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Jaki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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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穿着皮革长靴的脚踏在砂石路上,都响起轻微的小石磨擦声。
明明背着一只巨大背包,男子不只没有因此重心不稳,腰桿更仍直挺挺的。除了偶尔出手压压背包肩带之外,他既没低头,也没抬头仰望万里无云的天空叹气,只默默往前走。
不过真要说起来,那只背包实在和个头矮小的男子极不相衬。不仅体积庞大,里面更被塞满到快裂开来了。不知从开口处伸出的那根棒子是什么?另外还有其它棒子,难不成是锅柄?
从中甚至看得到疑似乐器的物体探出头来。
光看就是只重到不行的背包,绝对轻不到哪去。儘管如此,身上整齐穿着有点脏污的外套,外层不忘多披一件长袍防晒的男子走起路来竟毫不紊乱,维持着固定的步伐。
当风一吹过乾燥的边疆大地,红褐色的沙尘便随之飘扬。连顽强地生长在周遭的杂草或灌木丛在沙尘影响下,看上去都稍呈褐色。
这条避开高低起伏的砂石路,彷佛无穷无尽地蜿蜒下去。
而这名背负庞大行李,看似漫无动机与目的,独自旅行的小小旅行者此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旅行者看向道路旁的草丛。他掀开风帽,露出一看就晓得从未梳理过半次的蓬乱灰发及一张年轻脸孔。五官看上去理应以少年相称,实际看来却又格外老成。原因大概出在他那身不太健康的泛黄肌肤,以及一对略带黄色的淡色冰冷双眸。
旅行者稍稍动了嘴角,视线依然注视着草丛。大概是女的吧——有一名女子倒在草丛中。
是在旅途中不支倒地吗?如果是这样,这名女子大概是刚倒下不久,倒地的方式也相当罕见。一般人倒地时不是面朝地就是侧身,但她却是仰躺于地,双手更整齐交叠于上腹部,一双眼紧紧闭着,看起来一副就是安稳睡在床上的感觉。
「不过……」
旅行者以毫无抑扬顿挫,清澈却低沉的声音喃喃自语:
「应该没人会在那种地方睡着吧。」
女子有着一头黑得十分彻底,又细又长的直发,苗条的身躯上也穿着一袭与亮丽黑髮同色的衣服,外表看起来……应该只有十三、四岁吧。如果她的年纪真如外观所见,或许该以少女相称比较恰当。
「好像不是亚人……所以是人类?」
旅行者感到有些不解。毕竟若要问一名如此打扮的人类少女有没有可能于光天化日下睡倒在如此边疆的道路旁,答案定是不太可能。
「只好当作没看到了吗。」
大概就是名倒在半路,有点罕见的人而已吧。旅行者叹了口气準备继续赶路——要是少女没有突然睁开双眼,他本该已经重新继续旅途。
少女转头看向旅行者。
用有如被月色照亮的夜晚般深邃的深蓝色眼眸直直盯来。
「——欸……」同时倒抽一口气,似乎受到了惊吓。
这使得旅行者也稍稍受惊,接着后退了几步——她还活着啊?还有,那是怎么搞的?——
只见少女双眼露出锐利锋芒,长长黑髮同样逐渐发出白金色光辉。紧接着,一头亮发彷佛在表达只是发光还不够看,竟微微开始蠢动,向周遭扩散开来。
说时迟那时快,少女的身体竟没有依靠反作用力便瞬间弹起,往旅行者扑去。
「这么突然啊……?」
还真快呢——他如此心想的同时,微微发亮的深蓝色眼眸也越逼越近。从少女的体格来看,实在很难想像她有办法做出如此迅速的动作。加上她不只是快,而是早在一弹起身的瞬间就拔出短剑,大概是预先藏在裙子口袋里的吧。
