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巧的是,第二天——即星期一,从早上就下起了雨,午休时分的鲤之洼学园内,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平时坐在草坪上吃便当的女生,和操场内随处可见的、聚在一起閑聊的男生,今天都无影无蹤了,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待在室内午休。
谁能想像,在这个安静的学园的一角,正在上演难得一见的「太平洋联盟」与「Crown Lighter」的对决。若要打个比方来说明,这两者之间的对决,有多么难得一见,可以毫不夸张地比喻为「堀内巨人」与「原巨人」1之间的战斗1,也就是终极同门对决。
1「原巨人」指由原辰德担任教练时的巨人队,原辰德辞职后,堀内恆夫出任巨人队教练,称」堀内巨人」。
当然,并不是真的打比赛,一切都发生在棒球部的活动教室里。
「差不多该结束了吧。」我小心翼翼地询问桌子对面的八桥,「不是自吹自擂,我,真的很擅长Epoch的棒球盘1,基本上没有输过。」
1指日本Epoch玩具公司设计生产的,桌上型棒球弹珠檯,一种以钢珠打击游戏,模拟棒球赛的桌上玩具。
「浑蛋,简直吵死了!……棒球这种比赛,一直到穿上鞋子以前,都难以断定胜负,就像昨天的比赛,不就是在最后关头逆转了吗?」
「你这样说,不会是打算在最后关头把棒球盘,逆转,了吧?」
「我会这么做吗?」前辈大叫起来,随后咧嘴一笑,「对哦,还有这样一招……」
这不是围棋和象棋,我希望他别来这一招。目前比赛进行到第七回合,比分是十八比五,我率领的「太平洋联盟」领先十三分,就算他们打出三个满垒本垒打,我还是能领先一分。眼见大势已去的八桥京之介,宛如被千叶罗德海洋队轻取了二十六分的乐天队教练田尾,一脸苦涩。
棒球部的活动教室里,只有我和八桥京之介两个人,中间摆着棒球部的固定资产——棒球盘。室外在下着雨,并不宽敞的空间空蕩蕩的,显得雨声越发得大。
「那么,刚才说的那件事情,后来怎么样了?『外场后方的绿色屏障上有人死了』,后来呢?警察肯定来了吧?……」
「对啊、对啊,现场混乱不堪。」
昨天在和飞龙馆高中的练习比赛中,最后关头,土山博之助漂亮地打出了一记「再见本垒打」,然而,兴奋的余波尚未退去,更大的震蕩,就迅速袭击了整个球场。去追本垒打的中外野手,在围栏的另一边,发现了一具中年男性的死尸。
国分寺警察署的刑警,很快就抵达了现场,开始对飞龙馆高中的相关人员,进行细緻调查,询问他们事发时的情况。期间我和部长,与许多观众一起留在看台上,部长赌上侦探部的威信和荣誉,试图掌握事件的概要,却只得到一丁点情报,不过已经让人悚然一惊了。
「死者是鲤之洼学园棒球队的野野口启次郎教练,五十岁,独身。据发现死者的中外野手说,野野口教练的嘴被堵着,身体被绳子绑住了,脖子上有刀伤——这大概就是死因。他还说,没有在尸体旁边发现刀具,也许是被兇手拿走了。」
「总而言之,野野口教练被人杀了——怪不得他今天没有出席比赛。」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以为,擅自缺席重要练习赛的野野口教练,其实已经躺在外场后方的绿色屏障上,变成了一具冰冷的死尸。大概比赛开始之前,他就躺在那里了。当然不是自杀,也不是事故,而是被人杀害的……换句话说,这是一起杀人事件。
「不过,我们只知道这么多,我和部长都没有亲眼看到尸体,不清楚死亡的时间,也不知道真正的兇杀现场,是外场后方的绿色屏障,还是别的地方……警察可能知道,但是,他们当然不会告诉我们。」
「如果能告诉我们就好了。国分寺警察署派来的刑警,是祖师谷警部和千岁小姐吧?那我或许可以打听出来。」
「不可能。」
祖师谷大藏和千岁乌山,是东京郊区私铁的两个车站名。而祖师谷大藏1和乌山千岁,则是隶属于国分寺警察署的刑警。
1:祖师谷大藏」作为地铁站名时,「大藏」读作「OOKURA」,而作为人类的名字时,读作「TYIZAU」。
祖师谷警部是个无精打採的中年大叔,拥有「警部」这个头衔,是他唯一的长处;千岁刑警却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对因为名字而和警部搭档十分不满。我们因为今年春天,发生在学园的一起杀人事件,而和这两位刑警相识,还曾为争谁先揭露真相,而展开过激战(不过,他们或许觉得,「有几个人碍手碍脚的」)。
