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某日,下午四点钟。场景是在鲤之洼学园后面的好吃烧餐厅「河马屋」。小小的店里一隅,有三个男生用很认真的表情,围着一块铁板。当然,这三个人就是我们侦探社的精锐三人部队。
这天开会的主旨,是要做这次案件的总结——也就是检讨会。至少表面上是的。
然而,当铁板的旁边整齐地摆放着华丽的食材——包括虾、花枝、猪五花肉,还有鸡蛋等等——也就是好吃烧的明星食材全都摆在眼前的时候,已经没有人有心再去做什么检讨了。于是这次开会的主旨,当场就完全变成「好吃烧吃个饱大会」了。多摩川社长雀跃地拿起不鏽钢大碗,便立刻用麵粉和山药搭配适量的水,开始混合搅拌了。
他拿着筷子的那只手,动作显得相当轻快。他用很满心期待的声音说:
「对了,阿通,这次案件的记录就拜託你仔细地写一下啦!」
「蛤?」
社长那只动着筷子的手,突然在大碗里停了下来。
「『蛤』什么蛤?你不应该『蛤』吧?这次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只要是和这起兇杀案有关的,通通要给我留下记录来喔!」
「蛤……那是我要做的吗?」
「当然呀!不是你还有谁?」
社长一边说,一边惯重其事地把好吃烧的粉浆倒到铁板上。原本社长是打算要画成一个完美的圆形的,结果被拉大成薄薄一片的粉浆,以一个丑陋的椭圆状态,在铁板上定了形。
「为什么得要做案件的记录呢?」
「因为要让这个案子结案咩。」
在一旁看戏的八桥学长开口说。这我当然要反驳:
「整个案件不是已经落幕了吗?」
岛村佑介落网。学校虽然历经了一阵相当大的动蕩,但至少已经是比悬而未决的状态好太多了。学生们逐渐恢複了稳定,课程也都在照常进行当中。再过不久,以往那个悠閑平静的鲤之洼学园,就会再苏醒过来了吧?
藤川美佐的死讯在影剧版上喧腾了好一阵子,不过现在也已经告了一个段落。再过一段时间之后,和她有关的报导就会完全从版面上消失无蹤,可能再也不会有人提起她的话题了吧。我不知道这对藤川美佐来说,究竟算是可喜还是可悲?
小松崎老师的葬礼,办在离学校很近的一家寺院里。葬礼的仪式办得简单隆重,很像老师生前的风格。不过由于当天有不少老师和同学到场,也意外地让仪式增添了几分热闹的气氛。
至于田所健二的葬礼在哪里办得怎样,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还有什么还没解决的部分吗?」
「不,倒不是那个意思的啦。嗯~要怎么说才对咧?简单来说,即便是兇手落网,谜题得到了解答,这起案件都还不算是真正的了结咧。对呒,流司?」
「没错。案件只是『解决』了,并不代表已经『了结』了。」
社长把大碗撤到一边,这回又用双手各拿起了一根锅铲。接着他在铁板上一边煎着虾、花枝、猪五花等食材,然后用着像是向这些配料搭讪似的口吻,继续说了一声「为什么这样说呢?……」
「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案件应该要由合适的人去记录下来,这样才能算是了结。而且这个记录不能像警方所写的侦查报告一样,只是把枯燥乏味的事实罗列出来而已。至少它必需要成为一部高格调、有品味的读物才行。就像我们能够接触到过去的众多案件,也都是因为拜当时的人们不辞辛劳所赐。我们来东施效颦一下,也是应该的。」
「高格调?有品味?」我不假思索地说出了我的真心话。「我们应该是办不到的吧?」
八桥学长从喉咙的深处笑出咯咯的声音。
「的确,只要有那个完全让人感受不到格调和品味的某人物在,就已经是在用力地扯我们的后腿了呗。」
那位『某人物』彷彿是对八桥学长所说的话充耳不闻似的,把煮熟的各种配料一个一个地放到麵糊上面去。
「我想确实也有它的难处啦,这个部分我们就只能赌一赌阿通的文采啦。总之,案件要有记录才算是真正的了结。没有留下记录的案件,就跟没发生过的事情没两样——喂,阿通,帮我拿蛋。」
我把鸡蛋交给了社长。社长把它拿到桌角一敲之后,惯重其事地对準正中心打下去。好吃烧里总算是顺利地有了一颗煎蛋。
「虽然说是记录,但其实很简单的啦。本格的基本要求就是第一人称单一观点。简单来说,就是阿通你看到什么写什么就行的啦。」
「不对,等一下等一下,这样还不够周全。要公平地描写我、八桥和阿通,那就必需要用第三人称多观点的方式来描述才妥当吧。」
我一边盯着铁板,一边对学长们说的话感到疑惑——第三人称多观点、第一人称单一观点,这些指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是像某某银行的国分寺分行之类的东西吗?
算了!这些东西等先吃饱了再说。
「对了,社长,是不是差不多了呢?」
「嗯,我知道。你别穷紧张。」
社长深情地凝望着眼前的这个刚好达到绝妙熟度的好吃烧。接着,社长就要进入最后阶段,于是便把双手上的锅铲分别从椭圆形饼皮的两侧,插进了饼皮下方。一瞬间,社长和好吃烧(?)互相凝望了一下。
「上!」
社长发出这一声之后,社长的自信之作便在铁板上的半空中漂亮地转了半圈。这次社长并没有像上次一样,让高丽菜飞散得到处都是。手法很俐落。
「呼~成功了!就这样再用中火煎两分半……一起名为好吃烧的完全犯罪,就这样完成啦!」
社长的侧脸沉醉在成就感当中。
嗯?那这样的话,这个又是什么东西?
「社长,不得了了!」
「怎么回事?」
「忘了加高丽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