少女直接用身体撞过来——如此虚晃一招后,刺出的并非握着短剑的右手,而是把左手往前伸。
(插图)
障眼法吗?少女的目的肯定是想靠左手挡在男子面前好遮蔽视线,或是引开注意力,再马上刺出右手的短剑。
还挺能干的。
假如男子心生畏惧,或许还真的会着了少女的道。只不过此时的他十分冷静,既已看穿少女的用意,也看清了她的动作。
男子在短剑刺中前紧紧掴住少女的右手腕。这种反应对男子而言并非难事,儘管少女冷不防袭来是吓了他一跳,却无法造成半点威胁。他没有感受到切身危机,才会因此掉以轻心。
少女面容扭曲,发出了不成声的哀鸣。
这使得男子忍不住放开她的手。当脑中闪过「糟糕!」的念头时,少女已先动起重获自由的右手再度刺来。
来不及了——男子只能如此判断。此刻他已无法立即掴住少女的手腕,只得硬是用左手直接挡下短剑,长约三寸的锋利刀刃轻而易举贯穿了他的左手掌。
这把双面刃至少有两寸以上的刀身从手背刺出。
「很痛啊。」
男子以整只左手掌将少女的手,连同她手中的短剑剑锷一起握住。
结果少女既未鬆手,也没打算把短剑抽回去。
「你这是干什么?」
儘管男子开口问,少女仍是僵着一张苍白的脸,没有答话。她大大睁开的双眼比想像中来得深邃,宛如黎明天色般的眼眸中照映出男子的脸。
「我又不会吃了你。」
「……你能保证吗?」
少女以和外貌一点都不符合,像是强迫压低的低沉声音反问。
「保证……」
男子迟疑了一会,用不太理解的口吻接下去:
「呃,是不能啦。」
「既然如此,我无法相信你。」
「这样喔。伤脑筋,该怎么跟你说才行啊?」
「呜……」
「啊?」
「没、力……」
一眨眼间的事。
少女整个身体倒了过来。
「哇……!」
男子连忙以右臂搂住少女。在大脑判断「该不该抱?」、「这样做好吗?」之前,身体已先做出反应。
「……现在是怎样啦?」
闭着眼的少女全身瘫软,原本从头髮发出的白金色光辉也不知跑哪去了,如今已变回黑色,一头普通的黑髮。看她还有呼吸,应该只是晕了过去。
「伤脑筋啊。」
男子就这样维持搂着少女的姿势拔出刺进左手的短剑,并将短剑上沾到的血往自己的外套擦。这把短剑是少女的物品,儘管男子当然可以代为保管,不过由于在找了她的裙子口袋后找到了剑鞘,他最后还是把短剑收回鞘里。
该拿这名摇也摇不醒的少女怎么办呢?是要扔着她不管?或者总之先让她睡一会看看?
犹豫到最后,男子决定以公主抱抱起少女,接着甩了甩他依然流着血的左手。
「真痛……算了,反正放着不管也会好。希望别弄髒了这女孩的衣服啊。」
这时男子重新观察了少女躺下的周遭环境,真可说是空无一物。看来她的随身物品就只有那把短剑。
「怪了,真的双手空空吗……话说回来,不知能不能赶在日落前找到村落或城市之类的落脚处啊。」
男子再度化为旅行者,回到砂石路上不停往前行。儘管不像刚才那样只身一人,倒也很难算是多了个旅伴。
听少女发出鼻息声,似乎是和刚才发现她时一样陷入昏睡状态。
过了一段时间,左手的伤口总算不再流血。
太阳开始西落。身负背包,手抱少女的男子身影长长延伸出去。
在天色暗去之前,男子发现前方袅袅升起几道炊烟,似乎是个有人居住的村落。虽然还有一段挺远的路要走,但依男子的脚程,定能赶在太阳彻底西落前抵达吧。
由于砂石路已经特意辟在平坦的地方,因此一旦偏离道路,高低不平的地方甚至比平坦地面还多,红色小石头与砂砾也使地面相当滑溜。然而,男子并没因为这样而放弃,依然直直朝炊烟升起的方向走去,途中没停下来休息过。
炊烟是从一座活像遭到一刀两断般险峻的岩山山脚处升起。
原来是座小村落。除了约莫二十间比屋连甍的石砌房屋,大概也只剩一些水井、田及围着家畜的栅栏。看如今飘出炊烟的大概有十户人家,难不成剩下都只是空屋?
