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不了解你的我

请握着我的手直到最后。

※

地震晃动了床。

亚贵妃因为这个震动醒了过来，接着环视空无一人的病房。向上抚起凌乱的刘海。

「命？」

感觉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梦。

亚贵妃因为意识朦朦胧胧的而差点倒向床铺，但立刻察觉到地震而跳下床。穿着病服冲出房间——在这之前，门的对面有人打开了门。

出现在那里的是比平常还要不修边幅的内藤。彷彿刚刚还在检查中一样穿着白色朴素的衬衣，上面披着平常穿的黑色夹克。

内藤简短地告知要事。

「亚贵妃大人，这个地震的震源是机关的研究所」

「研究所，诶？」

轻微的摇晃渐渐消失。

但这并不是结束。不如说还显得很异常。

亚贵妃不知为何如此确信。

内藤继续说道：

「这个地震，在相邻的其他城市中没有观测到。是只在川濑良市发生的」

『在五十年前的事件中，记录上是以志夕家的公主的死亡作为记录的结尾。在她死后，只有川濑良市发生了迷之地震。杀人事件也随之突然停止了』

绿谷的声音在脑海中闪过。

五十年前频繁发生的事件，似是以异能者为目标的事件的最后，是志夕家女儿的死亡。

接着发生了地震……在一切都不明不白的情况下结束了。

要说那时和现在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亚贵妃。

废城机关第二位，志夕亚贵妃仍然活着。

——那么，是谁代替了自己。

「……命在哪？」

讲堂中没有命的身影。她在那之后怎么了，平安无事吗。

这个问题让内藤踌躇了一瞬间。

亚贵妃没有看漏这个不自然的瞬间。迅速返回病房，拿起叠好的制服打算换上。

内藤对她说道：

「命小姐……如月命被佐佐良带着前往研究所了」

「研究所？为什么命和佐佐良……」

她们之间应该没什么联繫才对。更何况，普通人的命不可能进入研究所。无法理解的报告让亚贵妃僵在原地，内藤告知道：

「亚贵妃大人，请冷静听我说。我在那个讲堂里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一定是看到了亚贵妃因为雾倒下后的光景。

那个时候，自己失去意识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等人被平安无事地救助了呢。

内藤说出了那个答案。

「如月命不是人类。……是人形的《鵺》」

※

『初、初次见面。我叫、如月、命』

最初的招呼是这样的支支吾吾。

比起可爱的连衣裙，不知为何一直在意自己白皙的手脚，就是这样一个孩子。

问她名字的汉字是什么，她回答是「命」。

觉得这名字非常美——就像量身定做一般。

※

地震即使在市内似乎也没造成多大的影响。

在前往研究所的车中，亚贵妃穿着制服抱着膝盖。内藤打着方向盘，一个接一个地向亚贵妃报告。

「现在研究所内部有半数联络不上。根据观测显示，研究所领地内有多数从异界打开的洞穴。而且还联络不上，可能是被《鵺》袭击了……」

「命和佐佐良呢？」

「没发现。恐怕是在联络不上的研究楼里吧」

亚贵妃听着报告梳理自己的记忆。

变得零零散散的过去的片段。亚贵妃在这其中捧起命的记忆。追溯着平凡而笨拙的少女的足迹。

但在那前方伫立着的她，怎么看都是亚贵妃了如指掌的，一直以来的命。

比其他任何人都了解的青梅竹马是《鵺》。

无论听多少次都无法相信。没有现实感。

并非怀疑内藤的话。但无论如何都理不通逻辑。

『她在那个雾中泰然自若地出现后，一口气驱除了讲堂中的《鵺》。那个反动让右臂出现龟裂……从那里可以看到，不断氧化的身体』

内藤说自己在意识朦胧的时候看到了这一切。

亚贵妃也能笑着说这是因为毒而出现的幻觉。但她没这么做。

因为她自己在那个时候确实听到了命说「没事的」。

「为什么……」

仍然无法接受。也许弄错了什么。这种可能性要高得多。

亚贵妃并不知道命痛苦战斗的身姿。能够回想起的只有小手的温暖，以及率直的笑容。

「……命」

完全没法整理思考。即使去想，也只能追溯到与刚刚同样的地方。无以言表的东西在脑海中打转。

不过——自己现在能做到的，一定只有前往她身边而已吧。

反诌着整理不完的感情，亚贵妃眺望着窗外的景色。

在日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今天也是鲜艳的蓝色。小车背向这样的大海向山的方向驶去。那里是机关研究所所在的地方。

