的事实都是亲眼所见,那么,他现在的眼神,又该如何解释?无庸置疑的,这男子说的全是实话。
丝蜜璐吐不出半句话来。
丝蜜璐的唇办颤抖,身体直打哆嗦。站在她身旁的纱由珈,鼓起勇气说道:「嗯……朗卡贝理代理总督,宫殿——当今吾皇的托兰加宫殿怎么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