「上次的事件里,我们好歹是第一发现者,从一开始就处在事件的中心,所以,警察没有无视我们,我们有权了解事件的详细情况。可是,这一次却不同了,我和部长,不过是碰巧身处尸体发现现场的,众多观众中的两人而已。上次祖师谷警部把我们,当成了重要嫌疑犯,可是,这次不会如此吧。祖师谷警部和千岁小姐,肯定不会答理我们的……咦,好像有人来了。」
拉门「哗啦」一声被打开了,一男一女出现在室内。说曹操,曹操就到,登场的正是祖师谷警部和千岁刑警。祖师谷警部瞥了一眼室内,似乎期待落空了。
「这里应该是棒球部活动教室……」
「呀,这不是警部先生吗?」八桥京之介亲昵地举起手,沖他们打招呼,「来调查昨天的案件吗?……真遗憾,棒球部的人不到放学,是不会来这里的,不过今天放学后,大概也不会来练习。」
「唔,情有可原,毕竟教练出了那样的事情嘛。」
「是因为下雨啦!」八桥看着窗外说。
「和下雨没有关係吧,这个时候……」祖师谷警部突然瞪着八桥京之介,「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哎呀,你没看见吗?……你看你看。」八桥没有回答,而是指着眼前的棒球盘。
「怀念吧,尤其对警部那个时代的人来说……」
「嗯,确实啊!……我可以摸一、摸一下吗?」
祖师谷警部的手伸到一半,又突然缩了回来,瞥了一眼身边的女刑警,又为掩饰自己刚才的行为,而「咳咳」地咳了两声。
「可能是我问的方式不对,我问的是,你们怎么会在棒球部的活动室里玩棒球盘?」
「因为不能在教室里玩。无论如何都不行啊。」
「我问的,不……是……这……个!(哔——消声)臭小子!……」祖师谷警部说着,朝八桥猛地扑了过去,他的搭档千岁小姐,迅速从后面伸出双手,勒住他的脖子,制止了他的邪恶暴行。
「算了,算了,警部,冷静一点,他们毕竟是(哔——消声)几个臭小子嘛。」
想不到乌山刑警,也这么没口德。
「放手,乌山!……他们把我当傻瓜了!」
「这个也许没错,不过,您暂且冷静下来。」乌山刑警没有鬆手,「警部,这也是个机会,我们可以确认一下那起事件……」
「呃,那起事件?……啊,说得也是。」祖师谷警部压下怒火,轮流打量我和前辈,「怎么少了一个?那个大嗓门的家伙呢?」
再次说曹操曹操就到。此时哗啦推开拉门走进来的,正是比祖师谷警部嗓门更大的人物——多摩川部长。部长一看到祖师谷警部就说:「哎呀,这不是警部吗?在这里做什么?……玩棒球盘吗?我来陪你打一局……」
「不不不,不用。」祖师谷警部闷闷不乐地摆摆手。
「那……乌山刑警呢?」
「现在不是玩这个的时候,多摩川。」乌山刑警对部长的误会,充满同情地摇了摇头,「收拾好棒球盘,老实坐下来吧,正好有事情,想和你们三个确认一下。」
多摩川部长和八桥京之介遵照乌山刑警的吩咐,老实巴交地坐了下来,我则站到桌子上,一边把棒球盘塞进屋顶横樑之间,一边喃喃自语「七局未完」,但是,已确定了太平洋联盟历史性的胜利(儘管此时已经无所谓了)。
等我收拾完就座,多摩川部长开口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要和我们确认?和昨天的事件有关吗?」
「啊,当然。」祖师谷警部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之后便毫不客气地发问,「能不能告诉我们,前天晚上——也就是星期六晚上——从八点半到九点半这一个小时内,你们在哪里、都做着什么?」
二
「啊!……」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问题,我不禁狂叫起来,「这不是在调查不在场证明吗?」
「奇怪!……」多摩川部长也狐疑地问,「也就是说,我们也有嫌疑?」
「先不说这两个人,我总没有关係吧?……我又没有去看昨天的比赛。」
八桥京之介的疑问,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祖师谷警部却一概摇头否认。
「不,请你们三个人,一起回答这个问题,前天晚上八点半到九点半,你们分别都在做什么。」
「前天晚上,也就是比赛前一天的晚上。」多摩川部长很快就明白了这个问题的言下之意,「也就是说,野野口教练是前天晚上,八点半到九点半之间被杀的?」
「嗯,差不多吧。」祖师谷警部公开了部分搜查情报,「死亡推定时间是在晚上九点左右,前后各加上三十分钟,就是八点半到九点半之间的一个小时内。」
「可是,我不清楚,调查我们不在现场的证明,到底有什么意义。我和小通是去看比赛的,偶然遭遇尸体被发现事件。至于八桥同学,他压根儿不在现场。我们有没有不在场证明重要吗?」
「如果告诉你们理由,你们就回答我的问题吗?」
听到祖师谷警部的问题,多摩川部长似乎把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当成了手中的人质。