「研究所似乎已经开始交战了。虽然也有大量高位着，但听说也出现了複数死伤者——」

「快点」

「我知道了」

车子再次加速。

然后亚贵妃在五分钟后到达了山中的战场。

被高耸的混凝土墙围起来的研究所。

那里面的建筑物全都是白色的长方形。——本应如此。

但现在看到的东西非常异常。

领地中央出现了白色的巨大突起。高度大约三层楼高。

亚贵妃在围墙外仰头看着这彷彿蚂蚁窝一样的东西。

她没有看向周围慌慌张张来来往往的机关人员和研究员，而是向内藤问道：

「那是什么，是《鵺》？」

「我不知道。在刚才地震发生时突然从地下生出来的……」

「比起地下，应该说是洞穴吧」

周围瀰漫着火药臭味。

不可能弄错。那个是从异界显现的东西。

亚贵妃从口袋中取出丝带，将头髮高高束起。然后向等在自己身后的内藤伸出手。

内藤无言地递给她一把刀。

红色的绳子装饰在刀柄上，亚贵妃驾轻就熟地将刀佩戴到自己腰间。

可以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枪声，也能听到人的悲鸣和怒吼。这些是激烈战斗的动静。

亚贵妃踏入开着的门中。

这时，响起了彷彿哨子的尖锐声音。

「亚贵妃大人！」

这是警告声。但亚贵妃的脸色没有改变。从刀鞘中拔出细刀划了一闪。凭着这一闪将飞来的不可视的箭矢全部击落了。

她以清爽的声音宣告：

「废城机关第二位，志夕亚贵妃——参战」

彷彿磨得铮亮的刀刃。

这就是亚贵妃的宣战布告。

研究所的领地内极为混乱。

即使是对于一般的侵略可以冷静运转的机关来说，如果大本营里突然有洞穴打开的话也没法保持平静吧。

也许是研究室被烧毁了，有一位白衣女性失落的坐在地上。亚贵妃对她问道：

「你知不知道一个跟我穿着同样制服的女孩子？七峰佐佐良也行」

根据内藤的情报，命是穿着制服被佐佐良带到研究所的。亚贵妃想知道她们之后去哪了，但女性研究员茫然若失地摇摇头。

这让亚贵妃差点失望地叹了口气。她不动声色地说道：

「外面有救援来了，快去避难吧」

即使是机关人员，这里已经不是普通人可以平安无事的地方了。这时突然出现在自己脚下的影子让亚贵妃抬起了头。

就看到建筑物的屋顶上有一个十公尺的锈色的《鵺》伸开百足窥视着自己。它隐约闪着红光的眼睛让亚贵妃皱起了眉头。可以在微微张开的嘴巴中看到彷彿镰刀的两枚牙齿。

火药的臭味变得更强了。还传来了「滋溜溜」的物体融化的声音。

亚贵妃瞥了一眼拔出的刀，接着「铮」的一声收回刀鞘中。

——然后踢了一下地面。

随着她的跳跃，巨大的《鵺》也想咬住她一般跳了起来。

但它的身体被擦身而过的亚贵妃拔出的刀一刀两断了。

《鵺》变成肉块啪啪地落到地上，这让女性研究员发出了悲鸣。但与《鵺》交错而过落在屋顶上的亚贵妃依然一脸平静。

她向下望着长在研究所中央的白色突起。

「命……」

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只不过有「命就在那里」的预感。抑或这只是单纯的愿望。

她究竟是不是《鵺》。

为什么隐瞒着这件事待在自己身边。

现在不应该考虑，不应该迷茫。应该向命本人确认。

所以亚贵妃改变自己的方向，直接向着白色突起跳去。

白色丝线在空中通过。异能之力支撑着纤细的身体。就像是生来就会飞行一样，亚贵妃轻易地在空中奔跑。

然后在位于突起中部的某个落脚处降落。

彷彿蚂蚁窝一样的迷之物体真的就像是什么的巢穴一样。高度大约十五米，直径大约是高度的两倍。坑坑洼洼的圆锥状构造物上，到处都开着像是窗口一样的小洞。亚贵妃滑进其中一个小洞。在昏暗中环视四周。

「像是……塔」

墙壁内侧形成了缓斜坡，沿着外壁呈螺旋状延伸上去。

虽然是简单的构造，但不知为何感觉难以呼吸。就像是来到了重力不一样的地方。

亚贵妃甩开缠在自己身体上的压力，来回看着缓坡的两端不知该往哪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