男子没看到任何人影,于是放慢步调走近村落。位于栅栏旁的这间房屋似乎住着人,从屋顶的烟囱中飘出阵阵白烟。
「嗯……该怎么办咧?」
当男子喃喃自语后,栅栏的另一侧突然吵杂起来。仔细一看,原来栅栏中有总共将近三十只的黑山羊、灰羊与棕猪,其中参杂着唯一一头骡子。每只家畜的毛色都十分杂乱,体型也称不上白白胖胖,不如说正好相反。
「我不会吃你们,也不会偷啦。」
儘管男子尽他所能安抚,但家畜们当然听不懂这些话。只见骡子率先开始奔跑,黑山羊追了上去,灰羊紧跟在后,棕猪则僵在原地叫了起来。
彻底失败了,一个不走运的话可能还会被当成贼。该赶紧逃离吗……不,看样子为时已晚。
似乎是听见了外头的骚动,房屋门窗一扇扇打开,居民纷纷探出头来。
「……请问你是哪位?」
一对毛茸茸长在头顶的耳朵——是亚人。这名一对尖耳微微颤动的亚人从长相判断,应该是男性。
而亚人还长着尾巴,相当粗的尾巴。不过看起来是因为体毛倒竖才跟着变粗,代表他十分提防着男子。
「我叫做加鲁尔。」
听到男子自我介绍,这名男亚人只点头回答「这样啊……」,接着望向他抱着的少女。
「呃,我在半路上捡到这女孩……说捡到好像也不太对。但总之就是无法坐视不管,才把她带到这里……啊,我是看到有烟飘出,想说这里应该有村落才会走过来。」
「从大路上走来这里?」
男亚人眨了眨眼皮,接着讶异地睁大了有着一对大黑眼珠的双眼。
「你抱着这个女孩,一个人走来这里?」
「嗯,其实她还算轻啦。」
「看你背着的行李也不少呀。」
「里面装着很多重要物品,但很不巧就是没有半点食物。」
「欸!那肚子不是饿扁了……?」
「饿是会饿,不过我能忍。可是这女孩应该就……」
「请、请快点进来吧!」男亚人挥了挥手。
「可以吗?」
「寒舍是没什么可以招待,但至少能让两位遮遮风雨!快,进来吧!」
亚人的家由石材、土块及一些木材建成。一走进屋内先是裸土地面,再里头的房间才铺了毛皮。房间中央有座地炉,有名女亚人蹲在旁边,似乎正在準备晚餐。这时她停下手转过头,讶然地「唉呀?」一声睁大眼。
「这、这位难道是旅行者吗?明明我们这村什么都没有,还真难得呀……」
男亚人慌慌张张地「欸!」命令女亚人:
「那女孩似乎生了病!快让她躺到我们的床上!动作快点!」
「这可不好!请等一下,我马上就去準备。」
「不好意思,这边请……啊!我们还有个女儿,请不必太在意……」
以一块布与客厅相隔的卧房中有两张铺着稻草的床,而可以看到其中一张上头躺着一名身盖毛毯的小亚人,似乎正是这对亚人夫妻的女儿。
「……怎么了?」这时女儿边揉眼边坐起身。
「他们是谁……客人吗?」
「没事,莎琪,你睡你的。」
一听爸爸这么说,女儿再度躺回床上。
加鲁尔迅速地让少女躺到亚人妈妈整理好的床上,并微微对夫妻的女儿点头示意。而女儿不知是否在害羞,拉起毛毯遮住嘴,不过还是回以一抹微笑。
只见她的额头及眼睛周边长着一粒粒红点,明显身患某种疾病。
当加鲁尔放下行李回到客厅,亚人妈妈递了一个碗给他。
「感谢你。」
加鲁尔接下碗道谢,而亚人妈妈回了「请你不必多礼」,爸爸也只回答「小事情而已」,两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加鲁尔坐到地炉旁喝起碗内装的液体。有点黏稠又带鹹味,还有一股乳臭味,但如果是黑山羊的羊奶又有点太稀。此外还有一种硬硬的物体,虽然猜不出种类,不过大概是山菜的一种吧。
「嗯……」
加鲁尔欲言又止。老实说真的不太好吃,不过倒也没难吃到哪去,还可以拿来果腹。
「抱歉啊,我们家只有这点东西。」
看亚人妈妈畏畏缩缩,一脸不好意思地道歉,使得加鲁尔也不知如何回应。左思右想了一会,才挤出「喝了身体都暖了呢」这个回答。
「呀~你说得对极啦。」
亚人爸爸笑得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